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六.1

金秋時節, 長風拂過無垠的稻田,将金色的浪潮推向遠方。豔陽之下,好幾列金袍衛站在田埂上, 身穿輕甲手握刀劍。在他們守護的圈子中間, 不少大臣們紮起了褲管與袖子, 一襲深衣弓着腰背握着鐮刀收割稻谷。

鐘離然處于人群中央,大臣們呈橫列在她周圍一字排開,沿着自己那縱稻谷往上收割。此時豔陽高照,沒一會人就汗流浃背,衆人頂着大太陽全都曬得滿臉通紅。

鐘離然長得白, 又容易出汗,不消片刻汗水就濕透了秋衣。她手握着鐮刀, 躬身在稻田忙碌了一會,就直起腰神長舒一口氣道“喜看稻菽千重浪, 遍地英雄下夕煙, 朕曾經不明白怎麽割個稻谷就成了英雄, 如今到下田一試,方知百姓不易。”

她站起來說話,大臣們也跟着起身候着, 頂着額上的汗紛紛附和。鐘離然板着臉, 擦掉了額上的汗水, 說道“諸位愛卿大多出身于鐘鳴鼎食之家, 詩禮簪纓之族, 甚少忙碌過農事。朕也知道, 愛卿們在朝廷上為國為民也是十分操勞,不比這種稻的農人輕松。”

“不過今日秋收既然定了此事,咱們就暫且放下朝中之事,做一回怡然自得的農人。”

“諸位愛卿,将這一畝地的稻谷割完,咱們今日就回去了。”

鐘離然帶着臣子們鼓鼓氣,接着俯身忙活去了。來田裏的臣子大多身體康健,身旁還安排了一個護衛,鐘離然此前叮囑過護衛,若是有受不住的,就将他們帶回安置在稻田旁的涼棚裏休息。

過了午後,大臣們換了幾波人,只有鐘離然一直走到前頭。鐘離回緊跟其後,手腳利落地收割着稻谷,那利落的刺啦聲讓蹲在她身邊的宛王鐘離越聽得心驚膽戰。

宛王成年已久,過了今年春日,就要回宛州封地了。如今是他在源州城的最後一年,樂得輕松自在。可是在這種場合,他還是忍不住與鐘離然較勁。他故意撸起袖子,露出自己精壯結實的胳膊,割多了兩縱稻谷,不停地與鐘離然顯擺。

鐘離然弓着腰特別累,幾乎是懶得搭理他,只想趕緊割完了事。忙忙碌碌過了午後,總算割完了這片稻田。鐘離然這才将手中的鐮刀交給護衛,迎面走向了推着打谷機進稻田的護衛。

以她為首,大臣們跟在她身後觀摩了打谷機的作業,又學着有力氣的農人擔起打好的稻谷曬在皇莊外鋪着的大竹席上。做完這一套流程,已經是傍晚。

鐘離然讓各位大臣回去洗漱,于正殿設宴招待他們,如此又聽了一晚上的文人吟詩,照例率着臣子上香後,這才結束了一天忙碌的行程。

幾乎是一踏入今夜休息的房門,鐘離然就累得走不動道,整個人往椅子上一坐,半趴在了桌子上。

顧思源不喜這些熱火朝天的活動,故而今日一直在涼棚待着,帶着人給大臣們準備茶水和藥膏。她跟在鐘離然身後進來,難得見她這般累,略有些心疼地走了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脊“陛下陛下要睡到床上去睡吧。”

鐘離然聽到她的聲音,将臉從胳膊裏擡起來,轉身結實地抱住她的腰,一言不發。顧思源伸手,揉着她的脖子道“陛下,我們到床上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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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然的腦袋抵着她的腹部,輕輕搖了搖,好一會才悶悶地說道“朕要沐浴,朕不舒服。”她彎腰了一天,如此不适應的作業簡直累慘她。

顧思源猶豫了一會,還是應了聲好。候在一旁的侍女們魚貫而入,在右側的小房間準備好了熱水。顧思源勸着鐘離然脫了鞋襪,領着她赤足入了浴房,仔細地将她身上的衣物一件件除去。

就好像是一粒麥那般,剝掉了玄色外衣後,露出了鐘離然雪白嬌嫩的軀體。顧思源掃過她修長的身軀,目光落在了鐘離然有着斑駁細痕的頸間,不由擡指輕輕落在了細小的傷口上,說道“許是被和葉割傷了,一會我給陛下上個藥吧。”

鐘離然點點頭,顧思源拍了拍她的面頰,說道“陛下低個頭,我給陛下摘了發冠。”

鐘離然聞言垂首,讓顧思源去掉了自己發冠。烏黑的長發散落,垂落在肩,勾勒出了鐘離然原本就過于柔和的面容。顧思源看着她那張近日略顯消瘦的臉,擰眉說道“陛下是不是又高了些”

興許是顧思源的錯覺,她總覺得近來鐘離然長得有些太快了,一眨眼又高了許多。鐘離然困極了打了個哈欠,眼泛淚花道“興許吧,顧思源,朕乏了。”言下之意就是催她快一些。

顧思源點點頭,連忙拿着浮在浴桶中的瓜瓢往鐘離然身上仔細淋着,濕了之後抹上澡豆。鐘離然見她衣帶整齊,兩手一身,探到她腰間直接将她外袍除去,嘀咕道“一起洗。”

她說着,不待顧思源反抗,三下五除二地就将對方弄得一幹二淨。随後清洗幹淨,拉着她一同到浴桶裏泡着。

顧思源靠在浴桶邊緣,抱着枕在她胸口的皇帝仔細地給她揉着頭發。許是特別舒服,小皇帝靠在她胸口眯着眼睛睡着了。

顧思源給她洗幹淨頭發後,抱着她泡在浴桶裏,輕輕喚了幾聲“陛下陛下”睡過去的皇帝并沒有回應她,顧思源又抱不動她,只得嘆了一口氣,命侍女進來加熱水。

熱水加過兩輪,小皇帝微眯着眼模糊醒了,見着自己還泡在浴桶裏,略有些茫然“朕睡過去了”

顧思源緊緊摟着她,點了點頭。鐘離然深吸了一口氣,從浴桶中起來,說道“起身吧,回去睡。”說着,取過擦身的浴巾,将自己與顧思源裹住,換上了幹淨的中衣,踩着木屐到了床邊。接着整個人倒在了床上,閉着眼睛繼續睡了過去。

顧思源見她如此,于是吩咐侍女熄滅了所有的燈,替鐘離然蓋上薄被後接着也躺在了床上閉起了眼。

許是換了個地方,哪怕是鐘離然就躺在身側,顧思源都不太能睡着。她躺了許久,仍舊毫無睡意,于是睜開了眼,癡癡地望着賬頂。

月半滿,懸挂在天際,将明亮的月光映射到賬頂上。借着這月光,賬頂那些細微的紋路一切都變得神秘莫測了起來。顧思源在腦海裏勾勒着這些繁瑣的花紋,漸漸的就有些上瘾了。

許是過了好一會,躺在她身旁的鐘離然似乎醒了,從床上坐了起來。顧思源被身邊人的動作吸引了注意力,她轉眸,看向了坐在床上的鐘離然說道“陛下,要起夜嗎”

鐘離然似乎睡糊塗了,扭過頭俯身看着她,軟糯地喚道“思思你怎麽還不睡”

果然是睡蒙了,都不喊她名字了。顧思源笑笑,仰頭看着她那在月色中晦暗不明的神色,“我睡不着。”

鐘離然壓低了身子,伸手将她抱在懷中,拍拍她道“快睡吧。”那語氣去掉了刻意僞裝的冷清,顯露出了原本的軟糯。顧思源靠在她胸口,不知為何有些心猿意馬。

月色似乎有些太亮了,顧思源聽着鐘離然的呼吸聲,好一會也沒等到對方平靜起來。顧思源猜想她可能是睡醒了就難以入眠,于是試探地喚道“陛下睡了嗎”

鐘離然似乎嘆了一口氣,整個人翻身壓在她的身上。她将左手墊在顧思源頸下,将她圈在她懷裏,壓低身體若有似無地碰觸着她的唇瓣,輕聲道“思思”

“嗯”

“睡不着的話,與朕賞月吧。”

顧思源尚未反應過來,唇上就落了一個略有些燙的吻。墊在她頸下的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牢牢鎖住,一切都開始随着月色混沌了起來。

少年人的掌心炙熱,手指柔軟卻又堅韌,将落在指尖的花瓣揉亂沾滿了汁液。月色缭亂中,褪去一切的女子如同神靈一般,綻放着茫茫白光。秋風入夜,伴随着黑暗中的淺唱低吟逐漸吹散了天邊的夜幕,迎來了黎明。

一絲微藍色的光從窗口灰蒙蒙的透進來,披着中衣的皇帝坐在床上,一手将手肘頂在膝蓋上撐起下巴,另一手甩着一枚青玉挂飾,垂眸凝視着躺在身旁的顧思源。

顧思源趴在床上,露出了整個裸背,整個人埋在床間微微閉着眼。鐘離然提着青玉,将她輕輕地放在了女子的肩上,然後沿着脊椎的腰線緩緩下滑,停在了腰窩處。

冰涼的觸感讓顧思源渾身一抖,抱緊了身下的被子,不滿地抗議“陛下,不行了。”

鐘離然提着青玉,壓低了身子,整個人趴在了她身上,附在她耳邊道“顧思源,你想要什麽,朕送你啊。”

好的,這是睡醒了。顧思源嘆了口氣,感受着背上壓着的炙熱體溫,輕聲道“陛下,我想睡一天,可以嗎”至少今天,她是怎麽都不願意出門了。

鐘離然想了想,俯身在她肩上吻了一口,道“不好。”

顧思源簡直要被她折騰死了,當下抱緊了被子,嘀咕道“我不管,我就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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