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周末，周念蓁用手推車将歡迎會的花飾送到醫院，結果在走廊上遇到陶翊萍。

陶翊萍一臉高傲，卻主動靠近她，踩着高跟鞋跟在她身旁，不屑地側瞄手拉推車、圍着花店圍裙、腳穿布鞋的她。

“我聽說今天有歡迎會，那些花是布置要用的嗎？”陶翊萍問。

“是啊。你也會參加嗎？”周念蓁道。

陶翊萍撥撥發，輕哼一聲，“周末耶，我有很多約會。”不承認自己并未接獲邀請。

“喔。”周念蓁沒有多說，停在電梯前。

陶翊萍看着映在電梯門上兩人的身影。明明……她比這穿着打扮看起來有夠寒酸的女人出色許多啊！

“我還聽說……季沐原他又在追你？”這話，當然是季沐原親口跟她說的。

周念蓁沒有回答，看着電梯降至一樓，門開，她拉着推車進電梯。陶翊萍站着不動，周念蓁不知道她搭不搭，只好按着開門鍵等她。

“哼，不過是一個賣花跟一個賣臉的，沒關系，我不希罕！”陶翊萍轉過身去，她才不要跟她一起搭電梯到會場去。

電梯內的周念蓁放開手，讓電梯門合上。

晚上，歡迎會場，不用輪班的醫院員工幾乎都參加了，還有不少外來賓客，相當熱鬧，周念蓁站在角落，捧着一碗美食慢慢享用。她本來和楊曉藍約好一起作伴參加，但時間到了她卻不見人影，“你怎麽會在這？”孔遠揚發現了她，很不高興。

“主辦人說餐點準備了很多，叫我留下來吃，留晚一點還可以打包回家。”

“啧！”他擺明瞧不起她貪小便宜的心态。

周念蓁側過身，奇怪他幹嘛站在她身旁。她也不怎麽喜歡見到他咧，覺得有點倒胃口，吃不下了。

她不再動叉子，他則仍然待在她右側不走開。臺上司儀宣布五分鐘後将請院長致詞，并——介紹新進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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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發現現場攝影機不只一臺，還有很多平面記者穿梭其中？”孔遠揚忽然道。

周念蓁進會場不久便注意到了，她有些訝異醫院的歡迎會竟會受到媒體關注。

“有不少家是沖着季沐原來的。”孔遠揚驕傲地勾起唇角。當初發現他這顆寶石并加以琢磨的，正是他孔遠揚啊！“有家媒體在節目中提到各個年代紅極一時的明星時，輕描淡寫地帶過他幾個畫面，當晚便接到上百通觀衆來電，要求完整播出他以前的演出。于是，我在兩、三個熱門讨論區中，發表一篇：‘有人記得季沐原嗎？他現在在哪裏？’并留下一個貼有他以前照片的部落格連結，‘尋找季沐原’的效應很快就發酵了。”

原來如此。網路發達的現在，消息傳布速度之快，絕對超乎想像。為了滿足大衆的需求，媒體、記者紛紛找上門來了。

“一旦媒體曝光率增高，他很快又會被粉絲包圍，又會不斷有女人主動追求、示好，你感覺如何？”

她聳聳肩，看着臺上院長領着兩排新入人員走出來，季沐原也在其中。他那出色的外貌，讓人第一眼便注意到他，而臺下的鎂光燈也此起彼落地閃着。

“這一回，你不怕嗎？還是已經準備好了？”

周念蓁已經背對着他，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可別答應跟他在一起後，又為了點小事又哭又鬧吵着分手，傷害彼此……”

“噓！”臺上的人要講話了。

她、她竟然噓他！這女人……禍水就是禍水！

“呃……”院長站在麥克風前，等到臺下安靜下來，注意力全在他這邊時，才開始發言：“各位同仁、來賓，大家好。”

“院長好。”臺下醫院同仁回道。

“歡迎各位撥冗參加今晚的歡迎會……”

講臺左方忽然有個女人腳步踉跄地走出來，臺下不禁起了一陣騷動。院長則因為臺下的騷動而住了口，往大家關注的方向看去。

“那是……曉藍？”周念蓁驚訝輕呼。瞧她那個樣子，整個人簡直是醉得一場糊塗了。

“那女人……搞什麽啊？”孔遠揚攢緊眉。她沒事跑到臺上去做什麽？

“嗝！”臺上，楊曉藍醉醺醺地走到院長身邊，搶下麥克風，然後走到季沐原面前，拉他上前，勾住他手臂，舉起麥克風，說：“你們下面的人通通給我聽好了，我是楊曉藍，他是季沐原，他是我的！我最喜歡他了！你們聽見了嗎？他是我的，誰也不準跟我搶——呵呵呵……”癡笑數聲，她丢下麥克風，翻白眼往後倒，季沐原及時扶住她。

臺上、臺下所有人全都傻眼，會場靜默數秒後，才爆出讨論聲。每個人都懷疑剛剛是不是看錯、聽錯了。臺上的人回過神後，便請季沐原快帶鬧事者離開，司儀則拾起麥克風要大家安靜，但卻完全控制不了場面。

周念蓁和孔遠揚則都轉身往會場外走，孔遠揚嘴裏還念念有詞：“那個白癡、廢物！她究竟在搞什麽啊？”

胃部一陣翻攪、惡心，她好想吐。

躺在病床上的楊曉藍睜開眼，眼神呆滞，腦海一片茫茫然。

“你才躺了半小時，再休息一下吧。”

熟悉的聲音傳入她耳內，是小蓁。她眨眨眼，慢慢回過神。

“我怎麽……在病房裏？”她試着想坐起身，周念蓁立刻幫忙她。

“你喝醉了。”周念蓁說。知道她酒喝多就會鬧頭疼，她體貼地幫她揉太陽穴。

“嗝！”她打了個酒嗝，拍撫着胸口。“嗯，我心情不好，喝很多酒。今晚不是有歡迎會嗎？你怎麽在這？”

“陪你啊。你一定又沒吃點東西墊底就一直灌酒，對不對？今晚有你難受了。餓不餓？想吃點什麽？”

她搖頭，想到食物就想吐。“我好渴，你去幫我買瓶水，好不好？”

“好。你閉上眼休息一下，我馬上回來。”周念蓁撫撫她的背，轉身步出病房。

待她步出病房走遠後，立刻有一道身影鑽入病房內。楊曉藍合着眼，佯裝不知。

“你少裝了！你那什麽爛演技！”別人看不出來，他卻一眼便看穿，她根本沒醉。

楊曉藍睜開眼，眼神較剛才面對周念蓁時清明許多，她揉揉太陽穴，“你小聲點！我這麽做還不是為了幫你。”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啊。

“屁！”孔遠揚火大，口不擇言。“我叫你破壞他們兩個，沒叫你利用季沐原炒新聞，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楊曉藍擡眼瞅他，“讓所有人部以為我和他是一對兒，不就是最佳的破壞方法嗎？”

孔遠揚冷哼一聲，“憑你也配？要沐原跟你一起上新聞版面，我寧可媒體對他不聞不問！你……你那什麽眼神？”

“沒啊。”原來他果真是個同性戀。“随便你怎麽說啦，總之一切包在我身上，我保證你幫我還的錢，絕對還得很值得，信不信随你啦。”

那日她求讨債人員放她一馬的情形全被他看見，事後他找她談條件，要她與他合作，別讓周念蓁和季沐原複合，那他便幫她還債。她沒有任何猶豫，馬上點頭答應他。

孔遠揚這才見識到這兩個女人的友情有多虛假、薄弱。

“對了，你快滾，呃，你快走啦！小蓁快回來了，被她看到你的話，我的計劃就壞光光了。”楊曉藍催促他離開。

手上拿着礦泉水，周念蓁走在走廊上，聽到身後響起又急又快的腳步聲，她回過頭，見季沐原正疾步走來，拉住了她手臂。

他匆忙而慌張的神色與她平靜的表情形成了對比。

“你怎麽來了？歡迎會還沒結束吧？”方才一陣騷動之中，由他帶楊曉藍到空病房休息，不過今晚他算是主角之一，當然得回去參加歡迎會。

“院長致詞以及介紹完後便沒有我的事了。”他在意地盯着她瞧。

她看着他，再看看他仍緊圈住她手臂的手。

“你怎麽了？”她不太明白他在緊張什麽。

“我……我以為你在生氣……”怕她見到他就跑開。

“生氣？”她更加不解。“我為什麽要生氣？”

“曉藍在臺上那樣說……難道你一點都不在意，不……”吃醋嗎？剛剛半個多小時，他心中忐忑不已，好擔心她會因此而不理他啊。但她為什麽……一副全然無所謂的樣子？

“喔。”她想起楊曉藍方才鬧出的風波，忍不住噗哧笑道：“剛才好好笑，曉藍她完全醉了，尤其你們院長麥克風被搶後瞠目結舌的表情，真的好好笑……”

季沐原突地繃起臉，将她推至牆邊。

她一怔，“你怎——”

他低下頭，以口封住她的唇，封住她的疑問。

她驚楞住。他貼覆住自己的唇如火般炙熱，狂亂地輾轉吻她，還趁她呆楞住時，探舌入她嘴內勾弄、挑逗她脆弱的神經。她身上的火苗被引燃，體內竄起一股熱流，情不自禁地想回應他的需求。

但她才輕輕觸及他，他便更加激烈地深吻住她、探索她。他的雙臂緊緊圈抱住她，像要将她融入他體內似的，深切狂熱的吻絲毫不讓她有喘息的機會，讓她完全招架不住，以為自己快被他火般的熱情吞噬……

她嘗起來既甜美又柔軟，他舍不得放……舍不得……剛感覺她有所回應，令他滿腔情懷熱烈激蕩，但卻也很快地感覺到她的退卻與無措。

他停止深吻，但唇仍覆在她唇上，用牙齒輕咬她下唇，發覺她輕顫了下，他暗暗滿足。唇移至她臉頰、耳畔，低語：“我希望你多在乎我一點，好嗎？”牽起她的手，吻她的手背，他向她告白：“小蓁，我愛你……”

她時而望他、時而閃躲他目光，神色相當複雜。她的瞳眸中，好似有激情、感動閃過，卻也有畏懼與不解出現。

“我……吓到你了？”距離太近，他想将她看得更清楚些，欲往後退，她卻拉住他，不讓他退開。

她……她雙膝有點發軟，他若退開，她會癱軟倒地。

“還是……我吻疼你了？”他輕挑起她下颚，拇指輕撫着被他吻得發腫的豔紅唇瓣。

“不是……”她的确是被他吓着了。以前兩人也曾親吻過，但他都會等她心理準備好了再吻她，而且大多是唇與唇的碰觸，很清純、很浪漫。從來不曾像剛剛那麽霸道、那麽深入，且具侵略性，讓人完全承受不了。

“小蓁……”他喚她，又想吻她。

“別……”她心跳漏跳一拍，有點害怕，卻又……有絲期待，終是合眼承接他再一次長吻。

這回他體貼地放柔吻觸，一樣的深入，但帶領她慢慢适應他、回應他。他的舌尖熱辣辣的，讓她忘我地輕逸出嬌吟，手上的礦泉水落地，滾至一旁。

一吻結束後，她偎在他懷中喘息，他側過頭，瞧見走廊底端有道人影。

“孔遠揚……”

走廊那方的孔遠揚沒有表示什麽，轉身走開。

“嗯？”她慢慢回神，但雙頰仍紅通通的，煞是可愛動人。

“沒什麽。”他撥順被他弄亂的發絲，“歡迎會時，我在臺上看到遠揚站在你身邊，他沒跟你亂說些什麽吧？”

她搖頭，“沒有。”

他愛戀地輕撫她軟綿綿的耳垂，“我會再跟他說清楚些，不讓他再去打擾你。”

她拉下他的手。他弄得她心頭癢癢的，思緒無法集中。

“沒關系啦，我無所謂。”見他又要繃起臉，她趕緊說明，“我的意思是，他若找你拍廣告或什麽的，你不一定要拒絕，別介意我。尤其，若是公益廣告，就更好了。咦？”腦中靈光閃過，“對耶，我們可以作些公益活動幫助人啊！”

這麽好的主意，她怎麽現在才想到！

“能發揮影響力讓大家付出愛心也不錯，但不一定要大費周章，我們自己也辦得到對不對？你願意嗎？”

看她神采奕奕的樣子，說做就做、充滿正義感的她回來了。

他微笑，“是你說的，我當然願意。”

“好，我計劃一下，再跟你聯絡。”她撿起地上的礦泉水，想起病房內的楊曉藍還渴着呢。

“好。”

方才在他懷中的小女人周念蓁、行動派的正義使者周念蓁，都是他的最愛。

次日，花店內傳出聲聲哀喊。

“小蓁——我對不起你……我真是瘋了，良心被狗咬去了，我怎麽會做出那麽愚蠢的事啊——”

昨晚的事果然上報了，報上附上好大一張兩人在講臺上的全身照，還完整記錄事情的始末，尤其是楊曉藍的告白，不但被放大，還加粗字體強調。

“好了，又沒人怪你，你別在意了。”周念蓁看着報紙，“你們兩個都很上相，尤其你醉成那樣，居然還把你拍得這麽漂亮，不愧是美人胚子。”她輕捏她鼻子。

“你取笑我！”她把嘴嘟得高高的。

“而且報導內容是以你為主來寫的，印象中，你好久好久沒有這麽大的新聞了。你紅了！”周念蓁很替她開心。

楊曉藍抓住她的手，“奇怪耶，我那樣纏着季沐原，還說那種話，你都沒有不開心嗎？”

“想知道我的感覺？”周念蓁笑笑地說。

楊曉藍點頭如搗蒜。

周念蓁一把掐住她軟綿綿的臉頰肉，道：“我、沒、有、感、覺。我只要等着看就好，看你在打什麽鬼主意。”

“什麽啊！”楊曉藍沒趣地拍掉她的手，“季沐原真可憐，原來你一點都不在乎他，可憐啊！”她要為他掬一把同情之淚。

“你少三八了！我們要去當義工，已經把你算進來了，到時你表現好的話，我會幫你制造機會的。”

楊曉藍聽了之後，倒向桌面，“義工啊……”近來一刻也不得閑，好累啊！

“啊。”周念蓁在孔遠揚推門而入前便發現他了。

孔遠揚推開門走進來，手上拿着一份和桌上相同的報紙，對周念蓁說：“我找那個廢……楊曉藍。”

周念蓁用手指敲敲桌面，要楊曉藍起來。

“做什麽？”楊曉藍心不甘情不願地擡起頭，雙眉鎖緊。

孔遠揚将報紙丢到桌面上，問周念蓁：“我可以單獨和她說個話嗎？”

周念蓁原本無意離開，但剛巧外頭送新鮮花材來，她只好走出去。

留在店內的兩人都沒有好臉色，孔遠揚一臉火大，楊曉藍則一臉不耐，率先發難。

“你來幹嘛啊？陰魂不散的，很煩耶！”

孔遠揚聞言簡直想揍人了，他叉起腰，“這是對你的新債主說話的态度嗎？”

“好好好，我會還債的，我這不就在還了嗎？”她指指報紙上的報導。“但是你不要一直來找我，免得被小蓁發覺啦！”

“誰叫你總是不接我電話！還有，這報導哪是在還債，根本是在找麻煩！”他看得差點吐血。“你聽好了，再來一定有記者約你專訪，想打探你和沐原的關系，你必須統統推掉，別想把這件新聞鬧大，聽清楚了嗎？我無意讓沐原沾染沒用的負面緋聞，所以我不準你擅自接受專訪！”

“你放一百二十個心，跟我在一起哪會負面，保證很正面。他們正在計劃要玄當義工，這你還不曉得吧？瞧，跟我合作多好，熱騰騰的第一手消息馬上報給你知，”楊曉藍瞧瞧外頭，板起臉道：“小蓁進完貨，要進來了，我要說難聽話啰，一切都是演戲，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

孔遠揚冷冷審視她，“不要讓我知道你扮豬吃老虎，否則我代你償還的那一百多萬……”

“是是是，知道了，你是恩人、大恩人。我要開罵啰！你這小氣的鐵公雞很奇怪耶，人家好不容易上報，如果有人要專訪，就接一下，借賺一下知名度有什麽關系？你真的有夠小氣！你走開啦！我們小店不歡迎你！”

周念蓁搬花進店內便聽到楊曉藍罵孔遠揚鐵公雞，有點意外孔遠揚聽完只點點頭便轉身離開，沒有多說什麽。

然後楊曉藍拿起手機，接聽電話，所以周念蓁沒有多問，轉身再走出店門搬花材。

“哇！小蓁，馬上就有人找我上節目了耶，效果真好，呵呵呵……”手上電話又振動，又是那孔遠揚打來的，他真是有夠煩！她就是因為他才把電話調成振動的。

她擱下電話，不想接聽。反正跟那只鐵公雞怎麽說也說不清。

“小蓁，我來幫你搬花……”

提議一起從事公益活動後，便換成周念蓁不時打電話給季沐原。

她有好多好多想法，不過，也得尊重他的意見。

“請你義診是最普通的，但是，這等于是你平時工作的延伸，會不會造成你太大的負擔？”

“不會。這是我最容易做到的，我很樂意。”他也很開心她在乎他的感受。

“還有上次提過的，要從哪個領域着手我還是拿不定主意，查來查去，很多地方需要人幫忙。但也好像都有團體在付出了。”真傷腦筋。

“沒關系，我們可以慢慢來，一邊做，一邊看哪裏剛好需要幫忙，又正巧是我們做得到的。”

“嗯，我不該太貪心。要慢慢來才是。對了，你下次休假是什麽時候？我們在時間上也得互相配合。”

“我這個周末休假。之後你可以事先跟我說你什麽時候有空，我盡量配合你。不過，小蓁……”

“怎麽了？”

“對不起，我得準備進手術房了……”他無法與她久談。

“啊，抱歉，我沒想到你在忙，真的很抱歉！”周念蓁敲敲自己的頭，忙問：“你再來什麽時候有空？”

他想一下，“大概四個小時後吧。”

“那我找點資料，等确定點再打給你。”

“好，拜。”合上電話，季沐原臉上帶着微笑，随即将心思轉到工作上。

他更換手術衣，穿戴好口罩、帽子，刷手。

“季醫師，今天麻煩你了。”今日的主刀者胡主任也進來着手準備。

“是。”待會他是以助手身份參加手術。

“對了，很多人交代我問你，你跟那個什麽楊小姐，是不是真的在交往？”這是本周院內最熱門的話題，連他這年紀較長的人也忍不住八卦。

“不是。”他坦率答道，“不過，我有喜歡的人，正在努力追求中。”

手術進行得比預期順利，提前完成，連帶地讓他有時間處理一些例行事務。

四個小時早就過去，他的工作也處理完畢，她卻尚未來電。

像這樣，每當有了突來的空閑，他便忍不住想起她來。

辦公桌上堆了幾份這些天的報紙，關于他和楊曉藍還有些後續報導，且內容越來越誇張，連“根據熟知內情的人表示，季楊兩人已論及婚嫁，近日內便會辦理結婚登記”這麽荒唐的內容也登出來。

乍見這些報導，他第一個想法總是：不曉得她是不是也看到了，生氣了嗎？

他迫不及待地想向她解釋，但近來她的反應卻讓他覺得她似乎……一點也不在乎。

于是，矛盾的情緒在他內心形成，他擔心她誤會，卻又不樂見她不以為意的模樣。

他拿起手機，思考着要不要等她打來。既然得空，就由他先打給她吧，但若她正在忙呢？

正當他猶豫不決時，她來電了，鈴聲響不到一聲，他立刻接聽。

“我正想撥給你呢。”

“真的嗎？我剛才就想打，但怕又打擾到你。你現在方便說話了嗎？”

“可以了、可以了。”他連說兩次。“對了，我想先問你，你看過這兩天的報導了嗎？”

“報導？什麽報導？”她這頭也有話急着說，“我跟你說啊，我剛剛打電話給黃老師，跟他說我們的想法，他很高興也很贊同耶！黃老師在這方面的人脈充沛，有他在，我們的很多問題都不再是問題了。”

因她的來電而歡喜躍動的心略往下沉，湧起一股酸酸澀澀的感覺。果然她壓根沒将他放在心上……

“我詢問黃老師的意見，他說他也是立刻聯想到請你義診。如果真是這樣，你會很辛苦，但我們會努力在一旁支援你的。還有，我請黃老師擔任總策劃，如此一來，他有了目标，對他的病情一定也有很大的幫助，對不對？”她停頓一下，但沒有得到回應。“喂？你還在嗎？”

“還在。”他聽着她黃老師長、黃老師短，心裏真不是滋味。“我只要有你陪在我身邊，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嗯嗯，我跟黃老師說好我們先……咦？你剛才說了……什麽？”

她終于将注意力轉到他身上了。

“我愛你，小蓁。”分隔兩地，但這告自如他輕輕依附在她耳畔低語呢喃，傾訴情衷。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回道：“就當朋友，不好嗎？”

“不好。”

“嗯。”她想了想，覺得确實是不太好，像上回，她都放任他吻了，驀然想起那濃烈的吻，她心頭熱熱、臉頰燙燙的。

他輕輕嘆口氣，又說：“我真的好愛好愛你。”

“嗯。”她欲言又止，終是只能擠出兩個字，“謝謝。”

“你不要覺得困擾，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的感覺，并沒有要這你馬上給我一個答案。因為，我的愛，不會變。”

“嗯。”她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該回些什麽，只好草草挂了電話。

別後多年再重逢，她原以為兩人再糾纏只會重蹈覆轍，所以不願給他機會，但實際情況卻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他總在她陷入嫉妒、自我厭惡之前，用滿滿的愛戀包圍住她，令她感覺好溫暖好溫暖，只想沉醉在他的寵溺之中。

而她自己的心态，好像也比較成熟一點點，不再胡思亂想、自尋煩惱了。

她想起孔遠揚說過的話——一個人太過深情，不是一件幸福的事——這的确是父親的死帶給她的影響，未來的事沒有人知道，所以，不要在一起，就不會再嘗到那種椎心之痛……

可是，相對的，也會失去體會許多喜悅、感動的機會。

她打開抽屜，拿出珍藏的全家福照片。

媽媽，自你走後，我遇到了一個很特別的人……而爸爸，他正如你所說的，一定會像你愛媽一樣的愛我……可是……我該怎麽辦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