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困情

他的話讓池向向面紅耳赤,光顧着生氣,也就忽略了他眼中一閃而逝的無力與落寞。

雖然和同窗混成一團,但不至于毫無遮擋就墊手帕到胸前,肯定會拿大衣掩護的,當了孩子母親後,有些尴尬避免不了,甚至比這更難堪的事情都發生過。

從前覺得不委屈,現在因他的一句話感覺到萬分的難受。

誰都不想在一年未見的同窗面前做尴尬的事,就跟狄小池餓了要喂奶,不分場合時間,得不到就會嗷嗷大哭,如果在一個密封的空間內,坐着其他不熟悉的人,沒辦法下還不是要撩衣哺乳嗎?

為狄小池犯尴尬就行,為她自己就不行?

這就是他的底線,充滿大男子主義,強權又霸道?

狄耀知道她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心裏無可奈何的,決定把袋子拿給她,讓她跟蘇琪走,池向向并不領情,氣呼呼的拉開車門坐了上來,悉聽尊便的樣子。

前輛車裏探頭出來察看的蘇琪雖失望她沒同車,但也沒發現異常,先行掉頭離開。

狄耀放下袋子,下颚崩的更緊了,沉默着掉頭。

高速上的速度極快,往前奔馳,後座的兩個人從國外飛回來,倒時差倒的昏天地暗。

池向向兀自生悶氣,很快來了報應,兩胸發疼了起來,女人的身體十分神奇,情緒一失控就會受到牽連,産後的女人更加如此,心情不好分分鐘沒奶或者發漲到淤積成塊。

現在的她的确帶不出門,可這些都是因為給他孕育子嗣才造成的,不被理解,反而被區別對待。

池向向很心酸的埋頭隐忍,前方慢慢地變了道,下到了安全的檔口,颠簸的路面讓她回神,一排白楊樹站在面前,随風舞動。

狄耀的聲音也似風,只不過是暖風,“我道歉,別生氣了。”尾音帶着深深的無奈。

神奇的,她低沉的情緒一下消失了,真是來去如風!

後面的隔幕緩緩升起,黑色的玻璃阻隔了外人,狄耀偏頭看窗外的田,池向向拿了一條小手帕,用大衣擋着塞進了胸前,輕輕壓了兩下,再拿出來全部濕透了,把濕噠噠的手帕用密封袋裝起來,池向向意識到他的考慮是對的,她撥弄着手指,面對狄耀只剩下無措與丢臉,悶悶的聲音。

“我的确帶不出門,對不對?”昨晚就該聽他話不出來。

狄耀轉頭看她,眸光深深,“怎麽會。剛才語氣不好,我抱歉,本意不是怪你直咧,而是以丈夫的身份,我介意不是很正常嗎。”他停下,黑眸染着淡薄的笑意,睨着她不可置信的眼睛,“除非,你沒把我當成丈夫。”

她一直想把他當成自己的丈夫,可結婚後,這變成了一個猜測句,并且結合事實,得到了否定了答案。

現在狄耀卻反問她,有沒有把他當成丈夫,有沒有想過他會介意妻子在別的男人面前露隐私,池向向有點兒受寵若驚,好像和他調換了立場,輪到他被動,而自己掌握主動權了?

是這樣嗎?

她理解的對嗎?

池向向睜着大大的眼睛,眨了又眨,不可思議自己聽到了什麽,心裏卻止不住的亂跳,并且是歡快的跳,這是不對的,她強迫自己冷靜,過了一會,想起要給他回複時,奔馳已經開上了高速,風景快速倒退,池向向的腦子也在迅速的倒退,回到生産時狄耀回來後,她怎麽給他定義的。

對的,那個詞。

“準前夫。”她的記憶回光返照,順口念了出來。

“什麽?”狄耀倏地擡眸,從前視鏡裏看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聽到了一個極其刺耳的池氏創造詞。

有些人的眼睛不能對視太久,會讓人臉紅,就算沒錯也感覺自己錯了,池向向手足無措的叉開話題。

“你看前面,注意開車。”

狄耀沒再說話,專心的開車,但直覺告訴他,池向向産後精力恢複的特別茂盛,今晚似乎要盯緊她。

護城河邊的夜晚人聲喧鬧,寒冬下,這座小城最熱鬧的一面顯現了出來。

晚餐的地方和住宿的酒店不在一塊,是家主打魚類的特色飯店,五十年的特色老店,池向向最愛的店,當然也把好友們拉來品嘗家鄉特色了。

上午把同學們送到酒店,簡單的吃了個午餐,那些人堅持去看狄小池,池向向不同意,讓他們午休好,晚上再和下午趕來的個人一齊聚,至于狄小池,明天滿月酒上一齊看。

這麽安排下來,到了晚間,臨河的大包間裏聚齊了池向向的男同學們,加上還沒到場的蔣宴,一共十二位,蔣宴說起來還是本地人,本該上午出差回來和蘇琪一起來的,結果,拖到晚上,其他人聚齊,他還沒出現。

其實蔣宴是池向向師兄,和狄耀一屆的,因為青梅竹馬的關系,高考時把無方向的池向向引進了a大,所以,一直很照顧她,親近她,以至于和她的同班同學們打的火熱,稱兄道弟的。

菜不斷的往包間上,狄耀從燈火輝煌的大廳走出來,到門口的梧桐樹下接電話,劉素眉的聲音焦躁又急切的。

“你讓向向回來吧,孩子哭了半天了,奶也喝了吐,他熟悉了媽媽的味道,到了晚上,沒向向哄不了。”

不用劉素眉說,狄耀就感知到了狄小池的爆脾氣,那哇哇的哭岔氣聲幾乎淹沒了他的耳朵,心有些軟,安撫劉素眉。

“向向留在這邊,我馬上到家,十分鐘。”

劉素眉驚,“你回來,她一個人在那行麽,可千萬別喝酒?”

狄耀沒辦法,不知道池向向行不行,但只能他回去,老友相聚,怎麽也不忍心讓她中途離開。

“她有分寸的。”這句話似乎在安撫他自己,狄耀挂了電話,掏出車鑰匙疾步往車邊走,下臺階時,一個全身黑衣的男人擦肩而過,錯了兩步,狄耀的腳步停了下來,身形如樹似的站立着。

那黑衣男人也停了下來。

兩人同時回頭,梧桐樹下燈光十分幽暗,看不清具體,但彼此大致的輪廓時隔三年絲毫沒有改變。

蔣宴翹起唇角笑,沒有過多寒暄,雙手往口袋一插,下巴微擡,“這就走了?”

“你喝酒了。”狄耀半眯着眸子,動了把池向向帶回家的心思。

“趕了一場,但這邊是主場。”蔣宴說話帶着飄,沒醉,卻止不住的拿眼白盯狄耀,“怎麽,不喝就走,這麽不給面子?”

“孩子哭的厲害,我和她必須回去一個。”狄耀說完這句,蔣宴沒了挑釁的神色,即刻對他擺手。

“得了,趕緊回去哄我幹兒子去。”

狄耀眸光閃着猶豫。

蔣宴諷刺的笑了一聲,想得到幹兒子又忍了,大度的,“回去吧,我會盯着,不準他們鬧她。”

手機再次響起,像狄小池的哭聲。

狄耀皺眉,分身乏術,蔣宴黑色的背影已經上了樓,他的眸子越發的黑,與夜色融為一體。

……

回到家後,狄小池還在哭,小臉犟的通紅,狄耀把孩子抱着在房間裏走了兩圈,那邊池向向根本不放心,發了微信回來關心孩子,狄耀看她狀态不錯,雖然語音裏一片吵鬧,她的聲音卻很清明。

“睡着了嗎?”這餐飯中的第二十條語音。

狄小池躺在狄耀身上不肯下來,雖閉着眼睛,卻明顯的伺機而動,只要敢放他到床上,立即哭他個驚天地泣鬼神,狄耀一邊失笑,一邊對池向向彙報。

“半睡半醒。”

他的聲音裹着笑,放松的狀态讓孩子母親明顯松了一口氣。

“那我和他們敘舊喽,辛苦你了。”

狄耀不放心,打字給她:什麽時候回來?

直到半小時過去,池向向都沒有回,也許聊的太投入,沒在意他的消息,狄耀沒有打擾她,放下手機,專心的捧着狄小池來回走,又過了一個小時,狄小池被晃睡着了,她依舊沒有任何回音。

不好的預感彌漫心頭,狄耀把孩子安頓好,立即過去接她,出門的瞬間,手機就響了,竟然是張楠,她的聲音火急火燎。

“趕緊過來接人,向向喝的爛醉了!”

狄耀聽到這話整個眼底都紅了,想到她剛生産完一個月,身體大虧,還在哺乳期,憑她的酒量竟然能喝到爛醉,肯定灌了不少下去,頓時,一股急火攻了心,連開車門的手都在抖。

“幫我看着她,五分鐘後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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