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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校那天，細雪紛飛。維維和丹丹送葉蓁去地鐵站，關心地問：“你沒事兒吧？”

“沒有。”葉蓁暮氣沉沉。

兩人互看一眼，嘆口氣不說話了。

平安夜那天，葉蓁是哭着回寝室的。她手裏抱着玫瑰和玩具熊，維維和丹丹還以為她好事已成，一調侃，卻被她吼了：“再也不要和我提那個人！”

“……”靠！那到底是鬧哪出啊？她們真的不懂！

後來就是考試，葉蓁漸漸不玩游戲了，專心複習。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心裏有事兒。

到了地鐵站，葉蓁停下來，拉着兩人說：“我沒事，你們快回去吧。”

維維說：“不管發生什麽，很快就會過去的。”

丹丹點頭：“就是！天涯何處無芳草！”

維維瞪她一眼，她吓一跳，也知道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趕緊縮着脖子躲起來。

葉蓁笑了笑：“真沒事。某人欠收拾，将來要是栽我手裏，有他好受的！”

“……呵！呵呵……”維維才不信她有這麽硬氣，這話恐怕得反過來。她伸手拍了拍葉蓁的肩，“一路平安。”

……

葉蓁提着箱子，艱難地擠上火車，想起買票時和劉煦約好一起回家，那時候她什麽都不擔心，想着一切有他，哪知道事情變得這麽快，沒變好，反而變差了。

她有些委屈，也有些後悔。要什麽面子呢？他不肯開那個口，她主動就好了，他應該也不會拒絕。現在倒好，再主動送上門，真是自尊都沒有了！

好不容易擠到座位上，葉蓁塞好行李就坐下哭起來，把周圍的人吓得一愣一愣的。

好一會，坐對面的大叔大媽問：“小姑娘，想家啦？”

葉蓁急忙擦了擦淚，點頭。

“你是打工的還是讀書的？”

“讀書……”

“考B市的大學，厲害喲~我們兒子明年也考大學了，他呀，天天混着……”

葉蓁神思恍惚地聽着，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等大媽喘氣的瞬間，馬上埋頭伏在座位上，假裝睡覺。

火車緩緩開動，她扭頭枕着手臂，看着窗外的飛雪，不知過了多久，感覺有人注視自己，疑惑地扭頭，朝車廂連接處看去。

那裏是打開水的地方，一個身姿挺拔的少年站在那裏，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他彎腰接了點水，在小巧的保溫杯裏晃了兩下，仰頭喝下。

葉蓁緊盯着他，呼吸頓時急促起來。

他喝完了水，又接了一杯，擠開人群離開了。

葉蓁見他消失，急忙站起來，拿着自己的杯子往那邊擠去。擠到水箱前，他已經快要走出隔壁的車廂。葉蓁傷心難過地看着他，直到他不見了，才接了半杯水回座位去。

坐下後，她便一直盯着水箱的位置，希望他再出現。可惜，他再也沒出現，她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了。

快要到站時，她突然一驚，猛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他他……他的座位都不在隔壁車廂，怎麽跑這裏接水來了？難道……他是特意來看她的？

葉蓁的心，頓時熱起來，陰郁了大半個月的臉也露出了笑容。

……

走出車站，葉蓁在人群中尋找葉爸爸的身影，還沒找到，就聽他大喊自己的名字。她快步跑過去，脆生生地喊了一聲“爸”。葉爸爸高興不已，正要提她箱子，她突然問：“爸！你怎麽瘦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反正覺得他的臉沒以前寬了。

葉爸爸頓時眼淚汪汪：“你媽非要我減肥！肉都不要我吃了！”

“呃……”還真不是錯覺啊。

葉爸爸袖子一擦眼，提起箱子說：“走走走！你今天回來，你媽做了好多好吃的，我也搭着吃兩口！”

到家後，葉蓁馬上鑽進廚房。葉媽媽正在做大餐，扔下鍋鏟抓住她，仔細看了兩眼說：“怎麽瘦了？北方沒飯吃，苦了你了！”

葉蓁一時無言，頓了頓說：“有飯吃的。”

“你別騙我！他們除了面和饅頭還有什麽？”

“東北還産大米呢，怎麽沒有了？”

葉媽媽一窒，揮起鍋鏟說：“快洗手！”

葉蓁縮起脖子，洗了手幫忙擺碗筷，沒一會兒就開飯了。

因她回來，這頓飯很豐盛，以前只有過節才這麽吃。她自然知道二老的心意，心裏一片感動。

葉蓁默默吃菜，葉媽媽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在她碗裏：“多吃點！”

葉爸爸面前擺着一疊泡菜和一盤炒青菜，扁着嘴去夾紅燒肉，葉媽媽反手一筷子敲開了他。

葉爸爸一臉委屈。

葉蓁見了，急忙夾起紅燒肉放他碗裏，又飛快地夾了一塊魚給葉媽媽：“喏！你們也吃，不要只管我，我在學校吃得很好的。”

“哪有自己家好？”葉媽媽不信。

葉爸爸趁她不注意，又夾了一塊紅燒肉到自己碗裏。葉蓁盯着他，他擠眉弄眼，叫她掩護自己。

葉蓁只好找葉媽媽聊天，眼睜睜看他吃了許多肉。葉媽媽早就發現了，也不是不給他吃，是不想他吃太多，見他還夾，直接把碗端走：“都吃這麽多了，小心高血壓、冠心病、糖尿病！”

葉蓁一驚：“爸爸生病了？”難怪他瘦了一圈，他們怎麽沒給她說啊？

當然，她知道，他們是不想讓她擔心。不過她現在才反應過來，有些愧疚。

葉媽媽擺手：“沒有的事。我是防患于未然。”

葉爸爸氣呼呼地說：“你就是不愛我了！”

“咳——”葉蓁被齁住了。從小到大被塞狗糧，從來沒餓過。

“你自己看隔壁老王！多好的身體，說倒就倒，那就是肉吃多了！”

“什麽隔壁老王？”葉蓁又是一驚。隔壁幾戶鄰居不姓王啊，突然冒出這設定……

葉媽媽解釋：“是隔壁棟的，前幾年才搬來，你天天忙着讀書，沒見過。”

“哦……”葉蓁松口氣，前幾年才搬來就沒她什麽事了。她飛快地扒完飯，站起來說：“我去收拾行李！你們吃完了把碗放着，我來洗！”

“哎——”忽然間，二老都急起來。

葉蓁疑惑：“怎麽了？”

葉媽媽板起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想玩游戲吧？哼！也不知道好好讀書，一回來就玩游戲！給我坐下好好吃！”

“……”誰要玩游戲啊？大小號都暴露了，真沒臉再上了！她耷拉着腦袋說：“不會玩啦……我坐車久了有些頭暈，碗你們自己洗吧，我睡了！”

“這、這麽早？”葉媽媽傻眼。

葉蓁進屋關上門，葉爸爸頓時急了：“你看看你！哪壺不開提哪壺，現在怎麽辦？”一邊說着，一邊偷偷夾肉。

葉媽媽又敲他一筷子：“少來！都是你的錯！”

“……行！我可以認錯！能不能讓我吃點肉？就一塊？”

……

葉蓁趴在床上，行李箱放在床邊并沒有打開，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會兒，爬起來開電腦。

一個學期不在，電腦顯然沒受冷落，一點灰都不沾不說，桌面上還多了幾個圖标。

葉蓁打開企鵝，登錄頁面自動顯示葉爸爸的賬號。她起身打開門，葉爸爸、葉媽媽還沒吃完，正頭碰頭地說悄悄話，聽她出來，都是一吓。

葉蓁故意問：“你們玩電腦啦？”

“那是我買的，不可以玩麽！”葉爸爸兇巴巴地道。

“又沒說不可以，你兇什麽啊？”

葉媽媽問：“你不是說不玩游戲嗎？”

“不玩游戲就不能開電腦啦？我看電影。”葉蓁笑着說了一句，轉身帶上門，坐到椅子上登錄自己的企鵝。

看了看在線好友，她煩躁起來。

劉煦在線，肯定也到家了，搞不好也吃完飯了，就是不知道他在幹什麽、想什麽，會有一秒鐘的時間想到她嗎？

把好友名單來回看了幾遍，各種群也開了幾遍，寒冬臘月，好似一切都停擺了，哪裏都沒動靜。

葉蓁幹脆打開企鵝游戲。她一年玩不了兩回，不過什麽鬥地主、麻将、連連看、對對碰、圍棋、找茬……都亮着圖标，全是葉爸爸、葉媽媽玩的。

她打開連連看玩了幾局，葉爸爸端着茶走進來，笑眯眯地問：“玩着吶？”

葉蓁看他一眼：“大晚上的別喝那麽多茶！”

“回來就管我！”葉爸爸不滿。

“難道不是回來就讓你多吃了幾塊肉？”

葉爸爸想想也對，舔舔唇說：“可惜現在店裏請了人，不用分開吃了，不然也不用這麽辛苦……”

“我看媽就是想盯着你吃飯才請的人。她也是關心你，你現在真的要控制飲食，身材在其次，重要的是健康。”

“哎呀呀，小小年紀怎麽這麽啰嗦？”他撓了撓頭，岔開話題，“怎麽玩這個？不是說這種小游戲很沒勁嗎？”

“挺好的玩呀~”

葉蓁贏了幾局，他激動了：“快快快！換我的號來，幫我把分贏回來！”

“……你又輸啦？”

“哎，爸爸反應沒你快呀，年紀大了，手腳不靈活。”

“……”就是不肯承認腦子不靈活！

葉蓁登陸他的號，葉爸爸滿意了，忽地指着右下角：“有人找你。”

葉蓁一看，是高中群，應該沒什麽打緊，直接打開。

葉爸爸反而不好意思偷窺，起身走了。

群裏在商量聚會的事。

高中班上一半的同學都出國留學了，國內這群倒好，大家的假期時段差不多，國外的就參差不齊了，有幾個人怎麽都重不到一塊兒，最後盡量選了一個大多數人都能出席的日子，剩下的另聚。不過除非原本就玩得好的，不然多半不會再去。

一時間，好多人都冒了泡。有人挨着點名，葉蓁想裝死，但人在線又裝不下去，只好應了。

姚逸凡問：“你有問題嗎？”

葉蓁看了眼劉煦兩分鐘前的發言。他剛剛挺活躍的，她一出現，他好像啞巴了。她現在根本不想見到他，說：“我可能沒時間……”

“啊？那怎麽辦啊？”宋思洋驚。

葉蓁氣得不行。你們怎麽這麽多事兒？我不去礙着你們了嗎？

她覺得他們都知道自己和劉煦那點事了，感覺顏面無光。

劉煦突然道：“我先下了。地點定好了通知我。”

葉蓁暴躁地用手扣着電腦桌，忽然有人給她發私聊，叮叮叮的聲音差點吓得她心肌梗塞。

打開一看，是林雪，她微微松了口氣。

林雪問：“你不來啊？真不來？”

葉蓁：“不确定有沒有時間。”

“你別這樣啦！你不來我怎麽玩啊？”

葉蓁無語：“你不要這樣，其他人會去的。”

“我給你帶了禮物回來，你這樣對我太不應該了！”

葉蓁：“……那我去。”

“行！到時候見！”林雪轉頭就去群裏浪了，再也不搭理她。

葉蓁有一種被她騙了的感覺。

次日起，葉蓁下樓幫忙看超市。同學會在一周後，想到到時候要見劉煦，她整天都在想自己該穿什麽衣服。大冬天的，怎麽穿都像個球！不過吃飯的地方應該有空調，可以不穿羽絨服，別的衣服總歸是要顯身材、顯氣質一點。

到了那天，天降大雪，葉蓁認命地穿上自己最厚的羽絨服，了無生氣地去聚會場地。

她和林雪約好在門口碰頭。林雪果真帶了禮物給她，小小的一條像口香糖。她拿着看了半天，從包裝上的英文認出是口紅。

她不懂這些，不然早從logo上判斷出來了。不過寝室裏有個時尚達人，就算不了解品牌，也知道這些東西是國外的好。好就意味着價值不菲，林雪家世又不錯，肯定不會買地攤貨。她不敢收：“我不化妝的……”

“遲早要化的！這個顏色很自然，有滋潤效果，你試試。要是好用，我以後幫你帶。這個在國內買可貴了，國外就是白菜價！”

“哦……那謝謝了。”對方一片真心實意，她也不好意思過多地推辭，“可惜沒給你準備什麽……”

“我給你是帶伴手禮嘛，你需要準備什麽？”林雪笑着挽着她，親密地往前走。

再過幾天就是新年，飯店裏聚餐的人紮堆出現，他們班原本想訂包間，但早沒有了，只能在大廳訂了幾桌，周圍其他的桌子也都坐滿了人，熱鬧又嘈雜。

林雪遠遠看見班裏的同學，揮了揮手對葉蓁說：“我們坐劉煦那桌吧！”

葉蓁急忙拽着她：“他們那桌都是男生，肯定要喝酒的，我們還是和女生一起坐！”

她仿佛感覺有人看着自己，但不敢看過去，死拉着林雪在離那處最遠的一桌坐下。

林雪盯着她：“你和劉煦怎麽回事？”

“噓！”葉蓁大急，幸好這桌還沒什麽人，壓低聲音說，“你不要亂說！我和他什麽關系都沒有。”

林雪撇撇嘴，見劉煦盯着這邊，朝他揮揮手，但他毫無反應，注意力全在葉蓁身上。幸好他旁邊坐着宋思洋，回應了她，不然真尴尬。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關系才怪呢！

宋思洋打完招呼垂下手，見劉煦已經低下頭，笑道：“林雪來了，我們換過去？”

“要去你自己去！”劉煦沒好氣地說。

宋思洋一窒，小聲問：“你最近怎麽回事兒？”

劉煦充耳不聞，拿着手機玩貪吃蛇。

宋思洋說：“你和葉蓁……”

“能不能別提她？”

“別鬧，有事就解決行嗎？”

“沒事。”

宋思洋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漫不經心地說：“自從你下了線，其葉蓁蓁也一直沒上線，她就是葉蓁吧？你們之間肯定有事兒！”

劉煦動作一頓，擡眸看了葉蓁一眼，死死摁着手機。

那天去學校找了她後，他就沒再上過游戲。反正臨近考試，也算是借口。只是沒想到，她也沒上。

但那又怎樣？除了他，他們都不知道她還有個小號，誰知道她上沒上，說不定拿着小號和薛沖雙宿□□呢；說不定等他上線，收到的就是離婚消息……

劉煦眸色黯然，垂下眼睑，細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道陰影。

人陸陸續續到齊，菜也陸陸續續上滿，大家一邊聊天一邊吃，免不了喝酒。

葉蓁這桌幾乎都是女生，沒什麽人喝，大家很認真地享受着美食。吃得半飽，開始互換位置。大家都是同學，有得敘舊，自然聊了這個聊那個，換來換去，好多人連碗筷都分不清了。不過對這些人來說也無所謂，他們的重點在酒，杯子分得清就行。

葉蓁一直坐在原位沒動，旁邊的同學卻來來去去換了幾撥，她也說了不少的話。

林雪被隔壁桌拉去喝酒，她酒量似乎不錯，葉蓁還是囑咐她少喝點。她點點頭：“我心裏有數，你要是不能喝，就一滴都別沾！”

葉蓁也點頭，從人群中掃了劉煦一眼，低下頭和其他人說話。

過了一陣，林雪端着杯子回來，剛坐下，劉煦過來了。

林雪急忙站起：“你喝醉了沒？”剛剛見他喝了不少。

“醉了也得和你喝一杯啊！”劉煦身子一晃，林雪急忙扶他一把，讓他坐下——他不知道怎的，直接坐了她的位置，不小心撞了葉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