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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樊一口氣說完了話, 只盯着對面葉以謙的眼睛, 似乎想要從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裏看出些什麽。

可千想萬想也沒想到, 對面原本垂着睫臉色陰沉的人卻一下子捉住了她的肩膀, 長手一探, 便将她拉進了懷中，死死地扣在了懷裏。

林樊沒說話，反手抱住了某人精瘦的後背。

她不像大學寝室裏的唐靜容那樣是個敢愛敢恨的人，也不像宋簡那樣拿得起放得下，林樊從小到大就喜歡過葉以謙一個人, 好在這人比她還要固執, 比她還要執迷不悟，就算是眼見為實, 還是千裏迢迢地回來想要同她在一起。

葉以謙感受到了林樊的回應，将她摟的更緊些。蘇老爺子同他說, 林樊沒人疼，這輩子命苦，葉以謙先前只當他是一說，并沒有放在心上，可現在他信了。神愛世人, 卻不愛林樊，那麽, 這個人就由他來愛。

林樊被他箍得難受，咳嗽了一聲推了他一下，“好了, 這裏是停車場，小心又被拍到。”

“拍到又如何。”葉以謙傲嬌地回答了一句，手上卻随着林樊的一推将她松開，順手打開了車門将她讓進去，彎着腰替她系好了安全帶，這才将車門關上，繞過來上了車子，側過頭去看她，“我仿佛記得有些人下午是沒課的。”

她本來就沒課，這不是為了擺脫段嘉煜特意安排了一節課嗎？

林樊擡手看了一眼表，離電影開場的時間還早，“先去一趟超市吧。”

她沒說去幹什麽，葉以謙也沒問，直接發動了車子，将車開出了停車場。

電影院的負一樓就是個大型超市，既然林樊沒做要求，葉以謙也就直接将車子開了過去，從地下停車場直接進了超市。

他本來想着許是自己的一番苦口婆心又以身作則的态度感化了林樊，叫這人終于願意對自己好一點，能好好做早餐了，哪知道林樊一進了超市就直奔生活用品區去了，經過瓜果蔬菜區的時候連看都沒看一眼。

葉以謙覺得自己有必要進行再教育，長臂一展就将大步往前走的林樊拉了過來。

“幹什麽？”一天之內剛被葉以謙拉過去摁在車上親過的某人警惕性是極其高的，這會兒又被拉，立刻條件反射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也瞪得老大，“葉以謙，你是不是有些得寸進尺了，這裏可是超市！”

本來沒想做什麽的葉以謙不禁莞爾。

怎麽都覺得林樊在他面前智商越來越退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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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些菜。”葉以謙一面說着，已經開始挑菜，林樊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不知道從哪裏順手牽羊了一只購物車，正一只手拉在眼前不遠的地方。

這人……倒是居家必備之良品，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好男人哦。林樊被他拉過來挑菜，不留神嘴角翹的老高。

葉以謙看到她也是有點無奈，“怎麽，沒想幹什麽，叫你失望了？”

剛湊過來揀了一捆菠菜的林樊立刻躲得老遠，“沒沒，你自己挑吧，我去那邊看看。”

林樊一邊說一邊指了指生活用品區，作勢就要走。這個躲避不及的動作叫葉以謙十分惱火，她到底是要買什麽，那邊是有黃金麽？“給你買菜，你卻要走，林樊，不如我天天去給你做早餐？”

他倒是很樂意每天看着她吃早餐的。

林樊愣了一下，臉頰忽然有點燒。雖然葉以謙是一本正經地說着早餐的事情，可是……“你手藝确實比我好。”

腦子污污的某人強行将注意力轉移回來，指了指葉以謙拿起來的一盒胡蘿蔔，“不過不用了，你日理萬機的，你就看着買吧，買什麽我吃什麽。”

她就是真的不喜歡，不是還有Daisy麽，她家這大金毛不挑食，特別好養。

也許這話說得深入人心了，葉以謙沒再和她計較，按着自己記住的林樊的喜好，挑了幾樣蔬菜水果放進去，又不忘把林樊以前不吃現在吃了的東西也記在腦子裏，這才推着車子跟着林樊往生活用品區走。

六年前飄雪的夜晚，葉以謙看着林樊和段嘉煜相攜的背影，無法想象她們一同逛超市的情景，而此時此刻，當林樊真的和他并肩走在一起，葉以謙忽然間就明白為什麽那天段嘉煜臉上的笑容會那麽燦爛了——因為有她在身邊。

兩個人明明從來沒有一起來過這種地方，可是卻出了奇的默契，林樊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忽然那之間對生活燃起了熱情，看到什麽瓶瓶罐罐的都感興趣，總要拿起來給葉以謙看看，沒曾想他是真的在認真的記住，打算之後有空的時候一樣一樣買回去。

走着走着就來到了生活用品區，林樊本來是坦坦蕩蕩地去買拖鞋的，可跟着葉以謙小夫妻似的一路走過來，卻忽然之間有點局促了。

她去買男士拖鞋……

是不是有點不太好的樣子。

葉以謙是不知道她想要幹什麽的，推着車子跟着她放慢腳步，反而眼睛一直看着她都沒有離開過——方才她一直火急火燎地要過來買東西，他倒是要看看她到底要買什麽。

葉以謙這麽一看，林樊就更不好意思了，走到了拖鞋貨架前邊，卻怎麽都不好意思伸手去拿，也不好意思不動聲色地去問他多大的鞋碼。雖然說暗戀了人家好多年，可林樊确實不是個稱職的女朋友，葉以謙對她的喜好全都知道，可她卻對他不大了解。

一旁的服務員還以為她遇到了什麽難題，擺完了架子上的東西立刻擦了擦手走過來，笑呵呵地說道：“小姐要沒買什麽？”

沒等林樊說話，眼尖的售貨員已經看到了林樊目光所及的一排男士拖鞋，又看到身後支着下巴伏在購物車上看着她的葉以謙，登時明白過來，一拍手，恍然大悟道：“小姐是給老公買拖鞋啊！這個牌子的拖鞋不如那邊的好，你看這個，一樣的價格這個可以買兩雙了！這大男人的用拖鞋很費哦，你看他們都斯斯文文的，穿起鞋來可就不是那樣了，這鞋子現在在做促銷哦。”

林樊還沒反應過來呢，售貨員已經自顧自地說出一大串來，林樊也是哭笑不得，被她拉到一排貨架旁，又聽售貨員熱切地說道：“小姐和你家先生結婚多久了？小兩口一塊出來逛超市的可不多了，我看你先生也是一表人才……”

“那就拿這個吧！”林樊被她念叨的面紅耳赤，也不敢擡頭去看葉以謙，随便拿了兩雙拖鞋往購物車裏一塞，就直接悶頭往前走了。

葉以謙跟着她，也笑了。怪不得她一直拖拖拉拉地不肯買，原來是拖鞋……

她還是很知道心疼自己男朋友的麽。

不過葉以謙心裏是這麽想的，嘴上卻偏要逗一逗林樊，骨子裏的頑劣因子一遇到林樊總是忍不住要發作，“樊樊，你買那麽多，我也穿不過來的。”

林樊沒回頭，“沒聽說嗎，你穿鞋很費的！多買一雙省得以後麻煩！”

哦？這個意思是，他确實是她家先生了？

想到這兒，某人的嘴角不禁上揚了起來，快走了一步和林樊并肩，自然地牽起了她的手。

林樊的手生得柔軟修長，如果不是用來執畫筆，倒十分适合彈鋼琴。葉以謙牽着這只手，就不想要再松開。

從前見到路上甜蜜偎依的情侶時，葉以謙看在眼裏并沒有什麽觸動，有的時候甚至還會覺得他們的行為太過親昵，不适合在大庭廣衆之下做出太出格的舉動，可現在他才明白，你若是真心喜歡一個人，便無時無刻不想同她黏在一起，看着周圍的同性異性也都成了情敵，甚至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這個人已為他所有。

林樊這手，缺一個戒指。

“我媽送你的镯子，怎麽沒見你戴？”想到這兒，葉以謙就想到了上次林樊去葉家大宅的時候，葉夫人倒是提起來過這事情。只不過那時候林樊心裏擱着一個Susan，就連做戲都顯得那麽勉強。

還在因為拖鞋的事情惱羞成怒的林樊哪能想到葉以謙會突然問起這個來。她收下葉夫人的镯子時還是個假冒僞類産品，想着要将那镯子送回給葉以謙的，自然是不會戴，等到了後來自己突然之間從假冒僞類産品轉正成了貨真價實的女朋友，就更不可能戴了——這麽重要的東西當然要好好放起來了，多麽有紀念意義啊！

“在家裏放着，怎麽了？”

“沒怎麽，只覺得你好像不大喜歡帶飾品。”葉以謙目光掃過林樊空空如也的耳垂和白皙的脖頸，她纖細的手腕上也只帶了一只做工精致的藍氣球，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他記得林樊從前中學的時候脖子上總是戴着一條細細的銀色鏈子的。雖然林樊一直戴在校服裏面看不見吊墜的款式，可葉以謙看得出她很寶貝那項鏈。不知道那條鏈子去了哪裏。

林樊歪着頭想了想，點了點頭算是表示認同。她也不是不喜歡，只是想不起來買，更加想不起來戴罷了，林樊一向喜歡幹淨利落。

從前她倒是總帶着一條項鏈，還因為屢教不改而被訓導主任教育過，不過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兩個人從超市出來，沒乘電梯，一層一層的溜達上去，等優哉游哉地轉到電影院，正趕上電影快開場。

看得是最近大熱的一部片子。其實有點文藝片的風格，只是因為能引起太多的共鳴，營銷也做得很好，這才脫離了一般愛情文藝片的冷度，走進了大衆的視野。

進了放映廳林樊才發現葉以謙訂的是情侶廳，寬大的隔板将軟地沙發式的座位兩兩隔開，再加上光線昏暗，便更顯得親近又隐秘。

他倒是着實為這次約會花了心思。

片子是好片子，只是林樊和葉以謙都沒想到，最後結局兩個相親相愛的人卻沒有在一起。他們一起走過人生中最迷茫的低谷，志同道合，是彼此生活中唯一的知己，可也正是因為這樣的了解彼此，才不能也不會要求對方為了自己做出任何有關人生軌跡的犧牲和舍棄。

片子的最後，女主角已經是功成名就擁有一個漂亮女兒的女明星，在一個清涼的夜晚推開門走進男主角開得酒吧，聽着他曾固執堅持的音樂，往事一幕幕從眼前經過。

如果當初她們沒有分開，事情會變成什麽樣子？

原來也和不能更改的現實如出一轍，一樣會擁有一個漂亮的女兒，一樣散着步走進酒吧，在繁星點點的夜晚挺傷一首經典到過時的曲子。生活到了最後都化成了平淡無奇的模樣，唯一不同的是，如果相攜的人換成了你，一切稀松平常的日子都變得更加有意義，而我的嘴角将永遠帶着笑意。

和愛的人在一起，以及和合适的人在一起。結果就是如此不同。

林樊坐在座位上沒有動，實際上她并沒有把漆黑的電影院當做是适合卿卿我我的好場所，相反的，電影院是林樊所有時候裏注意力最專注的時刻，因為只有在這個時候，除了電影裏的聲音，周遭是最為安靜的。

她很享受這樣專心致志的安靜時刻。

所以當影片快要結束，葉以謙忽然傾身過來吻她的時候，林樊甚至沒有閉上眼睛。

她看見葉以謙漸漸放大的臉，看見他平日裏深邃無比的眼睛正阖着，幾乎掃過她臉的長睫也微微地顫動，眉頭淺淺地蹙起，看起來情動又溫柔。

這個吻與早些時候停車場裏那個充滿了掠奪與攻擊的吻完全不同，極清淺極克制，甚至可以算得上是點到為止，相比于肉體的糾纏，更像是靈魂上的親昵。

林樊大概懂得他忽然傾身過來的意思，所以當放映廳裏的燈光驟然打亮、葉以謙微微退開的時候，林樊笑了。

電影裏的兩個人為了各自的堅持而天各一方，她們卻為了彼此完全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軌跡。

譬如因為随随便便聽了一耳朵就堅決抱了D大的林樊，再譬如明明已經全家移民卻固執地非要回國的葉以謙。

林樊和葉以謙坐在第六排最佳觀影的地點，兩個人還在呼吸相纏，林樊的餘光便掃見了前排座位過道處向她們投來的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葉之素。

後者正和一個她也認識的同事往外走，一向冷若冰霜的臉上有些神情恍惚，眼圈也有些紅，大概是沒看到她，目光也失焦一樣有些游離。

林樊有點擔心地推了身邊人一下，“那不是葉之素嗎？感覺情緒不太對的樣子。”

雖然葉以謙似乎對這個堂姐沒多大關心，可看得出葉之素還是很在乎自己這個堂弟的。

“嗯。”後者果然是沒大放在心上，回答的也漫不經心。

“她和宋墨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聽宋簡說，最近宋墨買醉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多了。

“她同宋墨……”葉以謙斟酌了一下，似乎在考量更加精确一點的用詞，“大概就和電影裏演得差不多。”

不同的是她和宋墨是青梅竹馬的長大，相同的是彼此都不肯為自己的堅持做出一點讓步。只是宋墨和葉之素顯然都沒有電影裏男女主那樣拿得起放得下，這才蹉跎了這麽多年，也沒一個結果。

隔天林樊在教研室看到葉之素時，她的情緒還是不大好的樣子。上午三四節課的時間，教研室裏其他人都去上課了，就只有林樊和抱着手臂站在窗邊的葉之素。

林樊想了一下，倒了兩杯紅茶走過去。

“你最近有心事？”

葉之素這才回過神來，接過林樊遞過來的紅茶抿了一口，點了點頭算是認同。

“前天我在電影院裏見到你了。”碰上葉之素這樣天性冷淡的人，林樊只能沒話找話說。

葉之素卻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又喝了一口紅茶，眼睛裏竟然帶了一點笑意，“和葉以謙一起去的？”

林樊點點頭。

“他惦記了你這麽多年，最終能抱得美人歸，也是真的不容易。”

葉之素似乎有點感慨，可話聽在林樊的耳朵裏，就多繞了幾個彎彎——

這是葉之素第二次提到葉以謙相思多年的話題了，可見她是一直知道的。可林樊覺得，以葉以謙凡是都默默往心裏放的個性，本不應該張揚到人盡皆知的，葉之素和葉夫人都是怎麽知道她們倆的事的？

“你怎麽知道以謙……”

話說到一半，林樊有點不大好意思說下去，這樣好像顯得她有點過分的自戀了……不過好在葉之素已經領會了她的意思，語氣裏有些微微的驚訝，說出話來卻叫林樊比她還要驚訝，“你不知道？葉以謙為了不出國，可是痛痛快快的大鬧了一場。”

林樊：？？？

她還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