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生日

菀城，安息堂。

芮陽到菀城的第一件事是來安息堂祭拜劉馥嬰，還未走進堂內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慢步往外走。

“宮阿姨？”

“是陽陽？能看到你太幸運了，我聽說夫人被安葬在這裏，正好我打算在菀城定居，過來看看她。”

“您有心了，謝謝。”

宮思蓮在芮家工作十年，和芮家人感情深厚，若不是绛城出事，她不會離開芮家，不會離開绛城。

宮思蓮見到跟在芮陽身後不遠處的茅蘅，她有些怕，抓住了芮陽的手：“他——”

芮陽明白宮思蓮所指，說：“他不會傷害您，別怕。”

宮思蓮不害怕芮陽，雖不是從小帶到大，畢竟八歲開始接觸，也算看着芮陽長大，芮陽性格冷淡了點，心眼是絕對不壞的。

宮思蓮看看時間，說道：“我不打擾你進去看你奶奶了，就是……我出來的時候太太剛進去，她肚子顯懷了。”

是井相艾。

與宮思蓮道別，芮陽疾步走進安息堂。

井相艾表情悲痛的在堂內。

由于沉浸在哀思之中，并未注意站在身側的人是誰，對着劉馥嬰的骨灰盒，悔恨道：“媽，我真的好對不起您。我在芮家二十年，您從沒對我紅過臉，我其實很感激您的。我做錯了事，我知道我對不住您，但我從未想過要氣死您，您原諒我吧。原來這世上真有報應，孩子的爸爸死在了绛城，相淮被沙經铠撞死，芮昂不理我，就連肚子裏的孩子也因為檢查有問題必須堕胎！媽，我好後悔啊！我無法想象是怎樣的悲痛與氣憤才會讓人氣死，您應該長命百歲的啊！”

氣死，長命百歲！

這些話刺激到芮陽，腦海中閃現劉馥嬰的音容相貌，芮陽悲從中來，對井相艾的憤怒也随之而出。

站在堂外的茅蘅感受到芮陽的悲恸，更強烈的感應到她對井相艾的怒火。如果不是芮昂和井相艾雙雙出軌這件事刺激到劉馥嬰，劉馥嬰怎會被活活氣死！

罪魁禍首就在眼前！

茅蘅睜大雙眼，一雙眼睛紅綠異色，雙手緊握成拳，越過芮陽，帶着洶湧的怒氣一拳砸到井相艾臉上。

井相艾立刻護住肚子，穩不住身體正要跌倒之際，芮陽扶住了她！

芮陽？！茅蘅？！

井相艾來不及顧及臉上的痛感，迅速扯開芮陽的手，躲到邊上。

她對芮陽的排斥再次刺激茅蘅敏銳的神經，茅蘅嘴裏不斷嘀咕道：“陽陽很生氣！你還嫌棄她！”

在茅蘅逼近時，芮陽站到她面前，面不改色的道：“她的肚子裏有孩子，有新生命，你不是說要對生命敬畏嗎，你的敬畏在哪裏？”

茅蘅：“你生氣了，你在生她的氣！”

芮陽低下頭：“我在生你的氣！或者，我生的是我自己的氣。”

見狀的井相艾趁機跑了出去。

茅蘅沒去追，弱弱地站在芮陽面前，不明白：“為什麽生你自己的氣？你氣自己的話，我該怎麽替你解氣？”

芮陽搖頭，無聲的嘆息：“為什麽不告訴我解開血誓的方式，你很喜歡随時動怒無法抑制情緒的感覺嗎？”

茅蘅搖頭。

芮陽：“那為什麽不說。”

茅蘅：“因為說了也沒有用。”

芮陽吐露真情：“茅蘅，我不想因為血誓讓你被人厭惡，我更害怕你變得陌生，不再是那個說出‘若你有能力去揭穿這一切，讓生活在绛城的百姓能夠安心的住在這裏，住在這個充滿愛的城市’的人。我怕你變得遙遠。”

聽到這些，茅蘅說出實情：“三慕說，解除血誓只有一個方法，死亡。”

芮陽怔怔望着他，雙眸布滿震驚與慌亂無措。

死亡？

茅蘅不可以死，她呢，她才喜歡上這個世界啊！

芮陽含淚轉身，對着劉馥嬰的骨灰，從來不敢大聲宣洩情緒的芮陽只低低的喊了一聲“奶奶”，兩個字，是全部的委屈。

茅蘅輕聲道：“別生我氣了好嗎？如果有可行的辦法，我肯定告訴你了。”

芮陽抹掉眼淚，深吸幾口氣，整理好情緒，轉身道：“嗯，不生氣了。”

聽她這麽說，茅蘅總算展露笑容。

——

菀城住所。

這段時間芮昂經常不在家，趙亦歌爸媽想過搬出去住，但芮昂的狀态不少，怕他一個人沒照應，一直帶着女兒和芮昂一起居住。

芮陽給趙亦歌帶了生日禮物。

再貴重的禮物都抵不過朋友的平安，趙亦歌撲進芮陽懷裏，落淚了：“陽陽，我一直擔心你。”

芮陽安慰道：“我沒事。”

趙亦歌拿出兩部新手機，說芮陽和茅蘅有了手機能随時聯系更方便，兩人接受，存了號碼。

芮昂從外面回來了。

有些時日不見，芮昂蒼老了許多，他才四十出頭啊，頭發都大片大片的白了，這是上次見面時未曾見過的。

父女二人沒說話。

茅蘅将準備的卡拿給芮昂，解釋道：“叔叔，這是我當初把您家花園砸了個坑修補的費用，一直欠到現在才還，我很抱歉。”

芮昂擺擺手：“不需要，早過去了。”

茅蘅沒強行給，而是趁芮昂去廚房放東西，把卡放進了芮昂住的房間。

茅均爍帶着爸媽來了。

他給趙亦歌帶了禮物，一條項鏈和一副用五天時間完成的趙亦歌的畫像。

趙亦歌對男友的禮物很滿意。

看兩人甜蜜的樣子，茅蘅看向芮陽，芮陽的目光在趙亦歌身上，見趙亦歌被幸福包圍，芮陽的目光也柔了幾分，她替趙亦歌感到高興。

茅蘅也想像別的情侶那樣親昵的在一起，而不是他和芮陽這般。

徐幼兒和劉已雙到廚房做飯，茅均爍要去幫忙，他的腳還沒完全康複，大家都讓他坐着休息。

茅蘅和芮陽去幫忙。

兩人起初怕徐幼兒和劉已雙怕自己，但徐幼兒和劉已雙都不怕他們，四個人還在廚房聊起了天，聊的都是趙亦歌或者茅均爍小時候的事。芮陽本就不愛說話，一邊摘菜一邊聽，自是最好。

劉已雙的手機響了。

她在毛巾上擦擦手，一邊洗海鮮一邊接聽：“你找我什麽事？”

聽語氣，很不高興。

劉已逢說道：“姐姐，你是我親姐姐都不能原諒我嗎？我當初都是為了找出綠眼怪啊，你不能因為綠眼怪是你兒子女朋友的好朋友就讓全世界都喜歡綠眼怪吧，那麽多人讨厭，害怕，怎麽我就不行。”

提到此，劉已雙道：“你覺得我生氣的是這些嗎？我從未要求過你喜歡任何人，只讓你問心無愧。要我提醒你和黃漫漫聯手，故意洩露亦歌的住址，甚至綁架了她的父母，為的就是利用亦歌引出芮陽這件事嗎。你認識得還不夠深刻，不要給我打電話，我今天不想影響心情！”

廚房裏的人聽得清清楚楚，對方是誰也猜到了。

要說這件事，趙亦歌一家到現在還記憶猶新，但徐幼兒看劉已雙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有些心疼眼前和自己同齡的女人。

趙亦歌和茅均爍感情好，兩家人應該是要長期相處的。

徐幼兒勸說道：“有什麽事好好說嘛。”

劉已雙扯出尴尬的微笑。

劉已逢又道：“我的親姐姐，我承認我只是想找出綠眼怪，我沒想害死趙亦歌和她爸媽，你問問她，她在你家住的時候我對她不好嗎？你原諒我吧，你就我這麽一個弟弟，真打算不要我啊。”

劉已雙氣得說不上話。

她了解劉已逢，平日裏吊兒郎當慣了，除了沒錢會找這個姐姐外，其他時候絕對不可能主動找上門。上次還以為是真關心茅均爍腳受傷特意回城探望，哪知是別有用心差點害了趙亦歌一家。

“直說吧，想要錢？”

“是借，是借。姐姐你有——”

果然不出所料，劉已雙索性挂斷電話，把手機關機，眼不見心不煩。

芮陽離開廚房，獨自到陽臺站着。

她不想在茅蘅面前表露出來，在聽到黃漫漫，聯手，綁架，誘餌這些字的時候，她想到的是趙亦歌無辜的神情，和趙羽恒與徐幼兒夫婦驚慌的模樣。

當時的趙亦歌該有多絕望啊！

她最好的朋友，曾經受到的傷害有多深。芮陽側臉，看向靠在茅均爍懷裏的趙亦歌，此刻的她越是幸福，芮陽越是不敢想象膽小的好朋友遇到危險時的心痛模樣。

芮陽的心，痛了。

茅蘅感受到了芮陽的情緒，不是怒，是痛。

這種痛來源于對朋友的愧疚，而根源，在于劉已逢當時的迫害。

所以，歸根究底，芮陽的痛來自劉已逢。

茅蘅放下手中的蔬菜，走到外面撥通了張鳕庸的電話。此刻的張鳕庸正帶着夜無憂四處看房，跟個闊老板似的，一群銷售跟在身後的場面可威風了。

“誰啊？”

“是我。”

“老茅你弄了個新手機啊。我忙着呢，啥事。”

“劉已逢你還記得嗎？”

“他！當然記得！”提到劉已逢，張鳕庸來氣：“他咋了，要削他？”

“查查他的經濟情況，再看看住哪裏。”

“包在我身上！”

按下紅色結束按鈕，茅蘅回到客廳，見芮陽回廚房幫忙，他也繼續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