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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出口, 屋裏其他三個人的眼睛登時都望向了葉以謙。

本來靠在葉以謙身邊只靜靜聽他說話的林樊還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她們好像是昨天才确定戀愛關系的吧？剛才葉以謙說了句什麽, 她們随時可以去登記？和誰登記？登什麽記？就算是為了表忠心, 也不用這麽拼命吧……

蘇從卉更沒想到這個傳聞中一向清冷禁欲不喜兒女情長的葉家大少會說出這種話來, 她不過是向葉以謙稍稍施壓，希望葉以謙能夠認真地對待他和林樊的感情，哪裏知道葉以謙“快、準、狠”的行事風格也能用在這方面。今天不是才剛見了一面麽，怎麽就直接跳到談婚論嫁的步驟了？

一直沒吭過聲兒的蘇老爺子的反應就更大了，直接敲了敲拐杖, 看了葉以謙一眼, 點名道：“你跟我來書房一趟。”

從打蘇老爺子退休，幾乎就沒踏進書房了, 除非是有故人做客，不然位于二樓的書房老人家早就棄之不用了, 現在他冷不丁地要跟葉以謙去書房談談，顯然是把這件事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了。林樊雖然和蘇老爺子關系好，可聽到他這麽說也是心裏忐忑，跟着葉以謙一起将顫顫巍巍的老頭子扶上樓，還沒來得及跟葉以謙做個眼神上的交流, 就被老爺子一拐杖推出來了。

也不知道蘇老爺子到底要和葉以謙談什麽。

林樊被攆出來也是有些讪讪，扶着光潔的樓梯扶手一步一步往下蹭, 還沒下到一樓，就被上樓的蘇杭給截胡了。後者也沒顧自己姑姑就在樓下坐着等林樊下樓呢，直接把林樊攔住了, “這個葉以謙，不會真的就是那個葉以謙吧？”

蘇杭雖然已經見過幾次葉以謙了，可是從來沒把他同赫赫有名的那個葉家大少聯系在一起過，直到今天見到那輛拉風到喪心病狂的Reventon，才敢相信此葉以謙就是彼葉以謙。

什麽這個那個的，難道這個世界上還能有多少個葉以謙？林樊懸着半顆心不上不下的，哪裏有空聽蘇杭說這些，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就直接從他旁邊繞過去了。

今天第二次被林樊無視的蘇杭只怨自己的手臂不夠長，沒能将整個樓梯攔下來。

位于蘇宅二樓寬敞明亮同時也十分安靜無人打擾的書房，隔着一張巨大的紅木書桌，閱盡千帆的蘇老爺子默默審視着坐在真皮沙發中的年輕人，“你說想要娶小樊，是認真的？”

對方的回答也是斬釘截鐵地簡潔，“是。”

“什麽時候有這個想法的？”

“很多年了。”葉以謙說着，目色也跟着語氣沉了下去。

有的時候他也覺得自己太瘋狂太固執，這麽多年，從他喜歡上林樊，就只喜歡林樊。如果說到結婚人選，除了林樊，葉以謙從來沒想到過別人。從聽到消息說林樊是單身、他計劃回國開始，葉以謙就知道，這輩子他已經逃不出林樊的手掌心了。

四個字說得沉郁頓挫，擲地有聲，可也不知道是沒有聽到還是真的不在乎葉以謙的答案，蘇老爺子在聽完葉以謙的回答之後，并沒有發表任何看法，而是靠在轉椅上舒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小樊和她媽媽一起生活，你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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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樊的父母是在林樊高考之後離的婚，那時候葉以謙已經出國了。不過那時候她們聯系的很頻繁，林樊雖然從不主動同他說，可葉以謙還是隐隐地從林樊平日的話裏察覺出，當時她家出了些問題，而林樊對自己的父親很失望。

見葉以謙點頭，蘇老爺子這才抿了一口茶，繼續說道：“小樊命不好，這輩子沒人疼，我這把老骨頭了活到現在，也沒什麽不放心的，就獨獨放心不下我這個外孫女。蘇家不求女婿是人中龍鳳，只求品行端正、一心一意，她媽眼光不好看上個風流浪蕩子，連帶着對這世上的男人都失了信任，說話冷淡，你別介意。”

“阿姨愛女心切，我能理解。”

能理解？蘇老爺子斜睨了坐在對面的葉以謙一眼，他才不可能理解。

蘇老爺子這輩子就得了一雙兒女，蘇叢卉是妹妹，又是女孩，從小就別蘇老爺子寵着慣着，捧在手心裏公主似的長大，從來沒遇上什麽挫折，一直過得順風順水。林樊她爸林正初是蘇叢卉的同校師兄，學美術，一天一張人像地畫，用這個方法獲得了公主的芳心。

蘇老爺子一向慣着蘇叢卉，林正初不介意做上門女婿，他也願意将小女兒留在身邊。雖然當時林正初算是個搞藝術的，沒什麽經濟來源，可仗着家大業大，倒也不在乎，便遂了蘇叢卉的心意，将林正初招了上門女婿。

日子一開始還好，小夫妻倆也過得甜蜜。可等到過了蜜月期，柴米油鹽的事情夾雜上來，這矛盾也就凸顯了出來。蘇叢卉雖然自小就給慣着，可本身卻是個極為務實要強的人，林正初正相反，藝術家式的個性，天性閑散浪漫。兩人很快就開始因為大大小小的事情不停地吵架，吵到最後邊将一紙離婚協議拍在了桌子上。

按着蘇老爺子的意思，日子過不下去了，離了也就離了，可誰想到就在這個時候，蘇叢卉查出來懷孕了。

蘇叢卉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父親，這個婚便沒有離，林正初也在蘇老爺子的安排下放棄了畫畫，開始按部就班地工作，林樊出生後蘇叢卉便專心在家帶孩子，生活很快就走上了正軌。

可這日子表面上看是風平浪靜，實際上卻是暗流湧動，每日不斷的口角已經是家常便飯，嚴重了起來還要掀桌子摔東西的。林樊從最開始看到父母吵架就會被吓哭到後來即便那邊快要打起來了，還能穩如泰山地坐在一邊吃飯，其中經歷了怎樣的心理過程，當時還是一家之主，整日裏忙着交涉各種事務的蘇老爺子是不知道的。

不過好在兩個人雖然每天都因為雞毛蒜皮的事情吵架，可這麽多年吵吵鬧鬧的也習慣了。

誰知道就在林樊高三畢業這年，林正初出軌了。

蘇叢卉是眼睛裏容不下一粒沙子的人，這麽多年吵下來，當初那點一時沖動的愛情早就消磨殆盡了，一知道林正初出軌的事情就沒打算原諒，只是礙于林樊正處在快要高考的特殊時期，才将這事情拖了下來，直到林樊高考結束，這才正式辦理了離婚。

蘇老爺子今天要說的問題不是出在兩個人離婚的事情上，而是出在離婚後。

按道理林樊是應該跟着蘇叢卉一起生活的，事實上也确實如此。可林正初雖然花心浪蕩，不是一個負責人的好丈夫，可卻十分疼愛林樊，他同蘇叢卉離婚後，還時不時地去D大看望林樊。

林樊的個性一半随了她媽，眼裏容不下沙子，知道自己父親出軌的事情以後就沒給過林正初好臉色，更不可能好好配合林正初追憶什麽父女之情，林正初去D大找林樊的時候，基本上都是見不到人的。

可五年前的那個冬天，也不知道林正初是怎麽堵到林樊的，硬将林樊拉上了車要帶她出去吃飯，林樊不願意，車子還在路上開着就要打開車門，當時的車速也快，林正初一只手去拽林樊，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盤，誰都沒看出來一旁忽然沖出的那輛裝着水泥混凝土的大卡車，便出了車禍。

林正初是當場死亡的，林樊當時坐在副駕，又因為車子是直着朝卡車撞過去的，卡車翻了以後水泥混凝土撒了一車身，起到了緩沖的作用，這才免于一死。只是林樊也傷得極重，在重症監護昏迷了好幾天才醒過來。

出車禍的時候只有林樊和林正初在車上，沒人知道林正初臨死前和林樊說了什麽，大家只知道林樊醒來以後就十分恍惚，每天除了打電話就是躺在床上發呆，什麽都不肯同大家說。

大概到了轉年的一月，林樊才出院。而她出院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在D大退了學，申請了國外一個和繪畫毫無關系的專業，出國讀書了。

即便到了現在，蘇家依然不知道林樊為什麽突然之間就放棄了畫畫，只是誰都知道這件事一定和那場車禍、和死于車禍的林正初有關。再後來林樊回國就變成了現在這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林樊的心裏有一個大洞，在無人觸及的地方呼呼地吹着冷風，蘇老爺子看得清楚，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什麽都做不了。

這樣的林樊，也許是葉以謙從來不曾知道的，那麽，在知道了這樣的林樊以後，他還能說出“随時可以登記”這樣的話嗎？

蘇老爺子說完話，傾身朝背後柔軟的座椅靠背上靠去，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林樊看起來太堅強，可實際上不過是個紙糊的老虎，蘇老爺子希望她能夠幸福，可是如果這幸福是有保質期的，也許她還應該再等等。

“我相信也許你現在确實是認真的，可小樊和別的女孩不一樣，如果你沒有做好足夠的準備，沒有足夠的信心能夠一輩子愛她，我希望你能夠趁早放棄。”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完畢~

進度條君說，五年前的舊事又完成了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