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想把她交給你

回到家裏已經後半夜，把小唯送回了倉庫，賀茂祇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她想今天會有客人來訪。

一夜好眠，起床下樓後看見自己的祖母已經坐在了餐桌邊。

“早上好亞彌，昨晚睡得好嗎？”

“恩，昨晚那耶玩兒的開心嗎？羽白說關東煮更加美味了哦。”

“是，很開心。今天有什麽安排嗎？”

“那耶要去學校的吧？恩，晚上我會邀請一位好友，能請那耶為我們煮茶嗎”

“當然。”

如平常一樣的早晨，一切就緒後換好校服，拿好書包和一直随身不離的尺八出發了。

賀茂祇如平時一樣自在悠閑的踏進學校的大門，卻感覺今天校園的氣氛有些不同，恩？出什麽事了嗎？一路回到班級，剛進門就被跳過來的丸井抓了過去。

“那耶那耶，你總算來了。竟然比我這個結束晨練回來的天才還晚！”

兩人的互動吸引了全班人的注意力，不知道這兩個前兩天還沒有什麽交流的人怎麽突然關系這麽好了？

賀茂祇被丸井少年一路從門口拉到了座位上，要不是早就知道他這跳脫的個性她絕對會一把甩飛他。

“早啊文太君，不過你這麽激動做什麽？”

“诶？你不知道嗎？”

“我有什麽該知道的事情嗎？”我剛來好不好！

“今天一早，部長親自出面澄清了前兩天學校裏關于他要和賀茂和子訂婚的傳言，你沒看見當時賀茂同學的臉色，好可怕！”

Advertisement

“這樣嗎？”怪不得今天氣氛有點不一樣啊。

“就這樣的反應？”說完左右看看，湊近她小聲說道，“你不該高興的嗎？哪有人願意自己的未婚夫和別的女生扯在一起的？”

“我們的事其他人還不知道嘛，而且現在也澄清了，不是就好了？”

“你……”上課鈴聲阻止了丸井接下來的話，他悻悻的回到座位上。他覺得自己一點都不懂那耶是怎麽想的，和部長同學三年來見過無數的女生愛慕部長，明着的暗着的都有。要是能有什麽機會和部長接近或者是扯上關系，那些女孩子就開心的什麽似得，恨不得馬上就昭告全世界！可是那耶這都要和部長訂婚了卻毫無反應的樣子……她不開心嗎？因為她不喜歡部長嗎？不會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吧？那部長怎麽辦？

丸井小豬深深的陷進了對自家部長的擔憂中。

中午賀茂祇仍然跑到她的秘密基地補眠，她雖然沒有午睡的習慣，但是因為要面對的突發事件太多,所以只要條件允許的情況下都會在午後睡上一覺。

幸村精市此時和真田、柳還有柳生一起在學生會辦公室，同另外幾位一年級的新生商讨關于下個星期的學生大會相關事宜。入學高中部後的首次全校學生大會，一年級新生的校內任命和加入學生會人員的相關事項都會在這次會議上有所交代。基于他們幾人在國中時的能力和影響力，學生會已經向他們發出了入會邀請。

一系列的情況确認完畢後學生們相繼離去，只剩下部裏的幾人。幸村精市看看已經整理好手中的資料也準備離開的土禦門千夏，叫住了她。

“土禦門桑請留步，如果可以的話有一些問題想向你請教。”

“有什麽事請說，幸村同學。”女孩子的态度依舊淡漠清冷，絲毫不因為搭話的是幸村精市這個“神之子”而有所改變。

“是這樣的，土禦門桑和那耶是很好的朋友。想必你一定知道她的眼睛是怎麽受傷的吧？”

“你和賀茂祇同學是什麽關系？為什麽要問關于她的事情？”土禦門千夏有些緊張，事關自己尊敬的人，而且她一直認為面前這個纖細美麗的少年總能帶給她極大的壓迫感，有些可怕。但是想想他對祇上大人的稱呼，看來他們的關系應該很好。

“我們，現在是朋友。但是我們就要訂婚了，我想關于自己未婚妻的事情我應該知情。”

土禦門千夏很驚訝，她相信少年說的是事實，只是不知道那位大人是否也有同他訂婚的意願。可是轉念一想，以祇上大人的能力來說，賀茂家的人還沒有那個本事勉強她，心裏放心了不少。

“祇上大人并沒有和我提起過二位的婚約，不過我相信你說的是事實。即使如此，沒有那位大人的允許我也不會擅自說出有關她的任何事情，請幸村同學見諒。那麽，我先失禮了。”說完起身，向門口走去，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回身對幸村精市說道:“幸村同學，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你們會突然訂婚，但是請尊重和善待祇上大人。也許以後你會因為發現了你們所處世界的不同而感到困擾，但是那并不是祇上大人的過錯。無論如何，那位大人是我十分重要的人，如果你敢傷害她，我以土禦門家族下任家主的身份發誓，我和我的家族是不會置之不理的！請恕我失禮了。”深深的鞠了一躬，轉身離去。

幸村精市看着慢慢關閉的房門微笑，百合花瞬間絢麗的綻放開來。回頭看着一直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奮筆疾書的柳蓮二和一邊的真田與柳生幾人。

“那麽，我這是被懷疑了人品嗎？”

“竟然能對幸村如此不假辭色，土禦門同學真是難得的存在,好數據。”

“幸村，不能松懈！”

“看來那二位是真正十分要好的摯友，真是太好了。”

幸村垂下眼，想着剛剛土禦門千夏堅定的神情，看來自己的未婚妻真是一個十分有魅力的人啊……

賀茂祇這一覺睡的十分舒爽，因為她特別不厚道的覺得賀茂和子不順心的時候自己該尤其的順心,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

啊！知道你過的不好我也就放心了！

不能說她沒有表妹愛，實在是這一切都是賀茂和子咎由自取，以為自己做的事情真的神不知鬼不覺嗎？在說賀茂智久打的什麽主意她會不明白嗎？真是貪婪的沒有節制！

于是賀茂祇覺得，既然這會兒你不舒服，我幹脆就讓你更不舒服一點！于是從來沒靠近B組半步的賀茂祇晃悠着站到了B組的門口，看見某人确實在班級裏坐着，她擡手敲門。

“幸村君，能打擾一下嗎？”

想當然的被衆人行了注目禮，但是不管是她還是看見來人是她而起身靠近的幸村精市，對于這樣的目光他們已經很熟悉了。

“那耶怎麽會來？一直都像不認識我這個人似得直接在門口走過的。”

诶？哀怨？是哀怨吧？我沒聽錯吧？

“因為之前幸村君有一個同在B組的‘未婚妻’啊，我怎麽好來打擾？”

“那耶這是怪我了嗎？還是說是吃醋了？看來以後我們的感情一定會很好的。”

“因為我全心全意的對待着我們的婚約啊,難道幸村君不是和我一樣的心情嗎？你不希望我們的感情變好嗎？”

“那耶這麽說可不對哦，我之前是怕太過唐突才一直沒去打擾的。”

幸村精市覺得很少有人能在自己這裏讨到便宜，而面前的這一位恰恰就是一個。

兩個人無聊的對話還在繼續，他們的聲音很小，表情柔和，舉止自然，在其他人看來俨然是十分親密的樣子。

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麽關系？

賀茂和子暗暗咬牙，為了控制情緒而緊握的手心刺痛一片她也毫無所覺。她沒想到幸村精市和幸村家的反應會那麽大，不顧賀茂家的面子直接對衆家族否認了消息的準确性，幸村精市甚至在今早親自向學校裏的人澄清了訂婚的傳聞！他絲毫不顧及自己一個女生的面子，如今整個學校的人一定都在背地裏笑自己，自己成了整個學校乃至整個上流社會的笑柄！

可是，此刻他卻對着那個害得自己如此狼狽的女人溫柔淺笑！賀茂祇，我一定不會放過你！我要讓你知道在賀茂家到底是誰說的算！

“那耶究竟是來做什麽的？”幸村精市自然知道賀茂祇沒有她口中所說的那麽多對自己的感情，其實他又何嘗不是呢？

觀賞完賀茂和子嚴重內傷卻還是得努力維持優雅粉飾太平的扭曲表情，賀茂祇表示自己很滿意。

“我麽？來欣賞某些人拙劣的表演啊。那麽如今我欣賞完了，再見幸村君。”揮了揮爪子開開心心的走了。

幸村精市看看坐在班級裏那個努力挺直脊背的身影，再看看已經走遠的某人，看來一直以來她什麽都知道啊，不過在自己的未婚夫面前毫不掩飾自己的劣根性，就不怕會因此而被讨厭嗎？看來她根本就不在意他這個未婚夫對她的看法啊，該說自己太失敗了嗎？

放學後賀茂祇早早的回了家，晚飯後回房間換好和服，她想今晚的客人就要到了。

然後，她看見被白川清美請進院裏身着和服直衣的幸村淳之介和他身後的幸村精市。

淺紫色的直衣穿在少年的身上更顯出少年的身材颀長挺拔，寬大的衣袖和下擺在行走間微微飄蕩，說不出的優雅俊美。籠在月色中的五官更顯神秘，眉宇間帶着溫潤的笑意，少年手持蝙蝠扇，在一片柔色的光暈中悠然而來，如一位平安時代的貴族公子，月夜出行，尋訪佳人，是一幅傾世絕代的風流畫卷。

賀茂祇突然想起了一句話。

公子傾城，世間無雙。

收回心神，随着祖母一同站起迎客。白川請客人在手水缽旁洗淨雙手，然後把他們請到了賀茂祇所在的茶室門口。幸存淳之介與幸村精市微微欠身，賀茂亞彌與賀茂祇回禮，待客人進入茶室入座後才是正式的問候。

“見到你真是高興！亞彌，這是我的孫子，幸村精市。”幸村淳之介和賀茂亞彌是關系極好的舊識，二人相交數十年，親如兄妹。此時幸村精市上前行禮，标準的貴族禮儀，舉止優雅得當。

“亞彌夫人您好，我是幸村精市，能見到您真是太榮幸了。”少年的動作十分漂亮，想來之前幸村淳之介為自己的孫子做了足夠的功課，他的稱呼讓賀茂亞彌十分滿意。

“不用多禮，不愧是和輝和真紀的兒子！”賀茂亞彌說的是幸村精市的父母，她的語氣中充滿了對少年的贊賞。

賀茂祇一直跪坐在一旁，這時她才起身，向前走了兩步向幸村淳之介問好，幸村精市認真的打量起眼前一身盛裝的少女。

少女一身傳統的小袿和服，有些複雜的裝束沒有給人以煩雜厚重之感，反倒讓少女穿出了隐隐的尊貴之氣。少女手持淺棕色的木骨桧扇，扇子兩側垂下紅色的流蘇，散落在少女纖細的手上，襯得那只手更加的白皙修長。白色的單衣和粉色的小袿使少女整個人透出一種透明澄澈的清新之感，精致的眉眼化着淡淡的妝容，長長的黑發垂順的披散下來，随着少女俯下身子的動作滑到身前，遮住了她的眉眼，讓他有一種想要輕輕拂開她的秀發，好能盡情的欣賞她美麗嬌顏的沖動。

幸村精市不是第一次見女子着正裝，比小袿更加華麗的十二單衣的裝束他也見過很多次，但是第一次見到一個人，讓他覺得有的人，和服就該是為她而生的。

少女俯下身，不同于平時的狡黠跳脫，此時她的聲音溫婉柔美。

“幸村家主您好，歡迎光臨寒舍。”直起身，又對着一邊的幸村精市微微躬身，“晚上好幸村君，請不要拘束。”

幸村精市躬身還禮，這時幸村淳之介笑着說道:“小那耶，怎麽見了幸村爺爺這麽拘謹啊？以前你不是這樣的，這樣幸村爺爺也會緊張的！”相比于第一次見到賀茂亞彌的幸村精市，賀茂祇和幸村淳之介，甚至是真田弦右衛門都已經見過多次了。

正式的問候完畢，聽幸村淳之介這麽一說，賀茂祇終于露出了自己的本來面目。

“因為一開始幸村爺爺和幸村君就是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嘛，亞彌，這是他們的錯哦？”

“是的呢!不過淳之介能這麽認真的對待這次會面我很高興啊。”

幸村精市聽到賀茂祇對自己祖母的稱呼十分驚訝，不過看他們三人都習以為常的樣子想來她們之間一向如此。想起賀茂祇那跳脫的性子，也許就是傳自她這位可愛的祖母吧。

賀茂祇起身煮茶，盛裝的少女穿上木屐向茶室外的茶庭走去，及地的衣擺随着她的腳步拖曳在身後，體态優美，身姿綽約。茶庭裏的垂枝櫻下是一處蹲踞，賀茂祇慢慢跪坐在前石上，拿起手水缽邊放着的長杆木勺舀起水，慢慢的洗淨雙手，起身回到茶室內。

點炭、煮水、沏茶……少女的神情平和溫柔，動作敏捷卻優雅，手中茶筅攪拌的動作如舞蹈般優美飄逸。茶好後倒進已經事先備好的繪有淡粉櫻花的綠釉茶碗中，少女左手托碗，右手五指持碗沿，輕輕轉動茶碗，将繪有花紋的一面對向幸村淳之介，舉至眉間，送到他的面前。

幸村淳之介接過茶碗，同樣輕輕轉動兩下，将花紋的一面複又對向少女，将碗舉至額間，以示對主人的感謝。

同樣的動作又重複了兩次，當最後少女與少年對坐時，少年接過少女送上的茶碗後看見少女對自己斂眸一笑，清亮的大眼彎如天邊的明月，裏面滿滿的笑意，波光璀璨，更勝過漫天的星辰。幸村精市微微一愣，一時間竟忘記了回禮，直到少女眼中劃過的那一絲狡黠讓他明白了這是少女調皮的玩笑。

你是想看我走神嗎？我可不能讓你如意啊！于是少年垂首低眉，風華淺笑，當指尖的茶碗舉至額間時才慢慢擡頭，一雙鳶紫的眼中盛滿了如水的溫柔，如一片紫藍的菖蒲花海，直叫人溺斃其中。這一回換少女微微失神，在那一片紫色的花海中她似乎看見了一個清俊挺拔的背影，微風拂過他鳶紫的發遮住了他的臉頰，只留給她一個朦胧的輪廓卻更叫人心馳神往，放心不下。

幸村精市，你莫不是妖孽吧？

兩個人的互動被一旁的長輩看在眼裏，二人相視一笑。

賀茂祇并不為自己的失神而感到尴尬，大方的對幸村精市展顏一笑。突然想起了什麽，少女起身，出得茶室，慢慢走到了那株櫻花樹下，伸手輕輕的撫上樹幹。幾人的目光一直随着她的動作而去，然後就看見了漫天飛舞的櫻花。

垂枝櫻的千萬條花枝随風搖曳，在眼前開出一片淡粉的雲霞。

“太美了，沒有比這更好的景色了！”幸村淳之介贊嘆。

如洗的月色，典雅的香茶，漫天淡粉的櫻花，還有眼前美麗高貴的少女……這一切簡直如夢一般的美好虛幻，此刻卻真實的出現在眼前。

幸村精市的眼中滿是驚豔，映着少女站在花舞中的纖細背影，身着和服的身姿妩媚窈窕，長長的黑發在風中紛飛舞動，這美如畫卷的景象被他牢牢的銘記在腦海的最深處。

幸村家和賀茂家明天就會宣布二人訂婚的消息，不過那是家族社交的程序，今晚的見面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訂婚會面。由兩個人最親近的長者見證，不帶有任何家族利益與他人眼光的會面，是兩位長者對兩個孩子最真摯的祝福。

這一晚其實兩位老人沒有對兩個孩子多說什麽，只在幸村二人即将告辭之時，賀茂亞彌深深的注視着幸村精市的雙眼，淡淡的說道：“精市，我想把我最愛的孫女交給你。”

沒有問可不可以，也沒有讓對方表态一定會善待自己的孫女，賀茂亞彌只是淡淡的說出了自己的意願而已。

“是，請您放心。”

幸村精市淺笑着看了賀茂祇一眼，鄭重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