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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車上只有李水寬和林冉兩個人，李水寬他有些尴尬，急忙把小刀收了起來，然後，他手忙腳亂的打了個招呼，支支吾吾的也沒說清楚，而且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他轉過身子，準備趕緊下車的時候，林冉喊了一聲：“你是李水寬？”

這個疑問句搞得水寬心裏這個五味雜陳，自己喜歡了七八年的姑娘，居然不認識自己。

他很生氣，他想到了一個詞，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詞，他覺得自己有些過分，那可是林冉啊，這種肮髒的詞自己也想的出來，畜生！林冉當然不知道水寬的腦回路剛才是怎麽運作的，她很焦急的說：“救我，水寬，求求你，救救我。”

李水寬把邁出去的一條腿收了回來，他轉過頭看着面前這個女孩兒那張精致的卻驚慌的臉，像被槍聲驚了的小鹿。

林冉穿着牛仔短褲，露着修長白皙的腿，白色的修身T恤紮在牛仔短褲裏，紮出了姑娘水蛇般的細腰，卻沒有了水寬最愛的，那天陽光下姑娘姣好的臉，沒有了額前的碎發，沒有了那能醉人的梨窩和溫暖的天鵝一樣潔白的脖子。

只剩下一張驚魂未定的臉，水寬不用摸就知道，一定是涼的，水寬最讨厭的就是夏天淋雨後，身上冰涼的觸感。

當他聽到林冉說的那句話，有些無奈，他也想有個人先救救自己。

而且他已經把自己心裏所有的地方都給了面前的這個姑娘了，可她還是不認識自己啊。

但是，五分鐘後，李水寬還是坐在了林冉對面，他只是呆呆得坐在桌前，吃着腰子，看着林冉，聽着她說話，尴尬的藏着自己滿是泥的雙手，還有那雙無處安放的，穿着尼龍絲襪和藍拖鞋的腳，這像極了水寬無處安放，不能釋懷的青春。

林冉說了一個水寬無法理解的事，一個非常迷信的事情，水寬是不想認同的，因為李水寬覺得作為一個合格的共青團員，應該是個标準的唯物主義無神論者，這個事是不可動搖的事，這無關貧富，這是作為一個新世紀有理想，有文化，有脾氣，還有尿性的四有知識青年的态度，是态度的問題。

林冉說了一件包括她自己在內都不信的事，可是這件事就是發生了，不能用常理解釋，林冉的家在管莊附近，她爸媽不是守舊迷信的人，可邪門的事就發生了，兩天前，林冉的爸爸剛關上電腦準備上床休息，林冉的媽媽從夢中醒來，面帶微笑坐在梳妝鏡前，一根一根的揪着自己頭發，巨大的梳妝鏡裏顯得林冉媽媽小了很多，林爸爸吓得一愣，說：”你怎麽了？“

他随即就要上手，但是林冉媽媽在他剛要靠近的時候，扭頭狐媚的一笑，然後她爸爸吓得退後了幾步，冷汗便不聽使喚的鑽出毛孔，濕透了他的襯衣。

她的媽媽對着她爸爸笑着揪頭發，大晚上的，林爸爸雖說是個老爺們，也着實吓了一跳，呆着不敢動，林媽媽随後不笑了，哭着說了一句什麽話，就猛地跳了起來，撲到林爸身上，張嘴就咬。

林爸這個一米八的男人居然按不住瘦小的妻子，被一口咬中肩頭，幸好林爸躲開了，要不然這一口就咬到了喉嚨，二人厮打起來，林爸不敢使勁兒，怕傷到妻子，于是就這樣糾纏在一起。

随着妻子用力，疼的林爸大叫，林冉被驚醒，她從房間出來，看到爸媽在客廳滾作一團，尖叫了一聲，她剛想上前詢問，不曾想，林媽猛地擡頭向林冉看過去，林冉看到媽媽一臉猙獰，吓得摔了一個跟頭。

此刻林冉坐在李水寬面前哭訴，一點梨花帶雨，百句穿腸凄涼，李水寬的心化了一地。

緊接着，林媽放開林爸就要撲林冉，林爸護子心切，抄起桌子上的水果刀一刀紮在了林媽的後腰，林媽像被放了氣一樣，癱軟了下來，暈了過去。

吓得林爸趕緊把妻子摟在懷裏，他急忙掐着林媽的人中，當林冉媽媽的人中被掐出了紫黑色，林媽好像又緩過來了，這個時候林爸根本摟不住她，自己的妻子像是中了魔，林冉爸爸急忙拉着女兒出了家門，厚實的防盜門擋住了林媽。

林爸和林冉躲在了電梯旁，聽着家裏林媽狂嚎，林冉小聲哭着，林爸膽戰心驚的聽着屋裏的怪叫，此刻他一頭冷汗，心急如焚。

林媽一下又一下的撞擊的防盜門，此刻正值深夜，小區裏只有星星點點的蟋蟀叫聲，林冉媽媽一聲接一聲的嘶吼，凄慘的像是人間末日一樣，林爸是又心疼妻子又不知所措，他急忙翻找手機，卻發現，根本沒有帶出家門。

過了兩分鐘，屋裏的聲音小了。

林爸和林冉蹲坐在電梯門口，終于可以清淨一下，他們有些恍惚，二人對面就是步行梯的口，所有的高層樓房步行梯都是很簡陋，很窄很黑，這個時候，隐隐的傳來一聲貓叫，像是在樓下，也像是在樓上，很溫柔的一聲貓叫。

突然，樓道裏的聲控燈黑了下去，毫無征兆，黑暗中，林冉抓緊了林爸的胳膊，屋裏沒有了砸門聲音，四周一片寂靜，但是父女二人的耳朵裏傳來了林媽小聲嘔吐的聲音，緊接着貓又叫了一聲，林媽在屋裏的嘔吐聲音開始大了起來，林爸有些緊張，他此刻在擔心妻子，林冉也沒有在意那一聲貓叫，因為周圍鄰居養貓的很多，林爸豎起耳朵聽着，聲控燈又滅了，陷入了一片黑暗。

突然，一聲凄厲的貓叫傳了上來，大概離自己所在樓層很近，林媽此刻又鬧了起來，一聲凄慘的嘶吼撞破鐵門直接鑽進了父女的心裏，撞門的聲音又開始了，一下又一下，沉悶的聲音，一次比一次重。

貓叫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凄厲，步行梯樓道裏全是貓叫的聲音，奇怪的是，聲控燈并沒有亮，貓叫的聲音又近了一點，周圍一片黑暗，貓像是在爬樓梯，林媽在屋子裏也越發狂躁，林爸有點腿軟。

随着貓叫聲越來越近，感覺馬上要到樓梯出口了，這個時候，也是林媽最狂躁的時候，貓叫聲忽然變了，很凄慘，但是，不是貓叫，林爸也不知道是什麽，但是很耳熟，對，是小孩子，像一個小孩子哭泣，并不是嬰兒的哭泣，像是一個幾歲的孩子，哭着嗚咽，嘴裏還模糊不清的喊着媽媽。

林爸忽然想到那年去泰國見過的一個鬼嬰，他當時就覺得那個孩子在對自己笑。那個聲音越來越近，他們之間隔着一堵牆，那個聲音越來越接近門口的位置，林爸腦補了鬼嬰哭着爬樓梯的場景，林爸吓得一激靈，他趕忙站起來跺腳，想叫亮聲控燈。

但是平時很敏感的聲控燈這下卻不亮了，這個時候，貓叫聲已經到了近前，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樓梯間，全靠着一個綠色的安全通道的光死撐，而這道綠色的光芒還不如沒有。

林爸吓壞了，他都感覺小鬼嬰就趴在面前。

這個時候，磨牙的聲音從屋裏傳了出來，屋裏的妻子開始咬鐵門了，瘋了一樣！

貓聲逼近，林冉尖叫了起來，燈亮了，半截貓尾巴，飛也似的飄了過去，沖向了樓上，林爸慶幸燈開的晚一點，要不然，不知道會見到什麽。

林爸掙紮着站起來，壯着膽子走向步行梯，上下看了看，什麽也沒有。

現在林冉的爸媽都在醫院，媽媽依舊昏迷，林爸心裏的弦崩了，不知怎的失去了理智，不知道在胡說些什麽。

林冉說完這些，眼淚婆娑的抓着水寬的胳膊，一陣冰涼随着林冉的手傳到水寬的心裏，李水寬看着林冉依舊好看的手，青色的血管，冷白的手指，李水寬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安慰的話，他覺得很無奈，他心說，我屁股還沒擦幹淨，我也差點死了，你知道嗎。

他曾無時無刻想把他的所有的事分享給林冉，可現在人就在面前，而話真到了嘴邊，就出不來了，他很想握一下林冉的手，可他的手現在慘不忍睹，他攥起拳頭，放在林冉的手上，避免林冉看到他那長長的指甲，以及裏面的油漬，同時裝作很淡定，他從沒想過會這樣拉女生的手，并不舒服，林冉的手涼的像塊冰，其實他現在喜憂參半，因為被喜歡的人需要是怎樣的喜悅他終于知道了。

水寬問道：“我要怎麽救你？”

林冉說：“跟我去見一個人。”

林冉說的那麽快，那麽肯定，像是提前想好了一樣。

李水寬慫了，他有些不敢，那一瞬間，他甚至開始懷疑林冉，因為他不知道是不是別人利用林冉來搞他，于是李水寬思索了一下問：“見誰？”

林冉盯着他的眼睛，就等着他開口。她的雙手一直握在一起，按在李水寬的胳膊上，像是怕他在下一秒就消失掉一樣，林冉說：”我舅舅，他剛才去醫院看我媽媽的時候告訴我，讓我來這個燒烤店等你，說你能救我媽媽。“

李水寬還沒來的及說話，林冉急忙抽出自己的手，拿出了手機，那是一臺嶄新的ipnone，李水寬很早就想要一臺蘋果手機了，林冉看了時間，急忙說：”水寬我們走吧，舅舅說七點半之前回去我媽媽還有救。“

李水寬看了眼牆上的表，故作深思狀，那塊表已經髒的快看不出時間了，現在大概是七點整，李水寬其實根本沒有想什麽，因為他根本不可能拒絕林冉，但是他真的不敢去，看到胖哥的臉，他的安全感才會多一點，現在他根本不想失去這份安全感，昏暗的北京夜晚，也只有胖哥這一根蠟燭了。

可是，她是林冉啊，李水寬真的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當他咬緊牙關，剛準備站起身來答應林冉，然後突然覺得一絲涼意侵入後背，他盯着林冉那雙漂亮的不像樣子的大眼睛，他問：”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麽救你媽媽，要我去那裏做什麽。“

林冉也站了起來，她再次抓住了李水寬的手，那雙指甲縫裏全是污泥的手，林冉用力的抓着李水寬的手說：”沒關系的，我舅舅知道怎麽辦，真的，只要你跟我回家。“

被喜歡的女生突然抓手的感覺自然是好到起飛了，只是李水寬不太敢再胡思亂想，他現在再次想把自己的另一只鹹豬手放在林冉那雙怎麽看怎麽好看的手上，但是他不敢。

李水寬只經過了一秒鐘的思想鬥争後就決定什麽都不管了，我就要跟我喜歡的姑娘回家，他沖着林冉點了點頭說：”好。“

李水寬不知道去了該怎麽辦，自己唯一的線索就是林冉，還有孫佳齊的微信，就算林冉現在有很多疑點，李水寬也有很多疑問，但是，問清楚了又能怎麽樣呢，還是要去的，就算是死掉，也要去的。

李水寬一邊轉身跟着林冉下車，一邊掏出手機，他想先把微信的事搞清楚，他試探着問林冉：“是你剛才給我發的消息嗎，孫佳齊在哪？”

林冉轉過身一臉茫然問：“什麽消息？我......”

林冉剛要說話，水寬的手機亮了。

來電顯示是兩個字：爸爸。

氣氛一下子緊張了，李水寬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盯着手機一動不動，林冉看着李水寬盯着屏幕也不接，她碰了碰李水寬說：“怎麽了？”

水寬沒有反應，他心裏一直在想這個電話是誰，保國爹是真的還是假的，這個電話讓他十分緊張，但他不想再猶豫，他怕電話挂掉，就算是假的保國爹，也認了，他向右滑動接了這個電話。

李水寬接了電話，但沒有開口，對面也沒有說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沉默了十幾秒，水寬剛要開口罵娘的時候，電話裏傳來了呵喽呵喽的聲音，就是水寬被綁在床上看見的那個怪物發出的聲音，這個聲音水寬這輩子都忘不了。

水寬一驚，舉着電話的手一哆嗦，把盯着他看的，處于神經緊張狀态林冉吓了一跳，林冉問：”你怎麽了，你......聽見什麽了？“就在林冉說話的同時，電話裏傳來微微的說話聲音。

李水寬很緊張，也聽不到那個聲音是什麽，他立即調大了音量，走到車廂頂頭，蹲下來，仔細聽着，随後那聲微弱的聲音沒有傳來，過了幾秒鐘，電話裏終于又有聲音了：”寬兒，救...我。“

李水寬聽見孫佳齊的聲音後，左手突然捏緊了拳頭，林冉吓了一跳。

他喊：”你在哪？！“

電話裏失去了聲音，此刻又陷入一片寂靜，李水寬急得都要叫出來了，終于從電話裏傳來一句：”我在...你...你..你家。”然後電話就挂掉了。

李水寬一驚。

他陷入了兩難境地，重色輕友這種事，李水寬做不到，但是他又不能扔掉林冉不管，他在原地呆呆的站着，此刻林冉說：“水寬，七點半你不跟我去我家，我媽媽就沒救了。”說完林冉鼻子一酸就哭了出來，林冉像一只受傷的小貓，它無助的喵喵的叫着，瞪着大眼睛看着你，這讓李水寬這只小崽的保護欲暴增，可重色輕友他真的做不到啊。

李水寬內心是抓狂的，他現在也不想再懷疑誰是真的，誰是假的。

他急的四處亂轉，像一只熱鍋上的螞蟻，怎麽辦，先救誰？還有半個小時，來得及嗎，來得及嗎？

李水寬轉頭看了林冉一眼，他說：“給我十分鐘，我很快回來。”

林冉依舊抓着李水寬的手，她根本不想放手，還有半個小時，她不想出任何差錯，李水寬見她沒放手，他說：“孫佳齊在我家，我現在不去，他就死了，我答應你我一定去你們家找你。”沒有任何商量的口氣，因為他必須這樣做，而林冉也不能拒絕，她根本就不知道怎麽拒絕，她是認識孫佳齊的，她也知道，自己在李水寬的心裏并不能比得上孫佳齊。

林冉都明白，其實她也不想孫佳齊出事，畢竟那是孫佳齊，是那個光彩照人的孫佳齊，是啊，哪個女孩子不喜歡孫佳齊這樣的男生呢，可再喜歡，也只是喜歡啊，另一邊可是自己的媽媽，林冉知道輕重。

林冉不知道該怎麽辦，只是死死的抓着李水寬的手，這個時候李水寬很重的握了林冉的手一下，說：“我先走了，很快去找你，你先回家。”

然後他的另一只手抓起了桌子上的鐵簽子，又摸了摸兜裏的刀，轉身就要走。

甩開手的那一剎那，林冉一臉驚恐，李水寬一走，她忽然間覺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也折了，她呆坐在原地。

放下林冉不多講，接着說李水寬。

李水寬轉身下車，胖老板見水寬下了車，想寒暄幾句，他說：“這兩天真是晦氣，下這麽大雨。”

水寬此刻沒有聊天的欲望，他說：“哥，借我一百塊錢，我有點急用，明天給你。”

胖老板也沒多想，就直接拿了一把零錢，大概有一百多，全塞給了李水寬，李水寬擺了擺手，告別了胖老板，就跑到商店買了一把大一點的菜刀。

出了商店門口，這個時候夜晚降臨，他望着家的方向，那邊沒有路燈，很黑，他深吸了一口氣，毅然走進了茫茫夜幕之中。

這個時候李水寬并沒有熱血上腦，他很冷靜，從小腹傳出來的緊張感讓他清醒，同時也讓他害怕，他沒有敢報警，他知道他報警後，保國爹說不準就真的得死了，再說今天的事，他自己都不敢信，估計警察會把他送進精神病醫院。

可是，事情總要解決，逃避是沒有用的，這輩子他沒什麽太在乎的人。

現在好了，一個都沒有了，都出事了，就剩他自己了。

他是個從小就沒主見的孩子，這次真的是趕鴨子上架，連最後一塊遮羞布都不給他留，李水寬真的是鐵了心了。

可他平時的生活狀态就是慫啊，他越離家近一點就越害怕，但他不知道他有什麽理由逃避，他心說，看來真的是要拼命了。

他走到了小區門口，看着出進小區的人，忽然覺得自己真的是倒黴，心中一股怨氣，轉化為怒氣。

水寬心說，媽的，放着好日子不過，非來禍害老子，我不好過，誰也別想好過，老子跟你拼了。

水寬一路小跑的就跑到了自己家的門口，樓道裏本來就沒幾戶人家，所以也沒人發現他們家出了什麽事，李水寬深呼一口氣，他掏出了刀沖進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