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登門拜訪
“啊?我……”
“存號碼不需要挂電話的程小姐。”
“我……”知道兩個字還沒等說出口對方就挂斷了。
莫名其妙的一通電話講完,公交車也來了。車上人不太多,還有空座,程真找到後排一個座位坐下。回味着這個莫名其妙的會面,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
給程才打電話前,她先把沈仲南的電話存了,署名,“莫名其妙”。
秘書敲門進來,看見沈仲南站在窗邊抽煙,低聲說:“沈總,十一點的會要不要幫您取消?”
等了半天,老板只拿手裏的煙把玩。
秘書又叫了一聲,“沈總。”
“不用取消。”
秘書終于松了口氣,虧得老板心情變好,否則她又要去幹得罪人的事了。
“還有沈總,我在您辦公室門口撿到了一張地鐵卡,應該是剛才的程小姐掉的。”
沈仲南轉回身,“先放我桌上。”
“好的。”
程才電話裏說晚上想吃魚,程真下班後便去菜市場買了一條草魚。賣魚的師傅把魚收拾得很幹淨。除了買魚,程真還買了一些青菜,大包小裹地回了家。
已是下班鐘點,小區裏飄着飯菜香,小孩子滿院子奔跑打鬧,程真從叽叽喳喳的孩子們身邊走過。
“程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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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真擡頭,見程才站在陽臺上跟她打招呼。
“下來幫我拿,太沉了。”
“好嘞!”窗前的腦袋消失了。
不多久的功夫,程才披了一件羽絨服跑下樓,腳底下一雙塑料拖鞋,光着兩條腿。姐弟倆的作風倒是有些相似。
程才把袋子全都拿去了。
“給我留幾個,別都一個人拿,太沉了。”
程才利索地拒絕了,“這點東西,小兒科,就當鍛煉了。”
“腿還疼麽?”
程真看他露出那半截兒小腿還有淤青,那是上次跟人打架留下來的。
“早沒事兒了!那些人,我看一次打一次!”
二人一同進了單元門。
程真跟在後頭,免不得又要唠叨,“別一天總打打殺殺的,我是怎麽跟你說的?”
程才忽然站下來,“那我是怎麽跟你說的?你早就答應我跟他們斷絕來往,那些人我太了解了。我可不怕他們,以後我保護你!你也別再跟他們有好臉色了,聽見沒?”
“好好好,我答應你的,就一定算數。這回就是無意間碰見的。”
“什麽無意,我看他們就是狗皮膏藥,看不得人好,沒一個安的好心!你現在有體面的工作了,我也上大學了。他們就是想拉我們下水。沒人陪他們瘋,他們沒意思。從孤兒院出去的一個兒都不回來,那幾個當然不平衡了。”
程才繼續上樓,程真緩緩跟上去,心中想起了些許往事。
“姐!姐!開門吶!”
程才站在門口等她掏鑰匙,她卻跑神兒了。
“哦,我在想這條魚一會兒怎麽做。”
程才有些懷疑。程真先進了門,幫他将袋子擺到廚房,程才晃晃悠悠也跟了進去。
“姐,那天那個人是誰,那個姓沈的?”
話題終于繞到那天的事。姐弟兩人冷戰後,第一次談到那個人。
“那天就是個巧合。他在咱們樓下應該是等人吧,然後就被我誤會成讨……成他們的人了。我就想告訴他以後別來找麻煩。”程真差點走嘴說成讨債的人,幸好挽救及時,程才并未發覺。
“笨蛋,他們攀的高枝兒不可能是這樣的。那你為什麽跟他走了?”
“說起這個,我還得謝謝人家。那天是他看我被人欺負,才拉我走的。你可倒好,上去就要揍人家。搞得我以後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人家了。”
“還面對?他纏上你了?”
“我說程才,你腦袋裏能不能想點正經事。人家是個大老板,纏什麽纏?”
“大老板怎麽了,我姐長成這樣我不放心才正常呢。”
程真被他哄笑了,“你這嘴,留着去哄小姑娘吧。”
“小姑娘有什麽意思……”程才顯得很是沒滋沒味的,“那後來呢,他沒找你麻煩麽?”
“沒有。”
“哦。那就好。”
“不過啊,”程真話鋒一轉,“也是巧了,我剛接了一份工作,他是老板。”
“啊?有這種事?”
“嗯,所以啊,因為你,搞得我現在見了他就尴尬。”
程才一時沒吭聲,程真擡頭去看,發現程才抱着胳膊不知道想什麽呢。
“想什麽呢?”
“姐,你還想畫畫麽?”
程真一哆嗦,不小心切了手指頭。
“哎哎哎?”程才趕緊搶下菜刀,将姐姐手指頭放進水龍頭下,又慌裏慌張地拿了酒精出來殺菌。程真覺得小題大做了,“幹嗎,沒那麽嬌貴的。”
“不行,你不知道,碰了肉的刀帶着細菌,容易感染的。”
“行了,你出去吧。”
“你別做了,我來。”
“你?”
“嗯。”
說着,程才拿過圍裙往身上一系。人高馬大的,弄個小圍裙在身上,看着滑稽可笑。
程真看着他,覺得時光的确是飛逝而過的。程才都已經長這麽大了。
是啊,時間過去了這麽久,她的這雙手還能拿起畫筆麽?還能畫成什麽樣子?
程才心裏知道,程真放棄畫畫做翻譯,一是為了來錢快,養活他這個拖油瓶兒。二是為了那個忘恩負義的臭男人。
當年在孤兒院,有一個與他們要好的男孩子,名叫江深澤。人如其名,他名字裏太多水,搞得程真為了他流了許多眼淚。江深澤後來被一戶富貴人家收養,起初他還時常回來看看孤兒院裏的朋友,後來便再也不來了。
那戶人家待他很好,因為沒有子嗣,便将所有的愛傾注于這一人身上。江深澤曾經說過那樣的話,離開以後他再也不想回來。如今,他夢想成真,他做到了。
江深澤離開之前,程真與他見過一次面。可是他們似乎都知道二人的未來,注定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從那個午後開始,他們之間沉默了,找不到話題了,如同過往的情分全都不曾存在似的。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兩個人瞬間變得無比陌生,之後二人便再無來往。
程真的大學同學告訴她,做翻譯可能接觸到高端人群,程真默默記在心裏,他那麽優秀,或許有一天,也會在那個人群裏出現。
程才因此很不喜歡江深澤,覺得他忘本,覺得他勢力,可是他也清楚,程真心裏還是裝着他的,畢竟那是程真第一次喜歡一個人。
晚飯很快就出鍋了,程才雖說玩世不恭,但過日子的事做得還不錯,只是他發揮一回純屬偶然,再次發揮恐怕要等上一年。
姐弟兩人圍着廚房的一張小圓桌,熱乎乎地吃起來。兩人都被辣得嘴唇通紅。
“程才,你放了太多辣椒了。”
“我也沒想到能這麽辣!”
“不過能吃你一頓飯,辣死我也行。”
姐弟二人正吃得香,有客人來了。
“誰呀?”平日家裏沒有朋友來,程才心想會不會還是那些找打的,便主動去開了門。
程才一開門,看見一人西裝革履,頭發光潔,腳底一雙黑亮的皮鞋,表情很是淡漠。
“你誰啊?”
“我找程真。”
程才這會兒才發現這人眼熟,仔細一想,不就是那天差點挨了他揍的男的。那天是晚上,天太黑,他也沒看清模樣,這會兒一看人模狗樣兒的,長得倒像從電視機裏走出來的。
“有事……您?”雖說他差點誤傷好人,可誰能保證他是好人呢?程才仍是沒有放松警惕,但語氣卻是放緩了,畢竟他是姐姐的老板。
“我來送東西,她在家嗎?”
程才撓撓腦袋,“在”。
“沈總?您怎麽來了?”程真從廚房趕來。
“我打過你電話,關機了。”
“我電話沒電了,有急事?”
“我是不急,但是你會很急。”
“什麽……您先請進吧。”
程真把程才扒拉到一邊兒,吩咐:“去倒點果汁來!”
程才晃晃悠悠地進了廚房,從冰箱裏拿出橙汁,又現洗了一個玻璃杯。平時家裏也沒人,臨時來這麽個佛爺,又是跟她姐工作相關的人物,程才仔細斟酌一番,又從櫥櫃裏拿了一個漂亮的琺琅杯,那被子可貴了,他平時都舍不得用。
程才端着一杯橙汁進屋,那位貴客正坐在那張又矮又舊的沙發上,程真坐在沙發對面的一個凳子上,凳子後頭就是程真的床。
程才把果汁放下,那位貴客雙手接過,說了聲謝謝。
程真說:“這個不是鮮榨的,是買的現成的,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他端起來喝了一口,“沒關系,我不挑食。——你們在吃飯?”
“啊,是。飯有點晚,我弟弟做的,他磨磨蹭——”
才說到這兒,不知是不是那橙汁實在難以下咽,沈仲南好像被嗆了一口,咳嗽起來。
“您……您怎麽了?”
沈仲南擺擺手,“沒事,果汁有點涼。”
那個男的原來是她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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