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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秀所在的這個莊子叫做大程莊,大程莊下面還有個小程莊。兩個莊子的不同之處是,小程莊裏幾乎所有人都是姓程的,但是大程莊只是大部分人姓程,另外還有許多其他的姓。
比如說馮英家姓馮,西邊小李嬸子和她丈夫都姓李,而村裏的大隊書記則姓崔。
程秀一路小跑着去了崔家,崔家人也剛剛吃完飯,大隊書記崔玉春還在家。說起來程秀上輩子對這個崔玉春并不大熟悉,甚至是在程莊過了十八年,都沒和這個崔玉春說過幾句話。但是她卻是知道這崔玉春是怎麽死的,就是在她逃出程莊之後沒幾年,有人提了禮送去崔家想辦個低保,崔玉春在酒桌上直接喝死了。
這個死法可真夠慘烈的,當初大家一時間都不知道是該同情還是該唾棄了。畢竟那個去求辦低保的人家雖然不算有錢,但是也是有個十多萬的存款能在縣城付個首付的。就為了省點錢所以來求崔玉春辦事,哪知道事情最後沒辦成,最後還把十幾萬都拿出來賠償了。當然了,這崔玉春本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如果真的是個正直的人,那是不可能收禮幫這樣的人辦事的。
看着這個不正直的男人,程秀笑着說明了來意。
正直有正直的好處,不正直她也有對不正直的人的法子。現在崔玉春在村裏算是說話最中用的人了,當然如果他後面沒因為那種事情死了,他只要不下臺,都将一直是村裏說話最中用的人。
崔玉春有點貪心是真的,而且這人的确不是什麽好人,不過他卻是個最疼姑娘的男人。在重男輕女的農村,崔玉春家裏只有一個女兒,而且從來沒想過要生兒子。所以當他看到程秀那一臉的傷,頓時二話不說就起身跟着來程秀家裏了。
程秀得到他的同意道了謝,然後又一路跑着回去叫了阿胖嬸子夫妻和小李嬸子夫妻,等到崔玉春到的時候,這些人也都早早就到齊了。
崔玉春板着臉走進了屋,林水花忙搬了凳子來給他坐,他倒是也沒客氣,大搖大擺的就坐了下來。
看他這個态度,程實達和林水花都有點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說事了,于是程秀就再次當着衆人的面開了口,“崔叔,今天請您來就是想請你做個見證的。我不是我爸媽的親生女兒,但是這麽多年爸媽把我養大又送我讀書,這份恩情我無論如何都得記着。所以我就想請您來幫着做個見證,讓我爸媽供我讀完初中,另外再幫我出個高中第一學期的學費,以後等我畢業工作,第一件事就是賺錢來還他們。”
程秀說完,把自己早已抽空列好的單子拿出來遞給了崔玉春。
崔玉春沒說話,接了單子來看,看到上面的數目的時候就震驚了。這程實達夫妻也太貪心了吧,在農村養個丫頭能花幾個錢啊,居然好意思要這麽多的回報。
他擡頭看了看程秀的臉,又看了看程秀身上早洗的發白舊的不行的衣服,對程實達和林水花的不滿就更甚了點。他語氣不悅的說道:“這個見證我可以做,只不過卻不能直接按着單子上的來。”
林水花一聽,立刻點頭附和道:“就是就是,我們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孩子養大的,就給兩萬塊錢,這去哪裏都說不通這個禮的。”
程實達倒是心裏明白,這錢的确是不少了,沖着林水花狠狠瞪了一眼,道:“一邊去,亂說什麽呢!”
這時候農村有錢的人很少,就是去外面打工,賺到的工資也都很低。他們都是不知道以後社會發展是什麽樣子的,更是不知道以後就連在工地做事的農民工,只要不怕累肯努力的幹活,那收入都是大幾千小一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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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三萬塊錢這樣算起來,的确是不多的。但是那都是十來年後的事情了,而且按着程家對程秀這些年付出的,三萬塊錢真的不少了。
崔玉春被林水花的不要臉給弄的無語了,看着程實達還算能聽懂人話,深深抒了一口氣才說道:“這錢可不少了,這村裏有幾個人能賺到這麽多錢的,咱們村子除了西頭那家做包工頭的蓋了二層小樓房,整個村裏就沒幾家人能說家裏有三五千的存款的。”
程實達連連點頭,“是是是,我也覺得挺多的。但是這孩子孝順,硬是要給這麽多,我也沒法子。”
程秀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的樂了,這程實達這麽會說話,可真是上輩子沒發現的。
崔玉春雖然覺得程實達也挺夠不要臉的,但是這到底是程家都商量好的事情,他雖然是大隊書記但終究是個外姓人,于是也不願意過于得罪人。于是就道:“這樣吧,這錢數就這麽定了,但是另外要再加上一點,這孩子現在讀初三,每個周你們要拿五塊錢除了夥食費之外的生活費出來給孩子,另外就是瞧瞧孩子身上穿的,以後人還你們三萬塊呢,你們現在也給買件像樣的衣裳穿穿。還有讀高中,能考上高中的孩子那能簡單啊,這麽好的孩子,第一學期一年的學費你們都負擔了!”
崔玉春的明顯偏向,倒是叫程秀有點感動了。她知道林水花小氣舍不得,但是看崔玉春這明顯的偏向,倒是也沒說出什麽不要的話來。
這一張嘴就是叫程家多出一兩千啊,初三是花不到什麽錢,但是聽說去縣城讀書可是要交擇校費的。如果考上了,但是考的不好,那可是一兩千的擇校費往裏送呢。
程實達不大願意,林水花更是直接開口反駁,“不行,如果是這樣,那她以後得還我們四萬才行!”
程秀記得,程麗讀初一開始就一星期額外有十塊錢的生活費,到了初二就是二十了。不過程麗是親生的,她不能去比,但是這林水花也真是黑心,多付出一兩千,就想得到一兩萬。這錢她就是拿來買酒給崔玉春喝,她都不想給林水花。
不等崔玉春說話,程秀就道:“崔叔,謝謝你的關心,我真的不需要的。我在學校吃食堂的不用花錢,而且衣服也都還能穿,等到上高中了,我趁着暑假出去打工就可以賺到學費了。就這麽簽了就行了,以後勞煩崔叔你幫我們做個見證呢。”
崔玉春卻把紙往桌子上一拍,生氣的道:“我看看你們夫妻真是掉錢眼裏去了,這麽一點也不肯給,只想着往回要是吧?要是這樣,那好,反正我也就一個閨女,秀兒這麽好的孩子跟我回去做閨女就是了。以後我瞧着這三萬塊錢你們也別要了,這些年秀兒在你們家到底是花了多少的,我來給她還了,以後秀兒就是我閨女,跟着我姓崔!”
崔玉春一哼一喝氣勢驚人,林水花居然都被吼的抖了兩下,下意識的就抓住程實達的胳膊,把他推了出來。
這沒人搶的時候不知道是好的,有人搶了,雖然知道崔玉春說的不可能是真話,但是一想到那兩萬塊錢以後就變成崔玉春的了,程實達立刻心裏不願意了。
“行行行,那就按着書記你的意思來。”程實達說着,看向程秀,“不過有一點,高中可不是那麽好考的,到時候要是分數差的多要交太多擇校費的話,那個可不能交的。”
“行,如果要交太多擇校費的話,那我就不讀了!”程秀忙的喊出來,卻沒想到一喊出,發現自己都有點哽咽了。
想想也是好笑,自己死的時候都四十了,可是和面前的崔玉春差不多大的。但是現在卻因為崔玉春的這幾句話,反倒是感動的眼眶都發酸了。
其實程秀在村裏最羨慕的就是崔玉春的女兒了,那個女孩子叫崔秀,和她一樣的名字,卻是不一樣的待遇。有個這麽好的父親,一定是很幸福的事情吧?
崔玉春執筆寫好了條約,程秀簽了名字,又用家裏的黑墨水按了手指印。程實達和林水花也一樣。見證人那邊,崔玉春和小李叔還有程實業也都簽了自己的名字。最終這合約寫了三份,程秀一份,程實達一份,崔玉春拿走了一份。
“秀兒,你要給你大哥說的,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啊?”人一走,程實達和林水花就迫不及待的問程秀,程剛看上的姑娘到底是誰了。
程秀現在自然不會就把真相洩露出去,一切都還是未知數呢,正好程剛割好了青草回來,于是她就道:“我先去和大哥說一下這個事情,你們就等着好事就行了。”
她說完跑了出去,和程剛一起到南邊喂牛。
“怎麽了秀兒,這麽高興啊?”程剛看到程秀臉上帶着笑,也憨憨笑着問。
程秀點點頭,小聲的問他,“你今晚要和英子姐見面嗎?”
程剛臉一紅,道:“你,你問這個幹什麽……”
程秀笑道:“我有話要和英子姐說啊。”
程剛想到程秀說的,要幫他和馮英在一起的事情了。雖然不知道程秀的法子是什麽,但是他真的還是蠻期待的,也顧不得害羞了,道:“晚上還早呢,而且你今天不是要去學校上晚自習嗎?英子現在在家呢,你現在去找她就可以了。”
程秀一愣,臉上卻是為難起來。
她排斥馮家,排斥馮母,也排斥馮瘸子。上輩子馮家簡直是她的噩夢,後來離開程莊,她一次都沒有回來過,即使是程剛和馮英鬧離婚需要她來勸,她都沒有回來。就是因為她不想看到馮母和馮瘸子,雖然那時候的她馮家已經沒人敢欺負了,但是她午夜夢回,還是會想到被馮瘸子打的傷痕累累的自己,想到那兩個沒有來到這世上的可憐孩子。
雖然重生一次了,她應該改變,應該堅強,可是現在讓她去馮家,她真的是做不到。
她搖搖頭,輕輕笑道:“我今晚上不去上晚自習,明天早上去上課就行了。晚上你見英子姐的時候,叫我一聲吧。”
她說完不等程剛說話,轉身跑着進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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