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五.4
鐘離然摟着懷裏的女人, 垂眸凝視着她的面容,将她緊緊抱着。放在四周角落的樹枝燈座火光葳蕤,照亮了這狹窄的一方天地。懷中女人的面容在明亮的火光中, 清晰可辯。
她安詳的沉睡着, 對周遭的一切毫無所覺。鐘離然俯身, 以十分兇狠的眼神盯了她好一會,半晌才嘀咕道“沒心沒肺的。”
是的,顧思源就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女人,看起來什麽都明白,卻什麽也不明白。鐘離然放松了身子, 落在了床上。她圈着懷裏的女人,閉上了眼。
明亮的燈火如同以往映在了她的眼皮上, 鐘離然縮着身子,将面頰埋入了顧思源的發間。她深吸了一口氣, 腦中閃過了大婚那一日顧思源一襲嫁衣躺在床上的模樣, 呼吸略微亂了起來。
于是鐘離然更加用力地抱緊顧思源, 閉着眼張口咬住了她裸露出來的脖頸肌膚。她狠狠地咬下去,帶着一股要将顧思源啃噬掉的氣勢,卻在觸碰到對方溫暖的肌膚時, 化作了一個略有些疼的吻。
顧思源皺眉, 十分不适地翻了個身。鐘離然就在她身後, 抱着她慢慢閉上了眼。
這一夜, 鐘離然睡得并不穩。她幾乎是做了一晚上夢, 夢中她忽然回到了六歲時的中州, 被顧思源抱在懷裏一直往前走,好似沒有盡頭。四周的風景不斷地變幻,顧思源似乎在說些什麽,但好像又什麽也沒說,只帶着她逃向無盡的遠方。
一支利箭從身後穿來,直直地沒入顧思源的後心,将灰白的世界染上了一縷鮮亮的紅。鐘離然只覺得胸口疼得好似四分五裂了一般,然後猛地從夢中驚醒。
她睜開眼,朦胧地看到了遠處晦暗的燈火,和從窗外透過來的清冷晨光。鐘離然大口大口喘息着,垂眸看向了懷裏還在沉睡的女人,心中的壓抑之感稍減。她眨着眼睛,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的眼角已經濕潤了一片。于是深吸了一口氣,将面頰埋入了顧思源的懷中。
似乎過了好一會,鐘離然才平複掉噩夢帶來的窒息感。她擦掉了眼淚,将放在顧思源頸下的手抽掉,輕手輕腳地起身赤足出了外殿。
侍女們捧着東西魚貫而入,伺候着鐘離然換上了朝服。鐘離然自行用了早膳後,也到了顧思源該起身前往未央宮請安之時。鐘離然想了想,起身走入了內殿,輕輕将顧思源喚醒。
“顧思源顧思源”朦胧的睡夢中,顧思源聽到聲音勉力地睜開了眼。視線模糊又清晰,幾次變幻裏,顧思源看清了站在床邊的那個身影。
她撐起身子坐起來,摸着面頰困倦道“什麽時辰了”
“你該起來了。”鐘離然這麽說着,神情是平日裏難得一見的柔和。顧思源扭頭去看她,說道“陛下還未去上朝嗎”
平日裏侍女們喚她起身時,鐘離然早就出門上朝去了,因此她們早上往往見不上一面。許久不見早晨的鐘離然,顧思源還覺得挺稀奇的。
這麽想着,她彎着眉眼笑笑,沖鐘離然招了招手。鐘離然走到她面前,有些疑惑“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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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思源仰頭,仔細端詳着鐘離然的臉,“我覺得陛下越來越有威勢了。”尤其是穿上了朝服之後,那一國之君的威嚴隆重得有些攝人。
鐘離然的臉看起來還是那麽冷,她嘲諷道“有威勢也沒見你早起替朕穿衣啊。”是的,自從鐘離然早起練武後,顧思源就很少能起身給她換衣服。鐘離然向來由着她,也就什麽也沒說。
顧思源笑笑,應得理直氣壯“那是陛下起的太早,沒給我機會嘛。”吼,這個姐姐真的是太厚臉皮了,明明是她從來賴床起不來。
鐘離然懶得戳破她,她想了想,說道“那朕給你個機會”
“嗯”顧思源歪頭,但見鐘離然慢條斯理地解開了自己的腰帶,遞了過來,輕聲道“顧思源,替朕系個腰帶。”
沒了腰帶的束縛,向來衣袍整齊的鐘離然瞧着略顯風流。顧思源看着手裏的腰帶,仰頭看着衣冠不整的皇帝,輕笑了一聲。她點點頭,挪到了床邊,拿着腰帶跪起身,圈過了鐘離然纖細的腰身。
清新的荼蕪香氣裹住了顧思源,她幾乎是靠在了鐘離然的胸口,嗅到了從鐘離然身上傳來的香氣。她想,明明現在用了一樣的熏香,可這個孩子卻總是很好聞。
脫腰帶顧思源很熟練,但系腰帶顧思源就略有些着急了。她摸索了一會,才堪堪将鐘離然的腰帶系好。成功的顧思源仰頭,開心道“好了陛下。”
鐘離然清瘦的身軀卻壓了下來,将她結結實實地擁入了懷中。少年人的懷抱很溫暖,有着幹淨的香味。顧思源被她抱過許多次,可這個清晨的懷抱卻讓她楞了一下。她擡手摸了摸鐘離然束得整整齊齊的後腦勺,輕聲道“怎麽了陛下”
鐘離然将下巴抵在她肩頭,閉着眼道“顧思源”顧思源環住了她清瘦的腰身,疑惑道“怎麽了”鐘離然微眯着眼,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耳垂,張口含住,模糊地說道“你是不是太瘦了些。吃多點,不然不好抱。”
顧思源渾身一軟,整個人無力地窩在她懷裏,被那陣酥麻完全擊垮。她顫抖着抱住鐘離然的腰,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實在是太會折磨人了,從耳垂到脖頸,那些酥麻難耐寸寸蔓延到鎖骨,沿着肌膚流竄到敏感的腰身。顧思源虛長她九歲,從未體驗過這般磨人的感覺。過了好一會,鐘離然才從她身上離開,在她面頰上落了一個吻,“朕去上朝了,顧思源,乖乖在這裏等着朕。”
鐘離然說着,拍拍顧思源的面頰,一派神清氣爽地離開了內殿。
她心裏是舒服了,顧思源的身體卻很折磨。她坐在床邊,緩緩地平複着浪潮,擰着眉頭反思了一下。最後得出了結論,食色,性也。
這麽一想,她的心中倒是坦然了不少,緊繃的神經也略微放松了下來。她坐了好一會,這才喚了侍女過來,洗漱穿衣。
差不多辰正之時,顧思源帶着侍女前往了未央宮,陪着太皇太後一起用膳。皇帝年幼,後宮冷清倒也沒那麽多規矩。自打顧思源入宮後,只要天氣不差身體健康,她每日清晨都會來未央宮陪着太皇太後用膳。
如此這般過了四年,太皇太後真将她當做自己的孫輩來疼愛了。如同往日一般,未央宮備的早膳很合兩人的口味。顧思源用着膳,卻頻頻受到了李然的注視。她有些不明所以,迎上了李然的目光,問道“祖母,我臉上有什麽嘛”
李然柔和地笑笑,一雙美目落在了顧思源圍着絲巾的頸上,說道“思思啊,你與皇帝近日可還好”
顧思源點點頭,說道“今年大旱無事發生後,陛下一直都很好。”鐘離然其實很忙,但其實三天兩頭都回來陪陪李然的。
李然嗔怪地看了顧思源一眼,笑道“哀家沒問她怎麽了,是問你們倆好不好思思啊,你這脖子上是不是有什麽啊”
顧思源很快就反應過來,垂眸笑笑,落落大方應道“祖母,你就別打趣了。”李然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好一會才嘆口氣,“你們如今這樣,哀家也算是放心了。”言語之中,頗有一樁心思已了的樣子。
顧思源眉眼彎彎,只沉默不語。
其實早在鐘離然十四歲的時候,宮中就有人暗示顧思源應當有個皇後的樣子了。她們出謀劃策,讓顧思源替鐘離然尋個教導女官,可顧思源一應不理。皇帝年歲尚淺,還是不适宜做這些事。就算是現在,顧思源也覺得不太适宜。
但鐘離然開口,她也不讨厭,就順其自然了下去。如今看來,倒是一舉多得的事情了。這樣的念頭在顧思源腦中浮現了一瞬,又很快地消散了。
顧思源陪着李然呆了一會,就回到了宸宮。皇帝忙碌,親政後公務十分多,李然怕她一個人呆着不好好用膳,所以很少留下顧思源用午膳的。
顧思源回到宮中後,卻發現鐘離然早在下了朝,坐在鋪在內殿的竹席上就着小桌案批閱奏折。臨近秋收之際,各地官員送到帝都的慰問奏折特別多,鐘離然不得不親自一一批複。
以往鐘離然下朝之後都會先換掉身上的朝服,穿一身舒适的常服來批閱奏折,可今日鐘離然卻沒有換掉,反倒是一襲朝服端坐在案前。
楚國尚紅,東出之後皇帝的冕服吸收了夏朝的黑色,改成了紅黑之色。鐘離然面容清麗,可一襲黑色朝服卻顯得她有了些許英氣。她原本就愛板着臉,此刻穿着朝服改奏章就更顯得冷峻。
顧思源可稀罕她這個模樣了,走了幾步站在她面前,熱烈地打量着對方。鐘離然知道她在看自己,于是招招手,說道“過來,讓朕抱抱。”
這話說的太霸道了,完全就是一個昏君的語氣。顧思源猶豫了一會,還是起身走到了她身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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