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回這麽和煦
。
他說:“明天我買機票回來。”
她問:“你不做事了?”
他說:“不重要了。”
她問:“那沙琪瑪吃什麽?”
他說:“賣掉它。”
她問:“那我吃什麽?”
他說:“我找新工作養你。”
她噢了一聲,說:“原來你真是一個傻瓜。”
他說:“我一直都是。”
她有點嘆息,說:“外婆安排各種機會鍛煉你,你半途而廢,老太太會傷心。”
他靜了,說:“元仔,為什麽總是那麽理智?”
她反省自己太急躁,微微一笑,說:“早跟你提過了,我學數學的,變性人,去年才從泰國回來。”
他笑了,沒再提罷工的話。
他不是不清醒,只不過權衡取舍,并沒有那麽困難,他的心偏向了她,他不想要別的。
夏天熱得很,紀元有段時間不去大宅瞎逛,老太太倒記挂她了,約她周末去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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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紀元跟着老太太坐車出門,到了一家小戲院。
戲院沒節目,票友串戲,幾位老太太、老爺爺在那扮得有模有樣的。
打蔔魚的樂師病了,來不了,老太太讓紀元湊數。
紀元不會,阿姨教她打,輕重四拍。
紀元學了一會,懵了。
阿姨站在她身後,輕拍着她的肩,給她打暗號。
紀元一身大汗,想着老太太果然不是一般人,折騰人很有一套。
節奏敲慢了,老太太卻說,還可以。
本不指望她三兩分鐘學會,世上哪有那種人?
傭人阿姨說:“紀小姐勝在态度好,不跟長輩急眼。”
老太太微微一笑,說:“下次還一起來。”
紀元想,下次該裝病。
老太太問:“你是不是想着下次放我老人家的鴿子?”
紀元說不是。
老太太笑了,說:“你們這些小輩,眼珠一轉,我就知道你們在想什麽,太年輕,藏不住事。”
紀元發現老太太喜歡戲弄人,她不該送上門。
老太太忽然說:“肯抽時間陪長輩,是該有獎賞。”
老太太拿出一個舊式的懷表,說:“這表有年頭了,還能走,也能聽個音樂。”
阿姨接過來,遞給紀元,紀元不敢收。
老太太說:“不算什麽好東西,李茂小時候愛聽懷表裏的音樂,放你那,跟放他那裏一樣。”
紀元有點詫異,收下了。
老太太笑着說:“世上的東西,看準了去拿,小火慢炖,不吵不鬧,總能拿到的。紀小姐,你說是不是?”
阿姨笑着說:“紀小姐早懂得的。”
紀元不吱聲,自己的棋路被老太太看穿了,也沒什麽好說的。
老太太說:“我這個外孫,最近打電話問候長輩,很不誠心。今天說看上歐洲的小姑娘,要娶回來,陪我這個老人家喝早茶。隔幾天又說,看上一個非洲的小姑娘了,回頭生幾個卷發巧克力,陪老人家看戲也不錯。紀小姐,你說他是不是很不孝順?”
紀元臉上繃着,心裏笑了,更不敢接話了。
阿姨笑着說:“沒見過二少爺這麽難纏的時候,明明是很講道理的孩子。”
老太太微微一笑,說:“哪裏是難纏,誰都知道他心裏想什麽。想出這些鬼點子,吓唬老人家。”
中午,老太太回家,紀元陪着吃飯。飯後,老太太要找幾本閑書看。
紀元起身去書房拿書,碰上廖駿正從書房出來。
廖駿也沒說什麽,走了。
紀元拿了桌上的幾本書,無意看見桌上還有一份投資文件,寫着公司名稱,股票代碼。
她沒有動,走了,上樓給老太太念書。
老太太聽紀元念了一會,睡着了。
紀元起身,悄悄掩上門,和外間的傭人阿姨告辭,下樓走了。
周一,紀元去公司上班。
尚飛問紀元:“老妹,聽說廖家最近在做收購,牽涉了幾家上市公司。你有沒有什麽內部消息?咱們事先買進,有多少,賺多少!”
紀元笑着說:“我沒消息。那是內-幕交易,罰款三倍算輕的。你是不是想推我下火坑?”
尚飛笑了,說:“看來,李茂已經透露消息給你了。”
紀元聽見這話,忽然有點遲疑,想起廖家書房的那份文件。
上市公司做收購,一向謹慎,提前洩露,會導致收購成本飙升。
那麽重要的文件,廖駿随手就放書桌上了。
她要是真的大手筆買進股票,查出來就不好玩了,甚至牽連李茂。
尚飛看紀元在走神,笑着說:“老妹,我随口問問,你那麽嚴肅幹嘛?”
紀元說沒什麽。
她都是猜的,沒什麽證據。
周末,宋玫拉着紀元去喝茶逛街。
兩個女人百無聊賴,逛進了王宮博物館。
自晉朝到現代堆積的泥土斷層,三四米高。
宋玫笑着說:“這一兩千年也挺可怕的,都是哪來的泥?”
紀元說:“估計上游沖到下游的淤泥,十年堆個兩厘米,兩千年就是四米了,差不多高。”
宋玫說:“那咱倆再活個五十年,腳下又升高了十厘米。”
紀元笑了。
宋玫忽然問:“古筝還彈嗎?”
紀元說:“不彈了,估計看弦都有重影了。”
宋玫笑着說:“多可惜。小時候學的東西,要麽是為了長大有口飯吃。要麽是為了解悶,讓人不至于發瘋。”
紀元笑着問:“那你畫畫這件事,既是工作,又是愛好,怎麽辦?”
宋玫從小愛畫畫,大學讀的城市規劃,畢業後一直在設計院工作。
她笑着說:“我正後悔呢!愛好變成了工作,成了一個圖畫民工!”
紀元笑了。
宋玫忽然說:“我聽說夏青青是被人暗算了,才捅出來的。”
紀元說:“夏青青已經搬出廖家了。”
宋玫說:“看來廖家也不是什麽好地方,我挺後悔帶你認識這家人。”
紀元說:“你不帶我去,我怎麽認識李茂?”
宋玫說:“要是他三年五年不回來,你也等他呀?”
紀元說:“我活着也是混日子,吃完睡,睡完吃,一切都是半桶水。”
宋玫笑着說:“這句話簡直是罵人的話!誰不是這麽活着?”
紀元停了停,認真地說:“但李茂讓我覺得自己有點不同,有點獨特。”
宋玫笑着說:“你再說,我的牙就要酸了。”
紀元笑了,她這麽說話,是挺不害臊的。
作者有話要說: Only fools fall for you.
Unfortunately you are one of them.
只有傻瓜才會愛上你。
真不幸,你是其中之一。
……
我想我英文挺好的,都能寫吵架對話了,寫的還像調情呢。
哪裏錯了,告訴我,我改。
……
好多讀者擔心會有虐的情節,我很惶恐。只能寫到這麽虐了,銷魂咩?
☆、chapter 36
紀元想學點經濟常識,李茂是現成的師傅,給她列了一個五年學習表。
她看着這張密集的書單,莫名一陣寒意。
他說:“難點都在數學,你有基礎,學起來很容易。”???????????
她說:“我覺得……”
他問:“你覺得什麽?”
她說:“你制定的這個學習計劃,層次分明,深入淺出,非常适合我……”
李茂笑了。???????
這半年的學習任務是考過兩個入門級資格,紀元上網查考試介紹,題型是單選、多選、填空,沒有綜合大題,六十分及格。教材看個兩遍,題庫做個兩遍,也能蒙混過去了。
總算來了點喜訊。
李茂說:“我擔心你一個人在家悶。”
紀元說:“我不悶,很多怪獸片還沒看。”
他說:“等這兩門考完了,帶你去恐龍博物館玩。”
她說:“附近沒有這個館。”
他說:“有一個地方博物館,很多恐龍蛋化石,回來開車帶你去。”
她說:“我去考試的話,你得接我。”
他笑了,說:“去接你。這種入門考試都是走過場,增加點常識而已。”
她不理他,哪有走過場的考試。
他說:“我上網買了教材和輔導書,明天到,元仔,你記得收快遞。”
“……”
第二天,傍晚下班,紀元将兩摞書提上樓來,放地上。
她坐在客廳地毯上,拆包裝。
八本教材,八本輔導,十六本書。
走過場的考試,也就幾百萬字吧……
紀元随手翻開一本,說的都是人話。她倒杯水,找了紙筆,默默看了起來。
周末,李茂似乎愛上了網購,買了一對馬來西亞蘭花螳螂,送給紀元當寵物養。
蘭花螳螂粉紫通透,十分美豔。
紀元覺得新奇,找了張白紙,用鋼筆勾勒,畫兩只螳螂,畫好了,給李茂看。
他不忍直視,說:“擅長花鳥魚蟲的名家很多,回頭給你找幾幅扇面臨摹。”
她自得其樂,說:“我只是在塗鴉。”
他說:“那些畫不拿出來晾晾,也是在儲藏櫃裏發黃。”
她說:“好吧,我也接受一下藝術的熏陶。”
他笑着又問:“為什麽隔離兩只螳螂?”
紀元讓螳螂夫婦住着不同的透明溫室。
她平靜地說:“要是哪天早上我起床了,發現家裏只剩一只螳螂了,另一只螳螂已經被咔嚓咔嚓吃掉了,現場只留下細溜溜的碎腿兒。我是不是會受到劇烈的驚吓?為了保險起見,我必須提前隔離它倆。”
他笑出聲,說:“元仔,你很有危機意識。”。
她不跟他計較,說:“我最近看書,很有心得。”
他問:“什麽心得?”
她說:“我看那些人操縱股市,抓到才算輸,這世上的規則中看不中用。”
他笑着說:“元仔,你才看了兩三本書就大放厥詞,再多看幾本,那不是要上房揭瓦?”
她笑着問:“你不贊成? ”
他說:“我不想去監獄探望自己的未婚妻。”
她笑了,從抽屜拿出懷表,問:“這個怎麽樣?外婆送我的。”
他看見了,說:“這是外公送給外婆的生日禮物。小時候我想要,外婆怕我弄壞了,說等我長大了,送給我媳婦戴。”
紀元詫異,原來,老太太從沒打算難為她。
仲夏天氣,時而酷暑,時而風雨,反複無常,紀元不小心得了感冒。
她病好了,去看老太太,才知道老太太也生病了。
上了年紀的人格外虛弱,已經卧床好幾天。??
老太太脾氣倔,不肯住院。家裏人沒轍,請醫生和看護輪番照料。老太太又嫌人多,不清靜,要趕人走。
紀元看老太太還有閑心折騰,不像生大病,放心了。
晚上,紀元聽李茂說,郊區打雷閃電,寄養在馬場的沙琪瑪受了驚吓。
周日,紀元帶了一袋有機胡蘿蔔,坐車去馬場,找沙琪瑪玩。
到了馬場,工人領她去馬廄。沙琪瑪剛練了半小時小圈跑回來,正歇着呢,十分不待見紀元,但對胡蘿蔔還是有好感的。
紀元心血來潮,唱歌給沙琪瑪聽。
馬的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瞪着紀元看,大概不相信有人唱歌這麽難聽。
紀元擡手,隔着圍欄,捋一捋沙琪瑪的鬃毛。
她聽說沙琪瑪的智商很高。
半夜自己開門闩,出去吃草,吃飽又回來了,還把門闩關上了……
馬場工人看了監控才知道它的所作所為。
紀元說:“沙琪瑪,咱倆應該保持表面的和平,來,咧嘴笑一個。”
沙琪瑪不肯笑,它很勢利,只肯對李茂笑。
紀元說:“沙琪瑪,你每個月也花太多錢了吧?早上跑圈,傍晚游泳,隔幾周要剪毛,換蹄鐵,看牙,打預防針,吃着上好的草料,換着幹淨的墊草……你過着這麽奢華的生活,多少要參加比賽吧?聽說你家親戚好多拿過大獎,賺了幾千萬獎金。你拿個幾百萬獎金也湊合呀。等你賺了錢,我介紹靓靓的馬妹子給你……”?????????????????
紀元說得正高興,忽然有人笑着說:“這馬以後要閹割的。”
紀元回頭看見一位眉目英氣的年輕女人。
“我叫姜琦,是馬會的見習騎師。”?????????????????
紀元頓了頓,也做了自我介紹。
姜琦笑着說:“我會告狀。”
紀元問:“告什麽狀?”?????????????????
姜琦說:“你剛才威脅一匹毫無還嘴之力的馬,我都聽見了。”
紀元笑了。
姜琦走過來,也摸了摸沙琪瑪的鬃毛,說:“快中午了,我們一起去餐廳吃飯?”
紀元對姜琦有好感,答應了。
兩個女人坐在食堂吃着飯,姜琦熱情地說:“我們見習騎師需要在有限的賽季,拿到七十場頭馬,才能升做自由身騎師。今年賽季快結束了,我已經完成三十七場,暫時在本地避暑,家裏安排了我和廖駿相親。”
紀元聽到這才明白對方有備而來。
姜琦微笑着說:
“之前,有人在附近山上放生毒蛇,溜進馬場,弄得馬場人仰馬翻。警察根據附近村莊的監控視頻,查到事主,但也只是口頭教育了一番,就放了人。後來,我聽說有人趁天黑,偷偷往事主家放了幾麻袋拔了毒牙的毒蛇。雖然沒有鐵證,但都說是,李茂指使馬場工人幹的。”
紀元沒想到李茂也有這麽年少氣盛的時候,護短,說:“毒牙都拔了,挺善良的呀。”
姜琦笑了,約紀元一塊去騎馬,紀元委婉地拒絕了。
姜琦也不刻意挽留,笑吟吟地說:“我有預感,咱倆以後會是親戚。”
紀元沒吱聲,沒多留,先走了。
下午,紀元坐大巴回市區,宋玫打電話給她,不開口。
紀元問:“怎麽了? ”
宋玫說:“你爸老來得子,大辦滿月酒,尚飛收到請帖。”????????
紀元說:“知道了。”????????
宋玫問:“你心裏怎麽樣呢?”?????
紀元沒心沒肺,說:“今年我走親戚運,親戚越來越多。”????
宋玫嗤的笑了,說:“還知道開玩笑!你在哪呢?跟我去逛街散散心怎麽樣?”???????
紀元說:“逛膩了,我回家睡覺。”
宋玫說:“行了,你好好睡一覺,我不啰嗦了。”?????????????????
紀元無話可說,靜靜看車窗外的風景。
看這情形,以後她還會有更多的弟妹,湊成七個,她就是葫蘆娃裏的大娃了。
晚上,紀元一個人吃飯,沖杯咖啡再學習,深深覺得自己很有讀書的樣子。
看了三四個鐘頭的書,人還興奮着,夜深了,她索性找李茂視頻聊天。
那邊才剛入夜。
李茂擡頭看一眼紀元,笑着問:“傻妞,你準備一晚上都這麽雙目炯炯望着我?”?????????????????
她說:“我睡不着。”
他問:“你磕藥了?”?????????????????
她說:“我喝了你放在廚房櫃子裏的咖啡。”
他笑了。
她通宵不睡,明天絕對是廢人了,不如把書接着看了。?????????????????
李茂知道她睡不着,也沒催她去睡。
兩個人在電腦前,開着視頻,各看各的材料,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紀元快樂很多,白天那些悶與煩,都不值得計較了。
作者有話要說: 臺風來臨之際,我在村口露天茶座,喝着王師傅調的芝味桂花烏龍,感覺自己快要中毒。
我拿出新買的記事本,文藝地記下了今天三頓飯分別吃了什麽。
時尚時尚最時尚,村妞style是我。
☆、chapter 37
紀元周末去看望老太太,老太太身體原本好了一些,但今年比往年酷熱,老太太病沒好全,又中了暑氣,忽然昏迷不醒,廖家人連忙送進醫院。
紀元天天到醫院探望,情形愈來愈不好,老人家漸漸不能進食,臉色黯淡,身體消瘦下來。
阿姨哽咽地說:“才過八十歲生日,那麽硬朗……”
廖家已經通知各地的晚輩回來了,紀元才知道已經這樣壞了。
她畏懼生死,一個人在病房外邊呆坐着。
次日,李茂搭飛機回來了,在醫院陪着老太太。
老太太一天比一天衰弱,奄奄一息,片刻清醒了,要回大宅。
醫院也同意了,廖家衆人就将老太太接回大宅。
廖家晚輩們都在大宅輪流守夜,李茂日夜不離,整個人憔悴無比。
這樣将近半個月,老太太悄然離世了。
紀元不能相信,猛然覺得像做了一場亂夢。
廖家沒有不悲傷的,李茂整個人像脫了形。
之後一周,老太太的葬禮有條不紊地安排着,親友往來吊唁。
葬禮之後,李茂不想在本地停留。
沙琪瑪已經送去澳洲一家馬場訓練,他打算去那一段時間。
他放心不下紀元,紀元收拾行李,和他一塊過去了。
兩人搭飛機過去,出了機場,坐幾個小時的車子,到了海邊一個馬場。
冬天,翡翠綠的海面,長風吹徹,冷的透骨。
兩個人放下行李,出門,走在海灘上。
紀元撿了一根海浪沖來的枯枝,在沙上畫個大圓,畫個方塊,畫個三角形,逗他說:“我是抽象畫派新星。”
李茂聲音沙啞,問:“又發神經了?”
她輕聲細語地說:“太多發神經的畫家,我不算特別,更不能脫穎而出。”
他說:“很會講歪理。”
他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腰上,她倚在他肩上,遠方的海面霧氣蒙蒙,起沫的浪花沖上來,一下兩下,弄濕他倆鞋子。
人有極空虛的時候,漫漫長河,無邊無際,也許他們不應該在這裏滞留。
偶爾的海鷗聲,在風中特別遙遠,他和她忽然都很沉默。
傍晚,李茂去騎馬,沙琪瑪顯然很開心,一人一馬在跑道馳騁。
紀元坐在看臺,馬場空曠,簡陋,衰草連天。
她想到大部分人在二三十歲上就死去了,因為過了這個年齡,他們只是自己的影子。
但她凝望他騎馬的樣子,覺得他不會是那些大部分人。
天黑下來了,看臺只有一盞路燈,紀元看不清李茂在哪裏,但可以聽見馬蹄聲。
片刻,他騎馬的身影,掠過燈光裏的跑道,那情形有點偶然,有點久遠,像是不知從哪個朝代降臨的一樣。
紀元安靜地坐着,心裏默數,他騎一圈需要多少下,等他消失了,再換一輪數。
直到有一圈跑了很久,黑暗中連馬蹄聲都聽不見了。
紀元站起身來,匆忙走下看臺,隔着欄杆張望,四周只剩冷風的動靜。
她擔心李茂從馬上摔下來,她叫他名字。
他應了一聲,牽着沙琪瑪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走到光亮裏來。
她打開栅欄門闩,走了過去。
李茂看出她的緊張,說:“沙琪瑪的蹄鐵松了,我下來走了一段。”
她覺得自己安靜一點。
他握住她的手,問:“害怕了?”
她說:“沒有。”
他攬住她在懷裏,低頭親了她頭發一下,沒再說什麽。
夜風裏只有他和她,還有一匹馬,草蟲的聲響早已消失了,路燈照不亮什麽,像要消蝕了一樣。
她問:“有沒有好一點呢?”
他笑着說:“好一點了。”
她嗯了一聲。
兩個人牽着沙琪瑪,回去了。
晚上,他在浴室泡澡,喊她的名字。
她站在門口,看着他。
他笑着說:“元仔,你都能用英語跟我鬥嘴了,念原版名著給我聽。”
她問:“我念着念着,把自己給催眠了怎麽辦?”
他笑着說:“我會負責吻醒你的。”
她笑了,問:“王子,你想聽哪本名著?”
他說:“托爾斯泰吧。”
她問:“他不是寫俄語名著麽?”
他笑着調侃:“元仔,你和我吵架的時候那麽厲害,我還以為你精通十國語言呢。”
“……”
原來他是故意逗她的,她不理他,走了。
晚上,兩個人一塊睡覺,紀元忽然有點怕黑,想開小燈,李茂說好。
她一直看着那亮光,心裏的陰霾溶解了一點。
最後一天的傍晚,兩人坐在落地窗邊,看冬日的夕陽墜落海面,像一抹冰茶一樣朦胧。
李茂挪移椅子,忽然湊近一點,握住紀元的手,輕柔地展開,往她的無名指戴了一枚星星般閃爍的鑽石戒指。
他自顧自地說:“我一直在等合适的時機,現在似乎也不合适,但到底什麽時候才合适呢?”
她詫異。
他擡頭,問:“太高興了?”
她嗯了一聲。
他平淡地說:“集團已經沒有我的位置。”
她說:“這是一個證明。”
他凝視她,問:“證明什麽?”
她笑着說:“證明我不單單愛你光風霁月的樣子,如果你願意發福的話,我的愛就更純粹了。”
他笑了,說:“又犯傻了,嫁個又窮又胖的男人,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不會哭的。”她很篤定。
“咦,不是已經哭過了嗎?”
他展開手心,傷口淡了,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她輕輕握住他的手,遮住那道傷口。
他看着她,雙手環抱住她,輕輕親了她額頭一下。
他想到自己的妻子是由衷信賴自己、牽挂自己的元仔,心裏滿是淡淡的溫馨。
☆、chapter 38
八月,李茂和紀元回到本地,周末開車去注冊結婚。
半小時不到,兩人登記出來,李茂臉上露出神秘的微笑,遞了一張小紙條給紀元。
紀元展看,上面五個女孩名,五個男孩名,都姓李。
他說:“我查了一晚上的四書五經,眼睛都花了。”
她笑着将紙條塞回他襯衫口袋,拍了拍,說:“這麽多孩子,你自己有絲分裂吧。”
他忍笑說:“沒有老婆的單身漢才有絲分裂。”
她說:“我也有新婚禮物給你。”
他問:“是什麽?”
她從包裏拿了一袋別致的長壽面出來,塞到他懷裏。
他問:“這是什麽典故?”
她說:“沒有典故。我經過市區城隍廟,看到好多人排隊領長壽面,免費的!我排了三次隊才領到,聽說一年只發一次。”
他問:“還是免費的?”
“不是錢不錢的問題。道士開過光的,祥瑞,你吃了,長命百歲。”她振振有詞。
李茂笑出聲,說:“行吧。晚上煮給我吃,加一個荷包蛋。”
她說:“好,這個可以加。”
他說:“還有大蝦,蟹柳,鮮貝,墨魚……”
“等一下,這個是長壽面,不是海鮮火鍋。”
“海鮮是為了尊重開過光的長壽面。”
“好吧……”
兩人說說笑笑,開車去逛街吃飯,說要買新被子。
到了商場的家紡區,紀元不那麽想要紅底繡龍鳳被子,她更中意藍底繡孔雀的被子,說:“這個讓我想起倫敦仔。”
“那就買這套吧。”李茂說。
營業員開了單子,拿沒拆封的庫存去了,李茂去收銀臺結賬。
紀元看周圍沒人,伸手輕輕刨了兩下那床蓬松柔軟的樣品被子,好開心……
“元仔你是狗變的嗎?撓人家被子?”
紀元一驚,回頭看見李茂正站着沖她笑呢。
她亦沖他笑,莫名有點和他過家家的心情,不好意思地問:“你怎麽這麽快回來?”
李茂說:“我找不到收銀櫃臺。”
紀元說:“我去吧!少爺你坐這歇會。”
李茂笑着說好,紀元拿過單子,結賬去了。
終于付了錢,兩人拿了被子,開車回家。
下午,書房裏,他翻出存折、房産證之類的東西,說:“以後這些都歸你管了。”
紀元看看存折上的數字,說:“你這麽有錢,外婆還說你很窮。”
李茂說:“外婆對上門的每個女孩子都這麽說。”
“每個女孩子?” 她笑了。
“我從小就很受歡迎。” 他笑着說。
“不理你,” 她沒空吃醋,說,“你自己的錢,自己打理。”
李茂問:“元仔,你是不是一百塊掉地上都懶得去撿?”
紀元說:“你說對了!我從小就很羨慕一個女人。”
“白雪公主?灰姑娘?” 他逗她。
“不是!是古代一個懶女人。她丈夫下地幹活前,會烙一個大餅,挖空了,套在她頭上。她餓了,低下頭吃一口就行了。”
他拿了一個蘋果啃了一口,笑着問:“你羨慕她什麽?”
他将蘋果遞到她嘴邊,她也啃了一口,口齒不清地說:“她丈夫縱容她的懶,出門還給她準備好大餅。”
他笑了,比劃,說:“元仔,明天我就給你做個兩斤重的大餅,圈你脖子上。”
她笑着要打他。
他抓住她的手,看看窗外的藍天。
她順着他的目光,看見窗外屋檐下多了一個小小的蜂窩。
李茂說:“蜜蜂在家裏建巢,對主人家是吉利的。可惜變成大蜂窩的話,會蜇傷人。”
她問:“那怎麽辦?”
他說:“只好移走了。”
李茂去雜物房找手套,還拿了一個袋子,搬一張凳子到露臺,人站高了,舉着袋子兜住蜂窩,輕輕一掰,眨眼的功夫,像熊瞎子一樣,拆遷了整個蜜蜂王國。
紀元仰頭問:“接下來又怎麽辦?”
他紮緊口袋,調侃:“快遞給情敵。”
她撲哧笑了。
最後,他打電話讓物業上來。據熱情的物業說,酥炸蜂蛹是一道菜……
等物業領走了蜂窩,李茂進廚房洗手,揚聲問:“元仔,你想吃荔枝蜜凍龜苓膏嗎?冰箱裏有。”
“你都是什麽時候囤的零食?”她納悶。
“趁你不注意的時候!”他笑着答。
她去冰箱拿龜苓膏,拿勺子加了一點蜂蜜,和他坐在露臺一起吃。
天那麽藍,雲那麽白,山那麽翠,兩個人吃得慢條斯理,也很有滋味。
紀元想起冰箱裏還有粉紅香槟、栗子千層蛋糕,轉身都搬出來。
他來開酒,她切蛋糕,他們喝了一杯,又倒滿了酒,吃蛋糕……
她挽着他的手,笑着說:“結婚還是很不錯的,有酒喝,有蛋糕吃。”
“這樣就滿足了嗎?”他笑着問。
“我很開心,從來沒有這麽開心過。這會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時候。”
她一口氣喝完酒,催他快點喝。
他仰頭喝完了整杯香槟。
兩個酒鬼一杯接一杯,喝得心靈朦胧,神志迷離,最後躺在柚木地板上,一直躺到天黑了。
清冷的空氣中,兩個人仰望天空,天空星光燦爛,耀眼奪目。
他攬住她的肩,讓她枕着他的手臂躺着,說:“來,我教你講粵語。”
她說:“你教。”
他說:“第一句話是,我鐘意你。”
她嘴角上揚,念:“我鐘意你。”
“多講幾遍呀。”
“靓仔,我鐘意你。”
他笑了。
她說:“看你那麽幼稚,哄你高興一下啦!”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上。
窗戶半開着,燈光灑在露臺,夏天風輕柔,山上草木清香蔓延過來,飽含悠然自得的氣息。
“你念書給我聽。”她說。
“好,你挑一本。”他答應了。
她坐起來,從小桌上抽出一本,遞給他。
他看看書名,說:“很會挑。”
她随手拿的。
他翻開一頁,挑了一段,念,“一年中,他們大部分的日子都很孤獨,而且這是一種大多數人都無法忍受的寂寞。他們晚上回到房間,只感到腦筋呆滞、身體疲倦,找不到任何能讓自己的生活與整個世界平衡協調的事物。”
他調侃着,像在描繪過去那個疲憊的她。
“你是故意的嗎?”紀元問。
他笑着翻書,輕按着書頁,換一段,念給她聽:
“現在,他們置身于群山之中,而群山也融入他們的體內。周遭的美,使血肉之軀變得像玻璃一樣透明。他們仿佛已與這份美融為一體,無法分離……”
她說:“這段還差不多。”
他說:“李太,你很挑剔呀!”
紀元忍不住笑了。
原來,從今天起,她就是李太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書是約翰缪爾的《夏日走過山間》,俺覺得清涼的下午坐在杜鵑花開的山谷看會很妙。
……
我和魔飼故事:
我:最近進市區溜達,發現沙面、二沙島都小了一號,一定是因為我眼界變寬了。
魔飼:你快去廣州酒家看看奶黃包和蝦餃,這些也小了一號可不得了!
我:……那絕對不能小。?
電視上播廣州本地雞毛蒜皮新聞,講一個男的休妻,原因是好吃懶做,游手好閑。
這八個字太傷人了~( ̄▽ ̄)~
☆、chapter 39
如李茂所料,外婆去世後,他就被解除職務了。
內部罪名是違反集團行為準則,以項目業務,交換供應商女職員的特殊服務。
紀元在書房玩,看見李茂電腦上的集團公告郵件,問:“這個女職員是指我嗎?”
李茂笑了,說:“大概是吧。”
紀元忍了半天,笑出聲,說:“好呀,我也當一回美人計裏的美人。”
李茂說:“随他們去吧。”
紀元嗯一聲,說:“放心,你是為我丢了工作的,我會養你的。”
李茂笑了,說:“吃軟飯,我是很願意的,待遇不低于沙琪瑪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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