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程諾下意識松開了手，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了。

卿玫手臂下正夾着一個本子，被曾媛媛扶着走過來。

她捏着本子高高擡起。

程諾下意識閉上了眼，卻什麽觸感也沒有。

哎？

程諾睜開一只眼，看到卿玫手中的薄本正敲在王子厲的腦袋上。

王子厲也有點懵。

卿玫歪頭笑了一下，“不要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

曾媛媛捂着嘴，發出笑聲。

程諾撓了撓後腦勺，笑嘻嘻說：“教練英明。”

“行了，你們兩個快點過來，咱們商量一下。”

“好嘞。”程諾應的無比爽快，搶着扶卿玫到一旁坐。

王子厲摸了摸被卿玫敲過的地方。

曾媛媛輕聲問：“你沒事吧？”

王子厲冷冷淡淡瞥了她一眼，一言不發朝卿玫的方向走去。

曾媛媛下意識追了一步，又讪讪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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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玫将兩人帶到一旁有椅子的角落邊，示意兩人坐下。

王子厲和程諾對視一眼，各自拖着藍色的折疊椅離對方遠一些。

卿玫：“……”

她搖頭笑：“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早上不還好好的？”

王子厲雙臂環抱胸前，擡頭望天。

程諾雙手叉在一起抵在鼻尖下，低頭看地。

好吧……好吧……

卿玫搖了搖手中的本子：“你們兩個的特點，我想你們兩個也清楚，不如你們自己先說說？”

程諾張開嘴。

王子厲咳嗽一聲。

程諾觑他一眼，平靜道：“我年紀大了，很多地方力不從心……”

“哎，哎，我是讓你說你的優點。”卿玫笑眯眯地打斷他的話，鼓勵道：“你要是一無所長的話也不會待在這裏了，偷偷告訴你，總教練很看好你。”

程諾腦中炸開一朵碩大的煙花，像是被這個美好的消息驚住了。

他按着椅背起身，迫不及待确認：“真的？”

卿玫含笑點頭。

“這……這……”程諾歡喜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他一會兒撓撓臉頰，一會兒抓抓脖頸，紅着臉磕磕絆絆道：“我其實也沒總教練認為的那麽好……不過，我也是有優點的！”

程諾眼睛發亮：“所有教練都說我穩，我的平衡感好，只要我能做好的，我就一定會做好，而且……”

他拔高了聲音：“我也會跳四周跳，跳的不錯。”

“哎？”卿玫按住自己的本子，“這我倒是不知道。”

程諾“嘿嘿”一笑，不好意思說：“這是我自己練的秘密武器，因為……”

他快速瞥了王子厲一眼，“有人一直在後面追着，我也不能讓人輕易追上不是？”

卿玫嘴角噙着笑意，溫柔地注視他：“那很厲害啊，你練的怎麽樣了？”

程諾快速說：“已經有些眉目了，我覺得我快成了。”

王子厲終于忍不住轉過頭。

程諾雙手按着膝蓋，朝卿玫的方向探身：“您知道了，我不做沒把握的動作，只要我能使出來，那就一定會成功。”

他目光中含着自己的驕傲。

他雖然比王子厲大，雖然看似溫柔陽光，卻并非沒有自己的脾氣，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将王子厲這個刺頭狠狠打壓下去。

王子厲的鼻子動了動，眼神毫無波動地轉向卿玫。

卿玫專心看着程諾，微笑說：“這樣很好，我相信你會更進一步的，那你繼續努力。”

程諾：“教練，我跟你說……”

他今天自信心爆棚，忍不住拉着卿玫絮絮叨叨了自己練習時的心得體會，卿玫也從自己的角度補充了兩句。

王子厲卻一直望着她。

她從始至終都沒看過他。

王子厲雙手撐在膝蓋上，一點點用力。

場館的光落進她的眼湖中，她面朝着程諾不住點頭，眼波蕩開溫柔的光。

“好，繼續這樣保持下去。”

卿玫轉頭看向王子厲，笑問：“該你了。”

王子厲的手驟然一松。

“我的優點沒什麽好說的，”他揚着下巴，“我的身體素質很好，很多對身體柔軟度有限制的動作我都能夠做到。”

他盯着程諾，“即便現在不能做到的，我也将會做到。”

程諾嘴角翹了翹，似乎在笑什麽。

他手臂搭在椅背上，側了側身子，用後腦勺對着王子厲。

卿玫“啪”的一下拍本子，“好了好了，你的優點我都知道，你來說說你的缺點。”

“……”

卿玫注視着王子厲，語重心長道：“一個優秀的運動員應該知道自己的優點，更應該知道自己的缺點，只有知道自己的缺點，才知道如何取長補短。”

“我都知道，”他垂着頭，重複一遍，“道理我都知道。”

可天底下，他唯獨無法在兩人面前坦言自己的缺點，一個他是的對手兼隊友，他現階段要打敗的對象——程諾；另一個便是……他永生都想要攀爬的高峰。

王子厲看向卿玫，“我的缺點？”

卿玫點頭。

王子厲：“可是，你剛剛只聽程諾的優點。”

卿玫笑了，“對你，我只聽缺點。”

他的眼睛像是沉入海中的太陽，“哦。”

“我的缺點……”

他的手指捏在一起，聲音拉長，尾音消失在唇齒間。

“對，你的缺點是什麽？”

王子厲：“大概就是給我的時間太少了吧。”

“嗯？”

王子厲：“大家開始練花滑的時間都特別早，我不一樣，我是後來受了別人的影響才開始練花滑的，因為起步比別人晚，我只有拼命去學，為了讓身子骨更軟，我學舞蹈；為了掌握平衡，随時随地練旋轉和跳躍，我練了輪滑……”

卿玫勾着手指蹭了蹭下巴。

她算是聽明白，他說的哪裏是他的缺點，他這是在換着花樣展示自己的優點吧？

“王子厲！”她認真地叫住他，“別轉移話題，我要你說你現在的短處。”

王子厲嘴角抿平。

“我……”

在她嚴厲的目光下，他緩緩說：“我太急于完成四周跳了，我已經和教練商量将四周跳編進自由滑裏，可是……”

王子厲的劉海兒失落地垂下，過長的發絲幾乎戳到他的眼睛。

他撥弄了一下，劉海兒很快又滑落下來，刺向他的眼睛。

卿玫敲了一下本皮：“失誤過多。”

王子厲手指插進發絲裏，垂着頭沒說話。

“還有……”

也許是說開了，也并沒有那麽怕了。

王子厲深吸一口氣，繼續說：“教練曾經讓我換個自由滑的配樂。”

他的手指滑落，捂住半張臉，悶聲道：“我沒同意。”

“我說，這個音樂正是我想要的，我用這個配樂跳才更有靈感，教練說，我如果四周跳的失誤還是太大就聽他的，換配樂。”

程諾看向王子厲。

他真不知道他的身上還發生過這些，王子厲總是擺出一副無往不勝的驕傲的樣子，誰也不知道他所受到的阻礙從來不小。

卿玫拍了拍手掌，将兩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那麽，我下面要與你們商量的事情便是……如果讓你們換配樂的話，你們會換嗎？”

王子厲：“不換！”

程諾：“我倒是不堅持，只要有更好選擇的話，我可以試試。”

卿玫的眼神掠過王子厲。

王子厲艱難開口：“我……那個音樂對我有特殊意義！”

特殊意義……

卿玫的目光瞥向不遠處，一直将注意力投向這邊的曾媛媛。

卿玫的聲音冷了些：“王子厲，我希望你冷靜一些，這個時候不要鬧小孩子脾氣。”

“嘩啦——”

王子厲的猛地站起來，似乎用力過猛，椅子倒在了地上。

程諾猛地跳起來擋在卿玫面前，“王子厲，你要對教練做什麽！”

王子厲笑了一聲，“我怎麽可能會對她做什麽？你未免想的太多了。”

“你……”

“好了。”

卿玫抱着手臂，盯着王子厲，神色冷靜又嚴厲，猶如當年在冰場上不為任何人動容的“冰雪女王”。

“程諾你坐回去，我相信他确實沒有想對我做什麽。”

她話風一轉，突然問王子厲：“你究竟把花滑當作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