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6)

屋,吓了一跳,連忙讓小姐躺好,伸手把脈。義經等人在一旁看着,萩子氣若游絲,捂着肚子。

“阿若姑娘,怎麽樣?”見阿若一直不說話,義經按捺不住,問道。

“這個嘛,很明顯是動了胎氣。”阿若咳了兩聲,“這幾天就不要亂動了,要好生靜養才是,否則下次就不是動胎氣那麽簡單了。”

“那,還是進城比較好吧。”義時忙說:“城裏會照顧得更周到。”

“這兩天肯定不行,夫人需要靜養,如果馬車上受了颠簸,反而更糟。”阿若說。

“那,這個……”

“對了,這位大人,下次您如果再來,麻煩您帶點安胎的藥過來行嗎?這裏藥材不是很全,我們小姐這是第一胎,不好好保養的話,會留下病根的。”阿若一臉誠懇地說。

義時半張着嘴,深吸一口氣說道:“那就請萩子夫人進城,不是更好嗎?”

“哦,也是。”阿若點點頭,轉頭問自家小姐,“小姐,進城嗎?”

“痛啊——!”萩子帶着哭腔在被子裏嗚咽。

阿若淡定地回頭,“抱歉,大人,奴婢現在問不了。”

義時瞪大眼睛看着這個場景,推了推已經僵硬的臉,轉頭看向一臉焦急的義經,“九郎大人,義時先回去複命了。”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阿若聽到腳步聲越來越遠,說道:“小姐,他們走了。”

被子掀開,萩子緩緩坐起身,目光如水,面色如常。

聽說那丫頭動了胎氣,賴朝瞪着眼睛看着小舅子,“就這樣,她還不打算進城?!”

義時摸摸鼻子,“這個,姐夫,萩子夫人現在情況特殊,行動不便……”

Advertisement

“夠了!”賴朝一甩袖子,“我再問那個女人一次!那丫頭是她的女兒,如果她都不心疼,我又何必操這個心!”

“姐夫,您——”看着姐夫拂袖而去,義時嘆了口氣。

賴朝怒氣沖沖趕到阿绫所住的梨花院,還沒進屋,就看到小松在門外讀書。見到他來,少年把書放下,行了個禮。

賴朝壓住火氣,問道:“小松,你母親在嗎?”

“母親在午睡,她今天有些不舒服。”小松說。

“不舒服?”心中怒氣先消了一半,賴朝忙問:“她怎麽了?”

“這幾天賴盛叔公不太好,她要去照顧;而且姐姐要來,她還親手為姐姐還有即将出生的外孫或外孫女做衣服,就累到了。”小松回答。

賴朝皺皺眉,“這種事情,交給下人做就好,何必自己親歷親為?”

小松看看他,“母親曾說,下人做的,和自己親手做的,意義不一樣。”

“是嗎?”想到數月前還收到阿绫親手做的一身衣服,賴朝心情竟好了許多,語氣也平緩了,“我來是要告訴你們,你姐姐動了胎氣。”

“嚴重嗎?有無生命危險?”小松眉頭一皺,冷靜地問道。

看着眼前的少年,賴朝暗暗贊許,說道:“目前倒還好,不過不知道以後如何,還是讓你姐姐進城來吧,畢竟這裏能更好地照顧她。”

小松垂下眼,“我會告訴母親的,但具體怎麽做,要由她決定。”

賴朝吐出一口濁氣,心裏又有些抑郁,但也沒有說什麽,點點頭,說道:“也只能這樣了。”說完,剛要走,就看到小松欲言又止,便又停下來。

“怎麽了?”他問:“上次就是,你這孩子明明有話要說,是什麽?”

“沒什麽……”小松說道,卻見到賴朝一臉“不說清楚就不許走”的表情,只能咬咬嘴唇,說道:“鐮倉公,您上次也許是無心之言,但是,卻也讓母親神傷。”

賴朝一愣,突然想到上次跟阿绫說的話,目光瞬間變得黯然。

“小子當年還沒有出生,平治之亂那些事情,卻也多少聽過一點。兄姐都說,母親,一直很挂念您和您的弟妹,憑母親的為人,小子也相信,母親定是做了能做的一切。甚至還在最敏感的時候,收養了希次郎,将他送到您的身邊,該做的,不該做的,她全做了。”小松低下頭,“也許是小子過于狹隘,但您上次的話,雖不算誅心之言,但,也着實傷了母親的心。”

聽了小松的話,賴朝面上浮現出愧色,看着院子裏的落花,沉默不語。

“小子今天多嘴了,鐮倉公勿怪。”小松做了一揖,“小子告退。”

賴朝站在院子裏,靜默許久,然後,長嘆一聲。

“藤九郎。”

“是。”

“告訴九郎,讓他帶着那丫頭,進城。”

作者有話要說: 忘了說了:歷史上源賴朝根本沒讓義經進城,所以才有了後面很多的故事。這裏因為情節需要和本人對牛若丸的偏愛(我們小明哥美如畫),稍微改動一下,但是請大家放心,基本主線還是按照歷史來走的。額,這算不算劇透?

☆、有娘的孩子是個寶

讓閑雜人等退下,賴朝冷着臉看着座下的那一抹月白色的影子,至于她身後的異母弟弟就當沒看見。

“人長大了,也學會威脅了,當年那個追着我要糖吃的丫頭現在真是不得了了!”賴朝訓斥道:“都是要當母親的人了,還這麽任性!萬一肚子裏孩子有了意外,看你後不後悔!”

萩子擡起頭,看着面前板着臉訓話的人,怎麽看都像當父親的在教訓女兒,她皺皺眉,“當年那個和藹可親的賴朝叔父,現在變成了連朝廷都要看臉色行事的鐮倉公,妾身又怎能像兒時一樣耍孩子脾氣呢?更何況妾身一家人都在您的手上,包括母親和弟弟。”

“你!”賴朝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指着萩子半天,吐出一句:“你母親等你呢,去見她吧!”

萩子看看身後,“妾身可以帶着義經兄長一起去嗎?”見賴朝要說話,她又說道:“他是母親的養子,還救了妾身。”

賴朝心中好比被千軍萬馬踏過一般,叫自己就是鐮倉公,叫義經是“兄長”,好一個兄長!他壓住火氣,吐出一句:“随你!”

“多謝鐮倉公。”萩子眨眨眼睛,“那妾身可以告退了嗎?”

賴朝瞪了她半晌,推開桌子,擡腿就走,臨走時硬邦邦扔出一句:“一會兒有人帶你去你母親那裏!”

他從未像現在這般讨厭“鐮倉公”這個稱呼!從未!

聽着屋內傳來陣陣哭聲,義經在外屋如坐針氈,雖然一直很想與绫姨見面,但真到了這個時候,他反而害怕了。作為主帥,平家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而且,他的義妹萩子,也許不久之後,就會成為未亡人。出了這麽多事情,绫姨會怎麽看他?

“義經兄長,您不必擔憂。”

“嗯?”義經回過神,看着坐在對面的少年。

“母親從未怪過您,就連鐮倉公,母親也沒有埋怨過。”小松微微一笑,“源平之間必有一戰,而平家落敗,有一半是因為他們毀到了自己手裏。母親經常這麽說,也經常這麽告訴我們兄弟幾人。”

“绫姨她,還好嗎?”義經輕聲問道。

“母親還好,只是心中難免會傷心。畢竟,平家是她的婆家,她也真的希望大家都好,只是天不遂人願。”小松低下頭,“母親常說:自從平家獨攬朝綱的那一天開始,失敗的隐患就在他們周圍若隐若現,再加上我父親英年早逝,就更是……”

聽到這裏,義經也嘆了一口氣,小松的父親就是當年的小松殿,如果他能活到現在,很有可能就是另一個結果。

就在這時,只聽對面的房間說話聲漸漸變小,然後就是一陣細細簌簌,應該是女子衣服劃過地面,後來貌似是門被拉開,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漸行漸遠,義經知道,很快就會輪到自己了,心裏不由一陣狂跳,緊張,擔憂,害怕,各種感情交織在一起,最後卻只剩下一片空白,他坐在那裏,雙拳緊握,竟有些發抖。坐在一旁的阿靜擔憂地看着他,他勉強對愛妾安慰似地笑笑,也不知道是安慰她還是安慰自己。

面對着他的門一點點被拉開,義經覺得心快跳出來了,只見一個水藍色印花小袖的少女走了出來,對義經說:“九郎大人,夫人請您幾位進去。”

義經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跟着小松,帶着身後的阿靜,慢慢走到裏屋,小心地擡起頭,見阿绫坐在正中,又連忙把頭低下,向她行禮,只叫了一聲“绫姨”,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不說話,阿靜也是手足無措,只能咬咬嘴唇,低着頭。

“你就是阿靜?”

聽到座上有人叫她,阿靜連忙擡起頭,“是,妾身阿靜,拜見夫人。”她看着座上那名女子,只見一襲鵝黃色繡球花紋十二單,秀美高雅;長發委地,如同墨色的絲緞;膚色白皙,儀容秀麗,雙眼如秋水,笑意若隐若現,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自家大人曾說,這位高貴的夫人是他的養母,年齡與常盤夫人年輕幾歲而已,但在她眼裏,卻更像大人的姐姐。

“到這裏來,讓我看看你。”阿绫笑着指着身邊的位子。

“是。”阿靜忙起身,小步來到阿绫身邊,羞澀地坐好。

阿绫輕輕拉起她的手,仔細打量一番,點點頭,“嗯,是個好孩子。”她看着義經,眨眨眼睛,“眼光倒不錯,下手也很快,就這麽幹淨利落地把我女兒口中的京城第一美人抱回家了。”

阿靜羞赧地低下頭,義經尴尬地咳了兩聲,面上泛起可疑的紅色。

“第一次見面,也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阿绫看看紫蘇,紫蘇會意,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錦盒,在阿靜面前打開,是一對晶瑩剔透的水晶手串,阿绫将它們取出,戴在阿靜手上,“一點小玩意兒,也不知道是不是合你的心意。”

阿靜又驚又喜,她回頭看看義經,見對方微笑點頭,便羞澀地說:“謝謝夫人饋贈,妾身一定好好愛惜它們!”

“聽說,這一路上,你一直在照顧我女兒。”阿绫笑笑,“辛苦你了。”

“不敢,妾身只是做份內事。”阿靜連忙說道:“萩子夫人是非常好的人,妾身很喜歡與她在一起。”

阿绫笑笑,看向門外,叫道:“弁慶何在?”

話音剛落,只聽門外響起沉悶的聲響,“咚”的一聲,好似房子都晃了幾下。霎時門被拉開,只見一壯如山的漢子跪在門外,随即而來是一聲“夫人!弁慶在此!”聲如洪鐘,铿锵有力。

“弁慶,聽說是你救了我女兒,這才讓我們母女能夠團聚。”阿绫雙手合在膝前,欠身道:“我在這裏,向你道謝。”

“夫人且莫折殺弁慶!萩子夫人是大人的義妹,大人戰前再三叮囑,一定要護得夫人安全,弁慶只是奉命行事!”弁慶誠惶誠恐,忙說道。

“不必客氣,今天我要擺宴,都是自家人,你也來喝杯酒吧。”阿绫笑笑。

“多謝夫人!”弁慶受寵若驚,連忙稱謝。

阿绫點點頭,看向阿靜,“今天你們就先住在這裏,我已經讓人準備好了房間,我讓紫蘇帶你去,你先收拾一下,等一會兒,我要親自下廚,你如果方便,就給我打打下手。”

“是。”阿靜乖巧地應道,心裏還有一點竊喜,這說明大人的養母認可她了,不是嗎?

等着衆人退下,屋內就剩下阿绫和義經兩人,義經坐在那裏,低着頭,不敢說話。

“牛若,到绫姨這邊來。”

聽到養母叫自己乳名,義經擡起頭,看見阿绫眼中溫柔的笑意,差點沒哭出來。他一點點蹭到阿绫身邊,低着頭,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阿绫摸着他的頭,“瘦了呢,這段時間,沒怎麽好好休息吧。”

“也還好,每天,也能睡兩三個時辰。”義經小聲說。

“你的臉色很不好,眼底都有些黑了呢。”阿绫看着他手上的藥布,“受傷了?有好好治療嗎?”

“處理過了。”義經低着頭,“绫姨,您罵我一頓吧,或者打我也行,這樣,我心裏好受一些。”

“我為什麽要罵你,為什麽要打你呢?”

“我帶兵攻打平家,明明知道那是你的婆家,卻還……”義經吸吸鼻子,“我明知道你會難過,可還是……”

“這件事情,與你無關。”阿绫無奈笑笑,“就算沒有你,源平兩家也早晚會一決雌雄;就算沒有源家,也會有其他家族舉起反平大旗,只不過是個時間問題。”她捏捏義經的耳朵,“而且我也知道,你這個孩子酷愛兵法,怎麽可能會放棄一個大展身手的機會呢?更何況在你心裏,或者說在你們兄弟心裏,我和平家,完全是兩回事。”

義經心中百感交集,想他為兄長立下汗馬功勞,可兄長卻将他拒之門外;他帶兵擊敗了養母的婆家,讓他們家破人亡,但養母不僅沒有責怪他,還寬慰他,關心他的冷暖。義經既感動又羞愧,還有如何遮掩也不能的委屈,有滿腹的話想跟養母說,卻是欲語淚先流,眼淚越擦越多,到最後索性就哭了出來。

“唉,真是個傻孩子。”阿绫将他抱在懷裏,輕聲安慰:“牛若,我知道你委屈,想哭就哭吧,沒人笑話你。這兩天你就先在這裏住下,至于阿靜,你是讓她陪你,還是先讓她回你在鐮倉的府邸,都随你。”

義經抱着養母泣不成聲,一個多月積累下來的委屈和壓抑在這一刻全部得到釋放,他抱着阿绫放聲大哭,阿绫也不勸,只是輕輕拍着他的脊背,像母親哄孩子一般輕柔。

慢慢的,義經平靜下來,吸吸鼻子,臉上帶着幾分羞赧,一個大男人說哭就哭,有點不好意思。阿绫好笑地摸摸他的頭,“在我面前還有什麽抹不開的?萩子跟她父親說話去了,一會兒再讓她好好跟你道謝。這幾天你是住在我這裏,還是回你自己的家?”

“我,我想住在绫姨這裏,我想跟绫姨說話。”義經不好意思地說。

阿绫捏捏他的鼻子,“那就住在這裏吧,這裏是我的地方,如果你哥哥要來罵你,我先把他趕出去。晚上吃飯,绫姨給你做你喜歡吃的雜燴豆腐。”

義經心中一暖,臉紅紅地點點頭。

這邊阿绫在哄兒子,那邊賴朝正在窩火,聽說阿绫将義經等人留宿,差點沒掀了桌子。

我要留在那裏小睡一會兒,你都不情不願;現在九郎一來,你幹脆把他一家子都留下來了!真是親疏有別!

賴朝陰沉着臉,強忍住內心的火氣聽着手下人的回報。剛剛成為“問注所”第一任執事,賴朝奶娘妹妹的兒子三善康信原本正在跟賴朝探讨如何約束武士們的行為,一擡頭就被主公的臉色吓了一跳,還以為自己哪裏說錯了,連忙噤聲。

“怎麽不說了?”賴朝皺眉。

“主公,可是哪裏有什麽不妥?”康信小心翼翼地問道。

賴朝也沒了議事的心情,便說:“也沒什麽,只是還有很多細節需要考慮。你先下去吧,我在好好想想。”

“是。”

等康信一走,賴朝立即起身,擡腿就出了門,藤九郎快步跟在後面,也沒有問主子要去哪裏。

賴朝強壓着火氣來到梨花院,見到阿绫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對方一句“謝謝”給打了回去。

“謝謝你順了我女兒的意,”阿绫笑笑,“如果不是你手下留情,恐怕她真要把孩子生到外面了。”

本來一肚子火的賴朝瞬間沒了脾氣,只能咳了兩聲,“這有什麽,萩子也是我看着長大的,我也不想她出什麽意外。”突然想到自己為什麽來,他俊臉一沉,“我聽說,你讓九郎今晚留宿在你這裏?”

“對啊,我看他精神不濟,就留他在這裏好好休息,有何不妥?”

“當然不妥,絕對不妥!”賴朝幾步來到她面前坐下,沉聲說:“他畢竟是個大男人,留在這裏會讓人說三道四,你以為他是小松那個年紀?”

阿绫眨眨眼睛,“我是他的養母,他是我的義子,兒子睡母親這裏,有什麽大不了嗎?”

“他只是養子又不是你親生的;再說,你留他住在這裏,問過我沒有?這畢竟是我的地方吧!”賴朝惱怒地問。

阿绫愣了一下,然後眼神一黯,低下頭,聲音哀婉,“所以說,我為什麽要留在這裏?還是早早搬出去好。想當初小松的父親送了小松第一座莊園給我,還說我不高興可以随時把任何人趕走,包括他自己;結果到了這裏,別說趕人走了,就是想留個人都要看別人臉色,某人還口口聲聲說這裏是我的地方。”她哀嘆一聲,“果然,寄人籬下的滋味不好受。”

“那個,阿绫?”從阿绫說及小松第的時候,賴朝心裏就是翻江倒海,聽到最後更是自悔失言,連忙陪笑道:“阿绫,我這也是為你的清譽着想,如果有那些閑雜人等說亂七八糟的話,我是怕你聽了難過。畢竟九郎長得不賴,你,也一點都不像他母親。”說完還不由自主地向阿绫身上看了一眼:她是不是瘦了,這袅袅纖腰,連很多少女都要自愧不如。

阿绫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你就是看牛若不順眼,連帶着也看我氣不順。今天我本來想着萩子來了,大家聚在一起吃個飯,我做幾道菜,請你還有政子他們一起過來。既然你心情不好,我還是不惹這個麻煩了,今天只叫政子和孩子,就不請你了。”

“唉,別啊。阿绫,你看,我只是說說而已,不就是留個人嗎?留吧,沒事,如果別人問起,有我呢。可憐可憐我,你難得下廚呢。”賴朝連忙湊到跟前,殷勤地為她打扇子,“別生氣了,最近天氣越來越熱,容易生病。”

這一幕,恰好被在對面房間,剛剛睡醒的義經看在眼裏,他心裏一真納罕:平時在他人面前喜怒不顯于色,甚至還帶着幾分疏離的兄長,在養母面前竟是如此小心,甚至還有點——低聲下氣。

阿绫看他一眼,“怎麽,同意我留人了?”

“這是你的地方,你說了算,你高興就好;就算你想把平賴盛留下來,也是可以的。”說到最後竟有點咬牙切齒的意思。

“這個倒不會。”阿绫微微一笑,夾了一塊蘋果送到他嘴邊,“我跟牛若說好了,這幾天他都住在我這裏,我給他調理一下。”

賴朝剛想發作,卻見到嘴邊的水果,一口吃下,原本還有些酸澀的蘋果竟覺得甜如蜜糖,“你說了算,怎麽都好。”他無所謂地說道。

“那是你弟弟,你當哥哥想怎麽教訓他都不為過,但有一件事:給我好好說!”阿绫拿起扇子在賴朝嘴上敲了一下,“這是什麽?只會喘氣不會說話嗎?還有,今天吃飯的時候,敢在我的宴席上發脾氣,別怪我不給你留面子,把你扔出去!”

原本想說什麽的賴朝見到阿绫秀眉一挑,連忙改了口,“你放心,絕對不會。我怎麽會在你的地方搗亂,掃你的興致呢?”說完還向她身邊又蹭了幾下,幾乎是緊靠着她坐,握着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聲笑道:“你看,我都這麽聽話了,你是不是再把那天你做的烤魚再做一次?我很想念你的手藝呢。”

阿绫白他一眼,“看我心情吧。”

“嘿,好。”賴朝依然握着她的手不放,另一只手夾起一塊蘋果,“來,啊——”

阿绫看他一眼,咬了一小口。跟他相處那麽久,她也懂了,如果源賴朝是抓住了她心軟這個特點,他自己也是吃軟不吃硬,有些事情跟他硬碰硬是沒用的,适當地裝裝可憐,事半功倍。

一直躲在門那邊觀看的義經有些不明所以:這是,怎麽回事呢?

☆、夜宴

阿绫嘴角一抽,看看這邊,一臉平靜的平賴盛帶着萩子姐弟,仿佛超然出塵的世外高人;坐在對面的是源賴朝夫妻,身後還跟着他們的孩子,源賴朝臉色陰沉,自斟自飲;他們旁邊是一臉茫然的涼子,坐在她對面的,則是木然的義經和有些拘謹的阿靜。

這真是浪費我辛辛苦苦做的一桌子菜!阿绫想掀桌,但想到是自己張羅的,就只能強忍着。

“不管你們有什麽事情,現在這個時候能不能先把那些煩心事都放一放?”阿绫皺皺眉,“都板着一張臉,是嫌我做的不好,招待不周?”

“怎麽會呢?”政子陪笑着說道,暗地裏輕輕拉了一下丈夫的袖子。

賴朝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笑臉,阿绫撫額:真是比哭還難看!

就在阿绫心中剛剛升起想要掐住賴朝的臉往左右拉扯沖動的時候,座下一聲嘆息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小松,你怎麽了?”

只見自己兒子一張俊臉皺成一個包子,“母親,兒子現在很為難。”

阿绫挑挑眉,知子莫若母,這孩子一貫沉穩,突然在衆人面前這個樣子,肯定是另有打算,便配合問道:“你為何為難?”

“那次坊門夫人說我快要到了成人的年紀,很快就能說親了。”小松說:“雖然兒子現在年紀尚小,但也在想應該選一個什麽樣的姑娘為妻。”他頓了一下,“兒子經驗尚淺,認識的名門淑女不多,但一直認為,禦臺所夫人*這樣的女子,是最合适娶來當妻子的。”

衆人一愣,随即放聲大笑,政子紅着臉,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心裏還是很高興的,畢竟誰不願意被這麽當衆誇獎呢?而且童言無忌,孩子說的就更讓人相信了。

賴朝笑着說:“原來你心中是喜歡政子這樣子的,我還以為你一直想娶你母親這個樣子的女子呢?”

小松搖搖頭,“母親是世間難得的奇女子,我也一直認為像她這般性格堅毅的女子是極好的。但母親有今天的成就是因為她一直是一個人走到現在,性格堅毅是因為嘗盡酸甜苦辣,所有的擔子都要一個人去背。這樣的女子太辛苦了,我将來的妻子,不需要這麽辛苦。”

聽了這般話,賴朝等人都沉默了,半晌涼子感嘆:“真是一個溫柔善良的孩子,将來你的妻子,一定很幸福吧。”

阿绫笑了一下,心中一暖。

賴朝溫和地笑笑,“既然你心中已有打算,我們也要替你準備的,又有何為難呢?”

賴盛看了他一眼,繼續喝酒。

“回鐮倉公,雖然小子一直認為禦臺所夫人這樣的女子是最合适的妻子,但今天看到義經大人身邊的阿靜夫人,不由驚為天人。”小松嘆了口氣,“阿靜夫人不僅有沉魚落雁之容,而且能歌善舞,堪稱解語花,有這樣的女子相伴,一定好似神仙眷侶。但禦臺所夫人那樣的女性持家有方,能讓男人安心在外打拼,也是世間難求,故而為難。”

“這孩子,還很會說話。”周圍人竊笑不止,阿靜面上浮現紅霞,阿绫似笑非笑,“原來如此,确實為難。那你想怎麽辦呢?”

小松猶豫甚久,好似下定決心一般,“母親,如果将來真有這麽兩個人,兒子可不可以兩個都娶?”他一本正經地說:“我來養家,兩個妻子一個負責管家,一個負責貌美如花。”

“噗——”賴盛一口酒噴了出來,伏案大笑,其他人也是笑得前仰後合,阿绫一把把手中扇子扔了出去,小松敏捷地躲過被砸包的厄運,飛快躲在姐姐身後。

阿绫又氣又笑,“小小年紀胃口還不小,就憑你剛才說的話,那些市井話本你沒少看吧!”

小松紅着臉不說話,涼子忍不住走過去,掐着他的耳朵,故作惱怒地說:“我對你那麽好,你想娶的妻子類型竟然沒有我,真是太過分!看我以後還給你點心吃!”

本來是一句戲言,卻沒料到小松這孩子弱弱地說了一句:“坊門夫人嬌俏可人,适合當紅顏知己……”

衆人狂笑,這下連一貫好脾氣的萩子都聽不過去了,一把把弟弟推了出去,“懂得還不少!你再說你從未跟兄長大人去過花街柳巷見世面?!”

“我和兄長大人只是去看看而已,又什麽都沒做。”少年嘟囔着,話還未說完,就被涼子和萩子一邊一個暴栗打了下去。

“你這孩子倒很有眼光嘛。”賴朝笑着對妻子說:“你聽到了?以後就按照他剛才說的類型給他安排,讓他挑!”

“是,是。”政子掩口而笑。

“理他做什麽!小小年紀就這樣,将來也是個不讓女人安心的。”阿绫點點兒子。

有了這麽一個小插曲,宴席的氣氛緩和了不少,阿绫掐掐兒子的臉,“讓你再調皮!還不去給長輩們斟酒?”

小松吐吐舌頭,“是。”

小松拿着酒瓶為賴朝等人斟酒,其餘衆人已開始推杯換盞,品嘗佳肴,看着終于有了宴席的樣子,阿绫心中松了一口氣,暗地裏對兒子點點頭。

“夫人,不讓義經大人為鐮倉公敬杯酒嗎?”剛剛為弁慶等人斟酒回來的豆葉,輕聲在阿绫耳邊說道。

阿绫微微一愣,看着那邊正跟萩子說話的義經,搖搖頭,“算了,他就算來了,那位也不一定肯喝,就算是喝了,也是粉飾太平,反而會不愉快。不要徒增事端了。”

豆葉剛想說是,擡頭看到那邊來的人,嘴角抽搐了一下,“夫人,好像現在不敬酒也不行了。”

嗯?阿绫擡起眼,面容一僵,她的養子已經拿着酒瓶過來,貌似要為她斟酒了。

經過一天休息,精神已恢複大半的義經只覺得心清氣爽,只見他拿着酒瓶,面帶笑容,衣袂輕飄走了過來,“绫姨,我為您斟酒。”

傻孩子啊!你來幹什麽?!你給我斟酒的話,是不是也得陪你兄長喝一杯?氣氛好不容易有點緩和,真是……

“你這孩子,身上帶着傷,少喝一點酒吧。”将杯中酒一飲而盡,阿绫讓義經坐在身邊,說道:“來绫姨看看你的傷是不是好好處理了?”同時給兒子使了一個眼色,小松暗暗點頭,拿着酒瓶來到賴朝面前,“鐮倉公,請。”

賴朝笑笑,拿起酒杯,讓他把酒斟滿。

一直在旁邊跟萬壽玩耍的希次郎擡起頭,眨眨眼睛,跑過去扯扯阿绫的袖子,“绫姨,抱。”

“又撒嬌。”阿绫笑着搖搖頭,将小男孩抱在懷裏。

“绫姨,為什麽九郎叔父也叫您绫姨?”小男孩咬着手指,“九郎叔父是希次郎的叔父呢,為什麽他也叫您绫姨?如果他叫您绫姨,是不是我要叫您婆婆?”他緊緊摟住阿绫的脖子,重重親了她一下,“我才不要叫您婆婆呢!”

衆人笑了,涼子說道:“阿绫姐那麽年輕,哪裏像婆婆?”

“無所謂,反正我這個年紀,你叫姨也行,叫婆婆也行,随你喜歡吧。”阿绫捏捏希次郎的小胖臉,寵溺地笑道。

“我要叫绫姨!”小男孩皺起眉頭,“可是,九郎叔父叫您绫姨,坊門姑姑叫您姐姐,都不一樣。那伯父叫您什麽?是姨,還是姐姐?”

賴朝差點沒扔掉手中的筷子,他咳了兩聲,板着臉,“希次郎,你又調皮,不要總纏着你绫姨,她每天都要照顧你,很累的——萬壽,帶着希次郎去一邊玩。”

萬壽撅起嘴,“不要,我還沒吃飽呢——绫姨,我要吃點心。”說完也不顧父親的臉色,快步跑到阿绫懷裏要點心。

涼子在一旁笑,“各有各的叫法,可真是太亂了。”

阿绫笑笑,擦擦萬壽嘴邊的點心渣,頂着他的額頭。賴朝看到這一切,微微一笑。

宴席結束,賓主盡歡。按照約定,阿绫将義經等人留宿,自己送賴朝一家出去。

“賴朝,我有點事情,需要得到你的許可。”阿绫猶豫一下,說道。

賴朝笑笑,“你想去看平宗盛父子。”他說:“可以。”

“多謝。”阿绫看着他,張張口,最後還是說:“夜深了,你和政子早些休息吧。”

賴朝低下頭,“阿绫,有些事情,我不說,你也明白。”

“我懂。”阿绫無奈一笑,“你不必說。”

宗盛父子,怕是難逃一劫……

氣氛瞬間變得壓抑起來,政子站在旁邊,微微嘆口氣。孩子們不明就裏,看看幾個大人,不知道該說什麽,過了一會兒,大姬走上前,拉拉阿绫的衣袖,問道:“绫夫人,我可不可以與萩子夫人一起玩合貝*?”她怯生生地說:“萩子夫人,喜歡玩合貝吧。”最近她喜歡上了玩合貝,不用出房間還能玩的游戲,正好适合身體虛弱的她,她很喜歡。

阿绫愣了一下,摸摸大姬的頭,微笑着說:“好,她現在身體不方便,正好可以玩這個。以後,你們就一起玩吧。”

“嗯。”大姬害羞地點點頭。

欣喜于女兒多了一個夥伴,政子感激地看着阿绫,“绫夫人,我們告辭了,今天多謝您的款待,您早點休息。”

“好。”

看着賴朝一家遠去的背影,阿绫低下頭,愁緒浮現在眼中。明天,她該怎麽去見宗盛父子呢?

聽到身後門被打開,宗盛晃了一下神,緩緩回頭看去,神情一變,流露出幾分羞愧,“阿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