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小修)

在去往汝南峰的路上,冰雪便開始消融。

化雪時比下雪時要冷得多,慕福的鞋子被化開的雪水打濕了,坐到車夫位上雙~腿僵直,連打了幾個噴嚏。

慕南煙打開車門,“停車,你進來。”車裏燒着腳盆,暖暖的,一開門,便有股暖氣向外湧去。

慕福最後一個噴嚏打到一半,被慕南煙的話給驚得生生憋了回去,從頭到腳被一股突然湧出的溫暖包裹,一個激靈,周身舒暢。

慕南煙見他一動不動,又道:“快進來,車廂要被冷風吹冷咯。”

慕福這才反應過來,慕南煙當真要叫他進車廂,可她是主子,他是家奴,主子是女子,他是男子,“十三小姐,男女有別,尊卑有別,小的坐在這裏就好。”

“福叔,我只有五歲……”慕南煙無語地道。她的聲音清清亮亮的,也帶着這個年齡該有的軟糯。男女七歲才不同席,難道她看起來有七歲了?

慕福恍了一下神,對啊,主子只有五歲,怎麽他會産生自己跟了個年長的主子的錯覺呢?

他恍神的工夫,慕南煙已經從車廂裏鑽了出來,從他身側走過,跳下了馬車,“這樣,我在外面,你在馬車裏,就不會有問題了吧?我去走走。”

慕福想要跟上去,慕南煙又道:“你不必跟着我。”她看到他衣裳也是濕的,“先把衣裳換下來烤幹,不要着涼。我去去就回來,不會走遠。”

頓了一下,見他又要說什麽,用他自己剛說過的話補充道:“尊卑有別,所以,你不能違抗我的話。”

她說話的語氣語調像個小大人似的,讓慕福又愣了一下,卻沒有再拒絕,若是他病了,如何還能将慕南煙好好地送回慕家?想再說什麽,卻見被裹得和個大湯圓似的慕南煙已經走得有些遠了。

慕福疑惑:十三小姐怎麽看着更圓了些?

慕南煙面上沒有半點表情,心裏卻是激動的,只恨自己現在身短腿短,走得慢,恨不得現在就到汝南村。

她早就想過了,現在這個時候到汝南村,疫病還沒有到那麽嚴重的地步,點完月支香,悄悄地去看一眼丁香和木香,确定她們和她們的家人無恙就走。而慕福,他的衣服有替換的,鞋卻沒有,烤幹鞋子需要不少時間,足夠她把事情都辦完回來了。

不過……現實總是與她設想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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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了上千年,她早就已經不記得丁香和木香的長相了,但看到兩個才從村口走出來的女孩兒,立時便确定她們就是她要找的兩個人,怎麽也挪不動步子了。最讓她震驚的是她們額上綁着的白色孝帶……

她還是來晚了嗎?

仔細回想了一下,她只記得她們父母雙亡……

兩個比慕南煙大幾歲的女孩兒也看到了她,先是驚訝,而後便有一人走到她面前,“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麽來了這裏?”

看到慕南煙眼裏湧出來的濕意,她吓了一跳,忙拿出一個油紙包來,“是不是和家人走散了?別難過,我做了些油餅,都給你吃。吃飽肚子就不會覺得那麽難過了。”

她說着,努力扯出了一個友好又溫柔的笑來。

慕南煙眼中濕意湧動,不可自抑地湧出了眼眶,面上卻沒有半點表情。

別人都覺得她們兩個長得一樣,無法分辨,她卻能一眼便将她們分辨出來。丁香愛吃,也愛做吃食,眉眼溫柔,而木香愛醫,眉眼間都是清冷的。此時看到被打開的油紙包露出的金燦燦的油餅,許多畫面從腦中閃過。她一句話不說,接過油餅便啃了起來。

不想再把她們帶走,這一生,就只有這一次機會能吃丁香做的吃食了,所以她吃得格外認真。

丁香被唬了一跳,如個小大人一般揉了揉慕南煙的頭,“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說着,她自己舔了舔唇,吞咽了一下。

一場雪災,食物缺乏,這已經是她們姐妹因為要上山采藥,而準備的兩天的口糧,被小丫頭不客氣地吃了,看這樣子,怕是一點都不會給她們留。

不過,她看小丫頭狼吞虎咽的樣子像是幾天都沒吃過東西了一般,又覺得她可憐起來。吃完了就吃完了吧,進了山,她或許……應該能想辦法再找點吃的。

她抱歉地看向木香。木香卻沒有看她,而是看着慕南煙,目光有點冷,抿了抿唇,一語不發。

慕南煙的心思都放在油餅上,自是不知道她們的神色,等把油餅都吃完了,才心滿意足地擡眼看向丁香和木香,想扯出一個笑,但落在旁人的眼中還是面無表情。

丁香以為她還餓,讪讪地道:“我沒有吃的了,你的家人在哪裏?我們送你去找家人吧?”

慕南煙搖了搖頭。

丁香又道:“是不是和家人走丢了?那你就先留在我們村裏吧……”

“丁香!”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木香擡高音量打斷了,“不能帶她進村子!你忘了村裏現在都是什麽情況?沒有吃的,沒有藥材!”除了她們之外,所有人都病了。把人帶進村,那不是救人,而是害人!

丁香悻悻,“木香,我們不是要去采藥嗎?采完藥回來,村裏的人就會好了……”

“我采了藥回來,娘也還是沒了。”木香幽幽地道,“我不是大夫,這個病就是村裏的大夫都治不好的。”

丁香:“那我們為什麽還要去采藥?”

木香沉默了,她總感覺村裏的大夫是有意把她們趕出村子,讓她們去山裏躲避什麽。只是這樣的想法冒出來,她自己都覺得不可能,便沒有沿着這條線繼續想下去。

丁香見她不答,便又自顧自地打氣道:“不管行不行,我們總要試一試的。萬一我們采回來的藥有用呢?村子裏的人好了呢?”只要有一點希望,她們就不應該放棄呀!

木香點頭,“也只能這樣了。先把藥采回來再說。”

寡母還在的時候,她們就靠着上山采藥給大夫換些銀錢過日子,現在正是她們發揮用處的時候。有村子,有村民,她們才有家。她不敢想一村的人都沒了的場景。

轉臉對慕南煙道:“我們有很急的事要做,不能送你,但是你也不能進村,就在村外等你家人來找你。你要是敢進去,別怪我回來後對你不客氣!”

她打量了一番慕南煙的穿着,覺得她不可能是窮人家的孩子,身邊一定還跟着旁人的,越發堅定了不讓她進村的想法。

“木香,你不要對人家那麽兇啦,她比我們還要小诶!”丁香斥完木香,又來安慰慕南煙,“她看起來兇,其實是在為你着想,你一定不要和她計較哦!”

慕南煙心裏暖暖的,木香看起來清冷,卻總是為她着想,她好想再多聽她兇一兇自己。面無表情地把藏在懷裏的一個包袱拿出來遞給丁香:“給你們吃這個。”

水洗過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亮,清澈得能讓人一眼望到底。

她早就想過了,現在這個時候,她們一定會缺少食物的,所以,把車裏一大半的食物都包着塞到了懷裏,要不然,她也不至于被裹得像個渾圓的球。等他們再往南邊走,過了災區,就能花錢買到食物了。

此時将包袱一取出來,她就像一個被咬去了一半的湯圓。

丁香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将包袱打開,擺在最上面的就是一個個用油紙包包着的胡餅,“有胡餅诶!”

木香秀氣的眉頭擰了一下,“你有吃食,怎麽還餓成那個樣子?”這些吃食不會有什麽問題吧?馊的?壞的?會讓人染病的?

“丁香姐姐做的,香。”慕南煙看向丁香,面上沒有表情,眼裏的神色卻讓人想到了“意猶未盡”這個詞。

“你真是個嘴甜的!還一猜就中,知道是我做的,不是木香!”丁香開心地咬了一口胡餅,遞給木香,在她看來,這胡餅可不比她做的味道差,“要是你能留下來就好了,我以後天天做給你吃。”

“丁香……”木香不滿地阻止,也小小地咬了一口胡餅,發現确實沒有問題,不由得奇怪,同時也放下心來。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就是說說。”丁香嘟囔着。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她們早早地要承擔起照料身體欠佳的寡母的事情,尤其是木香,明明比丁香要晚一刻鐘出生,卻總是如同姐姐一般處事。

“我們現在就走吧。”她将包袱小心地塞到懷裏,率先離開。

丁香吐了吐舌頭,小聲地對慕南煙道:“要是你家人沒來找你,你就在村外等着,千萬別進去啊。要是我們回來了,還沒人來找你,我就再給你做吃的。”

難得遇到一個誇贊她的廚藝的,只是可惜了,是個面癱。她天真地想着:一定是大戶人家的規矩多,不讓人随便笑的緣故。

見慕南煙面無表情地點頭,她只覺得乖巧得可愛,在木香的催促下,不舍地跟了過去。

慕南煙緩緩地吐出一口長氣,看不到她們的身影後,收回留戀的目光往村裏走去。雪災過後去采藥,怕是注定要空手而回了。不過,她沒有說破的意思,從她們的話裏,她已經知道了村裏的疫病開始了,而她的私心裏,希望她們能離開村子避一避,等她離開之後再回來。

突然出現一個五歲大的女娃娃,正準備封村的村民們吓了一跳,他們也不問她是從哪裏來的,便要将她趕出去。可他們有意地避開她,只用木棒假裝要打她,根本就吓不到她。

慕南煙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突然意識到,丁香和木香之所以能在那場時疫中活下來,是這些村民們有意把她們趕走的緣故,越發覺得自己将月支香帶來用在他們身上的決定是沒錯的。

“木香姐姐和丁香姐姐讓我來的,她們有話讓我當面轉達給村裏的大夫。我吃了她們所有的油餅,一定要把事情辦到的。”

她面無表情地把這些話說出來,顯得格外認真。原本要趕她的人也不由得愣住了。

一個下巴上長着小胡子的男人問道:“是南寡婦家的那對雙胞胎丫頭?”

如果是新死,還不至于馬上就說丁香姐妹的母親是寡婦,可她們又束着孝帶,那就是說,她們的母親也已經沒了?

慕南煙發現自己發現了了不得的事情,因為自己果然還是來晚了有些失落,木着臉點點頭,“村裏的大夫讓她們去采藥,她們發現一種藥,讓我先拿過來給大夫瞧瞧能不能用得上。”

她聞到了一些古怪的氣味,目光從他們身上掃過,看到他們手上起的疙瘩和潰爛,又補充了一句,“只給大夫看。”

小胡子男:“……”

有人道:“剛才是看到南寡婦家的兩個丫頭和她說了好一會子話,怕是真的有什麽發現。”

小胡子男橫眼:“你們忘了為什麽要讓她們出去了?”

“可是我們村裏,就只有她們兩個沒染病,她們真的能發現什麽也說不定……”

慕南煙見這群人似乎是以小胡子男為首的,只堅持道:“我要見村裏的大夫。”

小胡子男沉思了一會兒,既不想将一個五歲的孩子放進村,又不想放過讓村民活命的機會。一番天人交戰後,還是允了慕南煙進村,卻不許她去其它的地方,讓旁人都避開不與她接觸,并道:“見了大夫之後,你必須馬上離開。”

慕南煙本就沒打算在這裏久待,點頭應允。

……*……

村裏的大夫是個年邁的老者,眼皮耷着,沒有神彩,在小胡子和他說明慕南煙的來意的時候,他便已經咳了四五回了。

他擺擺手,讓小胡子出去,對慕南煙道:“她們,讓你把什麽交給老朽?”

他不相信南氏姐妹真的能找到對這病有用的藥,但慕南煙的出現實在奇怪。

慕南煙道:“不是她們叫我來的,是我自己要來的。我吃了她們的油餅子,想要報答她們。我或許有辦法幫你們,但我想知道,為什麽全村的人都染病了,只有她們沒事。”

原本可以什麽都不問直接去點香。但她希望自己能表現得自然一些,合理一些。

大夫看了她一眼,覺得不可思議。分明看起來只有五歲大,可那眼中的沉靜讓人下意識地忽略掉她的年齡。從找借口入村到出現在這裏,也都不是一個五歲的孩子能做到的。不過聽她說道到為了一份油餅子而報恩,心裏還是有所觸動,“你可知道,我們得的是什麽病?”

原本想在這之後說話出來吓走慕南煙,讓她不要再管他們村裏的事的,卻聽得她平靜地道:“疫病。”

大夫坐直了身子,“你知道什麽是疫病?”

“病了會傳染的,沾了會死的。”她依舊說得平靜,好似生與死不過是一個極為平常的話題一般,“現在,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我不能久留。”

大夫驚得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再不敢将她當成五歲的尋常孩子來看,只當她要快些離開避免染上疫病,“雪災少食,便是病死的豬、牛、雞、鴨,我們都舍不得丢,要拿來作為食物。病死的牲畜哪裏是能吃的?所以我們都染了病。南寡婦在下雪前過世,兩個孩子為了守孝,這些日子一直都不曾沾過葷腥,才沒有染上病。你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孩子,要是再遇到她們,請你把她們帶走吧,為奴為婢都好。千萬別讓她們回來。汝南村,能活兩個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若是可以,等她們成年之後,帶她們去找靖國侯。”

他倒是想馬上就讓她們去找靖國侯,但如今面前的人也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不敢奢望。

慕南煙懂了,卻又不懂丁香和木香與靖國侯有什麽關系。轉念一想,可能他覺得靖國侯府比她這個商戶之女靠譜吧。

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這個疫病是不是只有吃了病死的牲畜肉才會傳染?喝水不會,和你們接觸不會?”

大夫點頭。他發現這一點的時候已經晚了,村裏的人基本上都染了病,也幸好他們這裏離河邊較遠,沒有污染到水源。

即便是這樣,他還是建議慕南煙快些離開,“你只是找個借口進來問我們這裏的情況吧?問清楚了,就趕緊出去吧。”

“我有個請求。”她從懷裏取出小巧的盒子,“能帶我去村裏正中的位置嗎?我想在那裏點支香。”

大夫:“……”這是誰家的熊孩子?果然還是個五歲的孩子,根本就意識不到問題的嚴重,都這個時候了,竟然還想在這裏點香,剛才他說過的那些話,還來得及嗎?丁香和木香那麽好的兩個孩子,可不能被這個不着調的孩子給帶壞了!

他氣壞了,覺得自己被熊孩子捉弄了,還花力氣和時間來和她說這麽多沒有意義的話……

心裏轉了幾個彎,便已經再沒了和慕南煙說話的心思,覺得她不可能有幫他們的辦法,也覺得自己一個将死之人,沒必然再和一個孩子計較,讓小胡子帶她去村裏正中的位置,“讓她點完香就走。免得那兩個孩子回來,再要将她們騙走就不容易了。”

慕南煙并不在意他們對态度的變化,但将他的話聽到了心裏。她得快些把香點完離開。

小胡子聽說這個時候還要點香,根本就沒有什麽能治病的法子,頭就無精打采地耷拉了下來。他就不該相信幾個孩子能有什麽辦法。馬上就要死了,還要這麽操勞一番,不能安安靜靜地死去……但看慕南煙把小短腳邁得可勤了,幾乎要跑起來一樣,呆萌呆萌得讓人心軟,還是強打起精神将她帶到汝南村正中的廣場上。

慕南煙看看四周,虔誠地取出早就準備好了的香具,在香灰中間的洞裏點燃炭火,将銀葉置于香灰上,用香箸将如燕子蛋一般的月支香夾到銀葉上……所有的動作如行雲流水,沒有半點停頓,縱是小胡子不懂香,也能感受到她是這方面的行家。

她面無表情,在旁人看來,便是極為認真,好似在進行一場極為認真的祭祀一般。

清苦的香氣從香爐裏一點一點地散發出來,是她從未聞過的,堪稱異香。她記住這個香味,偏頭去看小胡子,“你有沒有覺得舒服些?”

她記得按書上記載,香氣起的時候便能開始看到效果。

小胡子呆滞滞的,在她問到第二遍的時候才反應過來,嘆了一聲,“好舒服啊!你這是什麽神香?”

“不是神香。不過……這香燒完之後,香味會在方圓百裏之內停留數月才會消失。”她見他的精神氣好了不好,便站起來,“我出來很久了,得趕緊回去。能讓你在這裏守着這香不熄嗎?”

她頓了一下,又道:“叔叔,你能和村裏的人說嗎?若是好了,那些不幹淨的東西,就不要再吃了。”

“能,能能能。”小胡子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自染病後從未有的通體舒暢之感。

他們先前就知道病死的牲畜不能吃,可他們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朝廷派人來赈災,怕是早就被人遺忘了……不吃就要挨餓,他們抱着自己吃了不會有事的僥幸心将那些原本要棄了的牲畜肉吃了。真到病得看得到死亡時間了,他們才意識到可怕,不止一次地想着,如果時間能重來,一定要忍住不吃病死的牲畜。

慕南煙點點頭,自行向村口走去。

疫病的腐味裏突然生出一股奇異的清苦香味兒,讓人精神大震,覺得好轉不少,身上也有力氣了,紛紛循着香味來了廣場,大夫和村長也循着香味到了這裏,發現大家的好轉是這香的緣故。大夫心裏一驚,連給幾個人把脈,發現他們的脈象皆在好轉。

拉着小胡子問道:“那孩子呢?”

小胡子不明所以,“走了啊。”不是他說讓那孩子點了香就馬上離開的嗎?

大夫追問:“她是誰家的孩子?你問了嗎?”

小胡子茫茫然搖頭,“她和你說了那麽久的話,你沒問嗎?”

“唉……”大夫弓着身子一巴掌拍在大~腿上,連連嘆息,“這下可好,上哪裏去找恩人?”

村長一頭霧水,開口詢問。大夫便将先前的事都說了一遍,大家啧啧稱奇。

小胡子插話道:“我們先前見她和南寡婦家的兩個孩子說話來着,她們一定認識,等兩個孩子回來再問問?”

村長稔着山羊胡,“或許,她會是她們的貴人也不一定。”

而這個時候,慕南煙已經和拉着馬車過來尋她的慕福碰頭,重新坐上了馬車往雲慕城去。到達最近的城鎮,慕南煙又讓慕福悄悄往官府裏送了一封匿名信,提醒官府還有一個叫汝南村的地方受災嚴重。

她想,若不是他們真的餓狠了,餓急了,他們也不至于明知不能吃而吃。

皇宮裏,才得了一日悠閑的楚元蘅急切地抱了一盆香草往禦香院走,見到慕荷便問:“南煙呢?她可在裏面?她讓我種的香草我種活了!”

慕荷早就做好了他會發現的準備,慶幸他發現的時候,慕南煙已經離開多日,語氣平靜地道:“她走了。”

楚元蘅沒有多想,“是回宮舍了?那我去宮舍找她。”

“她走了。”慕荷強調道,“遠遠兒地離開了皇宮,離開了京城。十殿下,請你不要再找她了。她不會再回來的。”

楚元蘅沉默了好一會,忽地砸了手中的花盆大吼:“你騙人!”

可他找遍了宮舍,找遍了慕南煙可能待的所有地方,都不見人影,連帶着月支香也不見了。直到有內侍來提醒他該去給他父皇侍疾了,他才恹恹地停止尋找。

皇帝的情況一直在好轉,見自己最喜愛的兒子心事重重,想到最近兒子間為了他這把椅子的明争暗鬥,便旁敲側擊地問他是不是也想當皇帝。

聽到楚元蘅對帝位無意,才松了一口氣,卻還是不能完全放心,“蘅兒,你要答應朕,一定不可對這個位置生出念想,只要你做個閑散王爺,太子登基後,也會保你一世無憂。”

他的兒女不少,最偏愛這個,卻是用尋常父母那般的心來偏愛的,只希望他能一輩子過得舒心惬意,潇灑随性。

楚元蘅才十一歲,并不能完全懂皇帝話裏的意思,腦子裏還想着慕南煙不告而別的事,他長這麽大,才找到這麽一個可心的玩伴,他對她那麽好,還專門為她偷了月支香,她卻私自離開了皇宮,“父皇放心,兒臣胸無大志。才不會像三哥那樣想不開。”

他只想把那個糟蹋了他真心的小丫頭找回來!還有那顆月支香!

作者有話要說:  楚元蘅:我胸無大志,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慕南煙:哦。

楚元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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