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丁香拿着繡繃笑着走了進來,“你別走啊,這個很簡單的,我和你說說便會了。”

她伸手去拉慕南煙,卻被她眼裏的冰冷吓得嗫嚅了一下,“三兒,你怎麽了?”

木香在門邊站了一會,聽到這話,往屋裏走了一圈,道:“有人來過。”

丁香被唬了一跳,“什麽人?宮裏還會有賊嗎?偷了什麽?”

她連着三個問題問出來,慕南煙一字未答,只是将目光轉向面前打開的巴掌大的盒子。

木香拿手點了點丁香的額頭,“你能不能長點心,能讓三兒這麽生氣的,必是和香有關。有人進來動了她的香了。”

她們三人,雖為主仆,卻都有自己看重的方面,慕南煙看重的是香,木香看重的是藥,而丁香看重的是食。

慕南煙原本就是打算要入宮的,便帶了些香料香品,分裝在她和丁香的身上,待到入宮後向慕荷請罪時用,還沒來得及用便被慕荷趕了出去,連說一句話的機會都不給她,而後又跟着太子妃進宮,便将這些東西一起帶來了掖庭。她們三人剛好一間屋子,便放心地将東西收在櫃子裏,卻沒想到會被別人翻找偷盜。

怒氣沖上頂蓋,一時無言。又慶幸自己尚未将香爐帶進宮中。

木香道:“你可見着是誰?我去找她們要回來!”

“不必。”慕南煙冷冷地将盒子蓋上,收入袖中,“她們既然這麽做,必還有後續,看看她們想做什麽。這些教訓,我要親自來給。”

她說着,便轉身往青墨屋裏去了。

丁香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诶……她還沒說是誰呢!”

木香的目光看向屋外,人影攢動處,壓低了聲音道:“平日裏,誰愛和我們套近乎打聽事情,誰便可疑。”

丁香仔細地想了想,彎起手指頭扒拉了一下,苦了臉,“怎麽會有這麽多壞人啊……”

木香看了她一眼,沒有接話。原本,她并不想進宮,現在看來,幸好她也跟進了宮,要不然就丁香這傻樣在宮裏,不曉得要叫人害成什麽樣,弄不好還要連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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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墨見慕南煙主動來尋她,微微挑了一下眉,有些詫異。聽完她的話之後,面色沉了下來,“你的意思是,我這裏有不幹淨的手腳?證據呢?”

慕南煙道:“奴婢親眼看到她們偷偷摸摸地從奴婢們的房間裏出去,奴婢的香盒裏也少了香,但這不足以成為證據。取證之事,還請青墨姑姑相助。”

青墨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沒有什麽溫度,“你以為你是太子妃的人,我就一定要幫你?”

在宮裏,一個主子便代表了一方勢力,許多人進宮後便會選定人跟着,也有些人,誰也不跟。比如青墨。是以,她雖然接手了她們三人,也只是按尋常的宮人教導,沒有因為她們是太子妃的人而對她們另眼相看。只是在教導的過程中,見她們三人确實是可造之材,又乖巧聽話懂規矩,才對她們高看一眼。但顯然,慕南煙的提議,讓她心中生出了不喜。

她的眸光盯着慕南煙,想透過她的神色變化來看出她心中所想,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戳中了她的心思。卻見她面上沒有一點表情面化,木着臉擡眼看向自己,“姑姑幫我,便是幫自己。”

見青墨沒有要打斷她的意思,慕南煙繼續道:“宮裏各宮各司的人,皆是從姑姑這裏出去的,今日只是她們只是動了奴婢的東西,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以處置,奴婢也可以假裝不知。只是叫她們嘗到了甜頭,他日待她們去了各宮各司,擔任了要職,再施此為,貴人們的怒氣下來,牽累的是姑姑。”

青墨在宮裏的時間不短了,自認不會在這方面栽倒,但也心知慕南煙話裏的情況不是不可能發生的。

沉默了一會兒,道:“小物小件,便是發現了,也不過是被各宮各司的主子和上峰們處置了,與我何幹。”

“若是貢品呢?”

慕南煙說這五個字的時候,神色不動,好似不過是閑聊一般,青墨卻直了身子幾欲站起。

慕南煙擡眼與她對視,“若是他日她們再有此為的時候,哪怕是一支小簪,一碗甜品,若再叫有心之人挖出她們曾經的事跡,在姑姑手裏被輕輕放過……”

她說到這裏頓住,垂下眼皮,仿佛有些遺憾地将香盒重新收入袖中,微微福身,“奴婢知曉了,這就回去,假裝什麽也不曾發生過。”

在她退到門邊的時候,被青墨叫住,“你想讓我如何做?帶人查抄?”

慕南煙既是太子妃身邊的淺萍親自送來的人,有貢品自然不足為奇。若真是貢品,她真是不能輕拿輕放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看她這樣子,想必這貢品的來歷也是妥當的,只怕她去太子妃那裏說一嘴,用不着等以後,現在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自己是個沒有依附的,平日裏身正行端也無所畏懼,總歸沒有什麽把柄落在旁人的手裏,可也知道,正因為沒有依附,真出了事的時候,不會有人相幫。

心裏也将慕南煙責怪上了,既然是貢品,也不知道收拾得好些,竟叫那些手腳不幹淨的人得了手。

慕南煙的腳步停住,扭身看她,還是那副看不出任何表情的樣子,“不消姑姑勞師動衆,只請姑姑催一催禦香院的人,香料的教習時間快到了。若能早些來,我也能早些離開,姑姑也不必因為我帶着貢品而擔驚受怕了。”

青墨這才注意到,這個十五歲的丫頭冷靜到讓人害怕,那一雙眸子沉靜如水,讓人一眼望不到底,更不可能看到她心中所想。這樣的感覺,讓她心中生畏。

同時,也意識到,這個丫頭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幫助,便能将人拿下。禦香院的教習過些日子便要開始,若小丫頭什麽也不說,到那個時候直接給手腳不幹淨的人打一悶棍,那些人會遭殃,而自己也會遭殃。

她不是來求助的,是來施恩的。

若自己拒絕了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後衫已經被汗水浸濕,而眼前,早已沒了那丫頭的身影。

青墨整理好思緒之後,立時走出掖庭,往東宮而去,初夏的風還帶着春末未散的涼意,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将事情和淺萍說了一遍後,看到淺萍面上含笑,好似是得知自己孩子的過人之處一般欣慰的笑一般,心道自己這件事做對了。

太子妃剛正在考查皇太孫的功課,聽得淺萍來禀報,輕笑出聲來,點着不到十歲的皇太孫的鼻子道:“你近日功課做得不錯,過些日子本宮帶你去看一場好戲。”

皇太孫板着臉,背着手,用稚氣的聲音故作老成地道:“兒子要看年度大戲!”

太子妃笑容更盛,“又和寧王家的兩個學了新詞了不成?是不是年度大戲本宮不知道,但一定很有趣。南疆王想看還不一定看得到呢。”

皇太孫轉着大眼珠,“為什麽十叔想看會看不到?他不是宮裏最自在的人嗎?”

太子妃笑而不語,沒有要再解釋的意思,擺擺手,便叫皇太孫出去了。

她沒有給出答案來,反倒勾起了皇太孫的好奇心。

月朗星稀之夜,皇太孫如只機敏的猴兒一般溜出了東宮,往皇宮一個不顯眼的角落去了。

皇宮一處不顯眼的地方,有一處小小的香園,種植着一些數量不多但珍貴的香料。

慕南煙只是來碰碰運氣,沒想到時隔十年,這個香園竟然還在。為了不讓別人進園,她和楚元蘅當初沒有給這香園設門,要進去只能從栅欄上翻過去。如今,這小香園依舊沒有設門。

但她時間不多,沒有多想,便鑽了進去。

裏面的香料似乎有人打理,長勢很好。十年了,從南方運過來的那株龍腦樹竟生得很好,周圍有已經空置的炭盆,可見冬日裏會點上,讓它能安然地在皇宮裏過冬。樹幹的間隙裏,散發出陣陣的龍腦香。

慕南煙心頭微動,有些疑惑,也暫且放到一邊,先采了香料回去要緊。

龍腦香要從樹幹的間隙裏摳出來,在夜色中采得極為辛苦,慕南煙盡量小心地只采香而不損傷樹幹。幸好香草都是帶着屬于自己的獨特香氣的,是以,即便在夜裏,她也能分辨得清楚。

小心地将香草放到早就準備好的小竹籃裏,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香草上,不曾發現香園裏又有人翻了進來,還走到了她身後,“你好大的膽子!”

一聲稚氣的呵斥聲,讓慕南煙手一抖,剛采起的香草馬上又掉了下去。慕南煙下意識地便去接香,接完之後,才惱怒地呵道:“采香之事需要細致慎重,這般大驚小怪的,弄壞了香草,便是暴殄天物!”

皇太孫被她呵地一愣一愣的,這人跑香園裏來偷香,怎麽還理直氣壯的?一句話斥出來,他竟覺得好似是自己做錯了一般,默默垂下頭去,對起了手指。

慕南煙罵完後提着竹籃便翻了出去。十來歲大的孩子,衣裳的制式不是宮女宦人的,不必說,十打十的是宮中的貴人了,只是不知是皇帝的兒子還是太子的兒子,借着被唬到的機會,不跑難道還留下來等他反應過來處置不成?

皇太孫等了一會,沒再聽到訓斥他的話,擡起頭來,哪裏還有女子的身影?心裏頓時覺得委屈起來,在宮裏,還是第一次被人罵完了還不知道罵他的人是誰……

聽到身後傳來楚元蘅叫他的聲音,皇太孫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十叔,賊兇我!”

作者有話要說:  慕·采香賊·南煙: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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