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抛磚引玉

陸元青聞言卻只是慢吞吞道:“在下只是以為大人已将這案子推給我,自己則要獨善其身,去作壁上觀。”

聞言沈白有些尴尬,“元青,我只是想看看你一個人要多久能破這個案子而已。”

“大人,我們還要回汴城的,不是嗎?”陸元青頗有深意地看了沈白一眼,又補充道,“如今已是六月将末,七月初一定要回到汴城去,我們沒有幾天時間了。”

從選客房的位置就可大概看出這兩個都自稱金巧巧的女子性格有着天壤之別。

那位美豔動人的金姑娘住在了客房的東側,這裏緊鄰一座園中園,倒是種滿了奇花異草,那香味随風而動,連吸口氣都覺得舒暢。

“元青要先送她嗎?”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這位錢公子真是個怪人,放着這麽美的女子不愛,偏偏去摘那朵又不香又紮手的野花。”陸元青一邊說一邊上前叫門。

等了片刻,才聽到裏面傳來腳步聲,開門的是個小丫鬟,“公子你是……”

陸元青一臉溫和的笑意,“我剛剛在路上遇到了浣衣房的姐姐給各院送洗好的衣服,正好我也往這邊來,便順便幫幫她的忙。”他一邊說一邊将手中的綠衣服遞給小丫鬟,“這是金姑娘的,姐姐拿進去吧。”

這小丫鬟估計是被陸元青的“姐姐經”搞暈了頭,也沒細想這其間古怪的地方,便紅着臉接過了衣服,“多謝公子了……還有什麽事嗎?”

“沒有了,辛苦姐姐了。”陸元青笑眯了眼,随後退身告辭。

“元青啊,我不得不說這事你做比我适合。”沈白一如往常地調侃陸元青。

“多謝大人誇獎。”陸元青一如往常的不動聲色。

“如果這衣服和這位金姑娘無關呢?”沈白又問。

“如果無關,她自然會替我們将衣服轉送給另一位金姑娘的,因為整個錢府中只住了兩位金姑娘,她必會以為是浣衣房搞錯了人,誰讓她們都自稱是金巧巧呢?”

“所以我們只要安心回房等,不是今晚便是明晚。”沈白了然一笑。

陸元青點點頭,“如果她是兇手,是不會介意多殺我一個的。”

“只是這樣做未免太過冒險,我們并不了解她的底細。”

“時間不等人,我們時間有限。誰讓大人不肯幫忙,那我就用我自己的法子。”陸元青一邊說一邊看了看沈白,“況且我也不是讓她白跑一趟,我送了她一份大禮,不好嗎?”

夜幕漸漸深沉,一抹黑影閃出了順風留香的院子,步履輕盈地往回廊那邊行去。黑暗籠罩了錢府,靜谧中搖曳的樹影和扶蘇的斑駁給府中籠上了一層詭谲的顏色。

這影子便在這鬼影憧憧黑白難辨的院落中穿行,一刻不停。

終于,影子在回廊盡頭的那間房前停了下來,先是向四周看了看,随後似是猶豫了片刻,才從袖口中抽出了一竹管,将竹管輕輕插進了紙窗內,随後掩住鼻子輕吹了幾下。做完這些後,影子停了停,下一瞬一把銀光閃爍的匕首便被影子握在了掌中,随後低身将匕首插進了門縫間,輕輕撥動着攔門闩。等攔門闩落地的聲音傳來時,這黑影明顯松了一口氣,微微定了定神,随後推開了房門。

屋內很黑,這處零星殘月照耀的角落猶顯陰暗。黑影似乎在推開門走進去的瞬間就聞到了一股惡臭難聞的味道,那感覺很像是……很像是什麽呢,一時有些想不起來,明明那答案就在嘴邊,怎麽卻忽然間想不起來了呢?

黑影一邊想一邊向床邊逼近,并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匕首,“擋我路的人都要死,怪只怪你多管閑事。”聽聲音竟是個女子?

說時遲那時快,女子手中的匕首精準地插進了床上模糊的隆起物,耳中只聽到怪異的液體流淌聲響起,随後那股熏人的氣味更加明顯了,惡臭得讓人頭暈眼花。

女子緊緊捂住鼻子,一抖手中的火折子。雖然不知道被迷倒的人再被插上一刀後是否該是這樣悄無聲息,可是既然動手了,就要确定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燃起的火折子吞吐着模糊而顫抖的亮光,随着她的逼近,漸漸将床上之人的面貌顯現出來,只是那床上躺着的人面貌鐵青僵硬、猙獰如鬼,根本就是一具僵屍。

“啊,鬼啊……”暗夜裏、火光下,任誰看到這樣一幅畫面都會吓得魂不附體,更何況是名嬌滴滴的美豔女子。這趁夜前來殺人的女子驚叫過後便軟軟地委頓在地,漸漸失去了知覺,她殘留在腦中最後一個想法是,她終于想到從一推門就充斥鼻間的味道是什麽了,那是死屍的味道。

再度醒來,天已經蒙蒙亮了,深夜前來殺人的女子慢慢睜開了眼睛。她對面站了一個身穿青袍的少年。她又向四周看了看,幾乎所有錢府的人都圍在不遠處指指點點,她又看了看身後,桃園縣縣令郭通就安然地坐在那裏。

還在錢府,她還是她,可是已不是座上客,反成了階下囚。有些事一念之差,做了,便再回不了頭。

可是她的目光仍不死心地在人群中搜尋她渴望看到的那抹身影,只是當她看到錢永豐時,他卻只是蒼白着臉冷冷看着她,那眼神如此陌生,毫無溫情。

心忽然就翻攪着痛起來,她死死地咬住了下唇,默默地低下了頭。她做了所有罪惡的事,可是仍換不來他的一顧,忽然覺得這樣好沒有意思。

微微側頭,看到她身旁白布下覆蓋的東西,她忽然大笑起來,幾近瘋狂。

“犯婦休要放肆,姓甚名誰,如實回答!”郭通的聲音如同憑空響起的雷,全場一片肅然的冷凝。

“小女子桓四娘,參見大人。”她終于停住了笑,美豔的臉靜了下來,規規矩矩地回答了郭通。

“你既然不是金巧巧,為何之前堅稱自己為金永年的女兒金巧巧?”

桓四娘擡起眼看了看錢永豐,“因為我鬼迷心竅,想要嫁進錢府,過那富貴榮華的少奶奶生活。”她的話說完後,錢永豐的臉忽然間有些蒼白起來,他的嘴唇微微顫動,卻最終什麽都沒有說。

“好,既然你認罪,那麽就把你如何騙得金巧巧的信物,而後又如何殺害錢老爺和錢夫人的罪狀如實一一講來!”

桓四娘聞言靜了靜,才開口道:“小女子桓四娘在距此五十裏的地方開了一家客棧,幾日前的一天晚上有人前來投宿,是兩個女子和一名少年。其中一名女子似乎是病着,不住地咳,而且那夜下着雨,她該是淋了雨,病得更厲害了,是另一名女子背她進門的。”

郭通疑惑道:“不是還有一名少年嗎?那少年怎麽不背呢?”

“那兩名女子說這少年是她們在路上救下的,彼此并不認識,而且那少年渾身冰冷,似乎已經斷氣了,可是那病着的小姐卻堅稱他還有呼吸,非要在路邊救了他,所以那背她的女子沒辦法,只能帶上那少年一起住進了客棧。對了,還有一頭禿毛驢,女子說在少年身邊發現的,應該也是他的。”

聽到此處,沈白看了陸元青一眼,看來這少年便是昏迷在路邊的元青了。

“小女子看那女子病容憔悴,便好心想為她尋個大夫來瞧瞧,可是她拒絕了,她說她的病好不了了。她說這話時根本就是出氣多、入氣少,随時都會咽氣的樣子。她說還有話要對和她同行的女子說,我便出了她們的房間,可是我又有些擔心,萬一她死在了我的客棧裏,到時候恐怕又是一場無妄之災,所以我躲在了她們門口偷聽。”

“你聽到了什麽,如實講來!”

“原來那得病的女子叫做金巧巧,是來桃園縣找她未婚夫婿的。要說她的未婚夫婿在座的諸位恐怕不會陌生,他就是桃源錢家的大少爺錢永豐,而陪她前來的女子叫做陳碧珠,不知二人什麽關系,只聽到金巧巧喚她為姐姐。

“她們的話沒頭沒尾,我只聽金巧巧說自己恐怕是不行了,挨不到錢家了。她告訴陳碧珠等她死後就在此地将她埋了,不必再費力帶回去了。那陳碧珠卻說她淨說喪氣話,大仇還沒有報,就先言生死,可是那金巧巧卻說她從來沒想過報仇,她說她不恨殺她父母的仇人,一點也不恨!

“那陳碧珠道如果她怕,她便替她殺了她那仇人一家。金巧巧卻說殺不得,她的聲音漸低,我有些聽不清楚,只是那些模糊的聲音過後,屋裏就是一陣死寂了。我心驚膽戰地等了片刻,才聽到了屋內的哭聲,我心裏一驚,便顧不得了,一把推開門闖了進去,卻見那金巧巧已經咽氣了,而陳碧珠卻在她的床頭放聲痛哭,那哭聲不知怎的讓人聽了格外辛酸。

“再後來陳碧珠将金巧巧埋在了後山坡下,在她墳前磕了頭後說,她的仇她會替她報,她不會放過姓錢的一家人,而後她便揚長而去了。”

“所以你冒充了那已死的金巧巧,改名換姓找上了錢府?”

“對,金巧巧已死,這世上再也沒有金巧巧這個人了,而且聽她二人之前的言談,似乎從未見過錢家的人,所以我便将金巧巧從後山再度挖了出來,将她重新拖回了我的客棧。我在她身上發現了那枚玉佩,聽她二人之前說過這便是當年錢家給她的信物,所以我便洗幹淨了放進自己的衣袋裏。我又怕她穿在身上的衣服暴露她的身份,便把她的衣服全脫下來,用火燒盡了。我本想重新将她埋了,可是一想她一個未嫁女子赤身裸體終究不雅,所以我想到了她二人雨中救回的那名少年,那少年從進到客棧後就沒有醒過,渾身又冷得出奇,想必是死了,所以我将他身上的外衣脫下來給金巧巧穿上了,而後我簡單整理了一下客棧——反正客棧地處偏僻,平日基本沒有什麽客人登門——然後我将金巧巧再度掩埋後,就起程往錢家趕了。”

郭通聞言沉思了片刻後道:“這麽說金巧巧已經死了?”他擡眼看了看沈白和陸元青,“看來二位公子自客棧中帶回的那具女屍就是金巧巧了。”

陸元青點點頭,“應該就如桓姑娘所說這般了,不過在下卻還有幾個疑問想請教桓姑娘。”

桓四娘擡眼看了看他,“公子有何事?”

“姑娘不覺得在下看起來眼熟嗎?”

桓四娘又打量他片刻後才搖搖頭,“這位公子,小女子不曾見過你。”

“是嗎?”陸元青一本正經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難道在下這張臉真的如此普通?普通到桓姑娘你曾親手脫過在下的衣服,卻竟對在下的臉沒有留下絲毫印象?”

“什麽?”桓四娘驚訝地看着陸元青,“你……你到底是誰?”

“在下不才,就是那個被好心的金姑娘救回客棧的渾身冰冷應該早就已經死了的少年。”

此言一出,桓四娘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她只是僵直着手指指着陸元青,仿佛見到了鬼一般,“你,你……”

“那麽在下是不是可以這麽判斷,親手脫去在下衣服的其實另有其人,而并非桓姑娘你呢?”

“你在胡說什麽?”桓四娘開始只是低喃,而後卻忽然喊起來,“你胡說,你胡說!”

“桓姑娘,在下只是随口說說,你先別激動,因為在下還有問題想要問你。”陸元青看了郭通一眼,見他點了點頭,遂繼續道,“一個女子孤身一人在如此荒僻的地方開客棧,如姑娘所言,此處幾乎沒有什麽客人登門,那麽你要靠什麽活下去呢?在下曾經有幸參觀過姑娘的香閨,要說姑娘的衣服之精美該說在這桃園縣不排第一也要排到第二,因為那精美的面料在下只在錢府女眷們身上見識過。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子只守着一家搖搖欲墜的荒野客棧,看不見幾個客人,卻能穿上只有桃園縣首富才有能力穿着的值錢布料做成的衣服,這點着實讓在下頗為好奇。當然,在下好奇的地方還有很多,比如說一個女子是如何從後山将一具女屍拖回客棧中的?又比如說在這樣荒山野嶺的客棧中,你一個女子如何有膽量把衣服從一個死人身上脫下來?莫非人不可貌相,桓姑娘不僅力氣大得驚人甚至連膽子都超出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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