64 殺人

菀城住處。

天色暗下，趙羽恒與徐幼兒在廚房張羅晚飯。芮陽和趙亦歌在客廳坐着，芮陽一言不發，趙亦歌和茅均爍聊了幾句便安靜的坐在一側，靜靜的看着芮陽。

芮昂把茅蘅叫到外面，夜幕下，兩人沿着馬路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

終于，在離住所兩公裏外的路邊樹下，芮昂停下腳步，說道：“我承認我對陽陽的關心不夠，我不僅不孝順母親，也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茅蘅，我看你和氣善良，看過那篇記錄你這五年在绛城救人的文章，相信你的人品。我家陽陽什麽事都藏在心裏，不肯說出來。平日冷冰冰的與人疏離。我如今事業落寞，媽死了，女兒疏遠，就連井相艾的孩子都不是我的，我沒什麽可失去的了。我只盼你能好好待陽陽，我還能說失去，畢竟我擁有過。陽陽呢，她連失去的資格都沒有，她不曾擁有過世間的美好。你千萬不要辜負她，算我對你的請求。”

茅蘅沒想到芮昂叫他單獨出來說話是為這事，說道：“我不會辜負她，不管将來我變成什麽樣，我對她的心永遠不會變，會一直守護她，陪在她身邊。”

聽到此番話，芮昂暫且安心。

路燈亮起。

芮昂不打算回去，如今芮陽在氣頭上，他不想出現在她面前，影響她的心情。他更需要一個相對安靜的環境，無人打擾。

茅蘅正與芮昂道別，視線中浮現井相艾的身影。

“井相艾？”

“誰！”

聞言的芮昂立即回頭，見井相艾拎着菜籃子走來，見到井相艾，芮昂激起滿腔怒火，疾步跑了去。

見狀的茅蘅緊随其後。

滿臉哀怨的井相艾沒注意到芮昂，等芮昂死死地揪住她的手腕質問時，井相艾才反應過來：“你怎麽在這裏！你松開我！”

芮昂豎起眉毛，瞪着眼珠子疾言怒色道：“我要你一句話，孩子是不是聞默卿的！”

事已至此，井相艾理直氣壯的承認道：“是他的！我要是想和你生孩子不會等到現在！你真以為我像媽那麽好蒙騙，你和白雅問的事我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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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劉馥嬰，芮昂壓抑不住怒火：“媽被你氣死了！井相艾你摸着你的良心扪心自問，媽對你不好嗎！你肚子裏的孩子不是我的，媽能不氣嗎！是你害死了她，是你害死了她！”

劉馥嬰死了？

井相艾淚水嘩嘩的掉，菜籃子掉到地上，井相艾喃喃自語：“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原本不想生的，是聞默卿說喜歡孩子——”

“閉嘴，我不想從你嘴裏聽到他的名字！”

“芮昂，我從沒想過公開孩子是誰的事，我不想讓媽難過的，你相信我……”

“你別提了！”

“你以為我這段時間好過嗎？警察給我打電話說井相淮在绛城被撞死了，被沙經铠撞死的！那是我親弟弟！聞默卿又聯系不上，我一個高齡産婦在這過得什麽日子！”

“井相淮是自作孽，他去姜義島偷了我媽的保險箱！死了活該！你也活該，你自作孽！”

芮昂氣沖沖的錯開身，氣憤的走了。

不遠處的茅蘅沒敢靠近，見兩人争執完，看井相艾撿起菜籃子抹掉眼淚繼續前行，茅蘅轉身消失在夜幕下。

——

悍城山頂別墅。

最近幾天起初沒理三慕，因為三慕接受提議接受了追蹤芯片植入，原本只有魏強坤一人知道的地點，現在全專項組都知道了。起初受不了被人監視的感覺，幾天沒和三慕說話。

三慕做完該做的，回房休息。

兩個在夜間各項異能減弱的外星人沒有察覺到，整幢別墅已經被民間武裝力量團團包圍，不知不覺中，二人陷入危險。

很快，有人潛入卧室，将還未入眠的起初輕易捕獲。他們只做了一個簡單的動作，将起初從窗戶扔到了院中。

本就在死亡邊緣徘徊的起初哪裏經得起暴露在黑夜中的威懾，她感受到身體正在逐漸喪失，甚至連呼喊的力量都快失去。

為首的人名叫佐德，是個混血。

佐德拿槍指着起初，手下将受了槍傷的三慕抓來，見起初像木偶被牽制，三慕難得露出憤怒的表情。

佐德對打破世界和平的所有異類深惡痛絕，抓到綠眼怪和怪獸，自是得意。

三慕撐着虛弱的身體，問道：“我們答應和平共處，你為何要抓我們？”

佐德昂着頭，臉上滿是對怪物的輕蔑與敵意：“那是你和政府的協議，不是我的。我們是自發組織的剿滅怪物團隊，那些所謂的協議對我來說屁都不是。”

三慕慌了。

佐德命人割掉起初的腦袋，要将她的敗落的模樣公諸于衆，讓全球因異類受到驚吓的人類看到她死去的狼狽樣。

這番話将起初徹底激怒！

她在M星都不曾受的侮辱，豈會在地球讓卑劣的人類得逞！

起初直起脖子，帶着恨意對身旁的三慕喊道：“三慕！我以血誓的名義命令你殺了他們，殺光！”

佐德等人吓了一跳。

三慕的身形不斷變換，在佐德的一陣槍聲中化身為身形巨大的異獸。化身的三慕腦海中只有一件事，感受到起初勃然大怒的情緒後，三慕只記得血誓，記得那句殺了他們，殺光！

佐德有些怕了。

剿滅隊伍的武器傷不了異獸分毫，反而全部命喪三慕手中。三慕做到了如起初要求的那樣，殺光了山頂的每一個人，毀掉了整座別墅。

三慕回到院中，大掌将起初撈起來，将瀕臨死亡的女人小心翼翼的托在手中，擡到面前。

夜幕下，起初緩緩睜開眼。

起初從未被三慕這樣托舉着，擡起厚重的眼皮，注視着眼前三慕大大的眼睛，竟看到三慕的眼中夾雜着一絲哀傷，起初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三慕的悲痛。

起初恍然，驚呼道：“三慕！”

三慕落淚。

起初鼓起全部力量，痛恨自己的同時，帶着希望喊道：“我以血誓的名義命令你變回來，變成人身。”

在三慕掌中的起初感到一陣晃動，試圖回到人形的三慕不斷扭動變形，沒能變回原本的模樣，這意味着她将永久處于獸身，再也沒辦法回到嬌俏的軀殼，無法用語言和這個世界交流了。

起初翻身，狠狠地抓住三慕的指頭，縮在她掌中痛哭流涕。原來，還有比流落異鄉，比即将死亡更令她悲痛的事情。

山頂的三慕仰起腦袋，望着遙遠空中的月亮，哀嚎。

實在無力在黑夜支撐的起初昏了過去。

三慕帶着主人消失在山頭。

——

菀城，住處。

芮陽在沙發上坐了幾個小時，無論誰與她說話都像隔着一個時空，得不到任何回複。

趙亦歌和茅蘅非常擔心。

趙亦歌吓得哭了，見狀的茅蘅不知所措的從茶幾上的紙盒中抽了兩張紙巾遞過去：“你別哭，陽陽處在悲傷的情緒中暫時走不出來，她沒事的。”

趙亦歌擦了擦眼淚，搖起頭：“我從沒見過她這樣，我好怕。”

茅蘅起身走到趙亦歌面前，将女孩扶起來，對在門口杵着的趙羽恒和徐幼兒說道：“帶她出去走走吧，這樣看着陽陽她也會悲傷。”

徐幼兒強行帶趙亦歌出門。

房內只剩下神游的芮陽和不安的茅蘅兩人。

茅蘅什麽都做不了，只能坐在芮陽不遠處，時時刻刻的關注她的情況，哪怕是細微的表情，他都不願錯過。

芮陽在回想，回想從有記憶起和劉馥嬰的每一個瞬間。

人生畫卷徐徐展開，芮陽回憶起每次重大經歷身邊都有劉馥嬰鼓勵的慈愛的笑臉。是她将芮陽撿回家，是她要求芮昂和井相艾不得将芮陽的身份暴露，是她在芮陽拒絕與任何人溝通時不厭其煩的向芮陽招手，是她理解芮陽在外人看來不易相處的脾性，是她給芮陽溫暖，融化了芮陽那顆冰冷的心，讓芮陽不再抗拒，願意與人接觸。

可奶奶死了。

芮陽想起和劉馥嬰最後一次見面，那是送芮昂，劉馥嬰和趙亦歌一家離開绛城時。

趙亦歌不舍得，劉馥嬰還勸她。

芮陽眨了眨眼。

茅蘅警覺的靠過去，詢問道：“怎樣？”

芮陽穩了穩情緒，平靜的說：“茅蘅，你對我說過一些話，影響了我，或者說改變了我。”

茅蘅：“哪些話？”

芮陽回答：“你說，若我有能力去揭穿黑幕，讓生活在绛城的百姓能夠安心住在這裏，住在這個充滿愛的城市。”

茅蘅想起來，這句話正是他一直以來堅持做的。

想到此，男人陷入自責中。

不得不說經歷過兩個多月的生死較量，若不是芮陽提起，茅蘅已經忘記這句話是他說的。畢竟他殺人了，殺了不少人。

救人和殺人，千差萬別。

茅蘅回神：“我是說過這句話，你記得就好。”

芮陽又道：“你也說過，讓我要看重人的生命，尊重他們。如果被欲望掌控，不再因為殺人而自責愧疚的話，恐怕會走上一條不歸路。”

這句話是當初在郊區農舍，茅蘅誤以為芮陽要殺茅其躍時勸她的話。

芮陽起身，看向跟着站起來的茅蘅，說：“現在不是危急關頭，我的生命沒有受到威脅。可為什麽，我産生了殺人的念頭……茅蘅，我是不是變壞了？”

“誰，你想殺人？”

“我……我竟然想殺我爸媽，我接受不了奶奶因他們而死，我想讓他們付出代價。但我知道那樣不對，我想控制，我不能被欲望掌控，否則我會變成惡魔的。”

“那就殺了他們！”

相比起芮陽的自我懷疑，茅蘅篤定的說出這番話。

芮陽瞬間驚愕，這不像茅蘅能說出口的話。他因她在廢棄樓盤殺了三個私家偵探生氣，揣度她要去殺茅其躍勸她不要那樣做，因她殺了黃漫漫冷戰。

他怎會毫不猶豫的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