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內疚

不過倒也是，這個年代的人穿衣服還相當保守，就是女人也都穿的寬寬大大的衣衫，連腰身都未掐，生怕太貼身了。

像她衣服這樣貼身，是顯得有些暴露了。

可是，她除了這件衣衫，其他也沒有像樣的衣服。

在方家的那些，因為太舊了，李玉春怕帶過來丢他們方家的人，大都沒讓她帶來。

而且帶了些過來的也大多是些夏天的衣服和冬天穿裏頭的厚棉衣厚棉褲這些，沒有初秋能穿的衣衫。

方萍英在箱子裏翻了半天，也沒找着一件合适的衣裳，不由得心煩，今兒穿什麽衣裳出去才好。

若不是今兒要出去，她倒是可以去方秀那屋裏借縫紉機将衣服改改，再添些相同色片的布在裏頭，可以改大一些。

可是改衣服要費很多時間，改的來就耽誤正事了。

羅志勇見方萍英在箱子裏翻了半天，也沒翻出一件這個季節可以穿出去的衣裳，立即明白她在煩惱什麽。

他不由得輕笑起來，“這事也要煩這麽久麽，沒衣服穿直接去鎮上買一件就是，穿上這件格子衣衫去，別扣扣子，敞開就不顯小了。”

這時候的倒是也有衣裳賣了，但價格卻偏貴，他們大多還是自己扯布衣裳穿。

方萍英道，“買件衣裳要花不少錢呢，如今家裏這情形，買件衣裳也不合适。”

羅志勇挑眉，知道方萍英指的什麽意思，他不願自己媳婦過的這樣憋屈，語氣帶着絲不悅，“什麽不合适的，我掙的錢給我自己媳婦買件衣裳，還怕人說閑話。”

“昨兒才跟一家子人說了要省着花，今兒就自己買衣服穿，媽他們瞧見了心裏肯定會不舒服。”而且方萍英自己也不想買，做買賣的錢還是從羅志勇治腿的錢裏勻出來的，哪裏多餘的錢買衣裳。

說起打算盤這事情，羅志勇又想起周雲梅說的那些話，心裏不由得來了氣，“說便由着他們說就是，我們自己的錢，我們自己多用點本就無可厚非。”

方萍英覺得羅志勇有些奇怪，以前可不這樣說話的，今兒好似特別易怒。

便出聲問他，“怎麽回事，這前幾天不還口口聲聲說爸媽在家裏辛苦，你願意多寄些錢回來不跟他們計較的嗎，怎麽突然就想通了所有的事情一樣？”

羅志勇起初沒回話，半響之後，才嘆了口氣，第一次跟方萍英說起了自己內心的想法，“家裏人是怎麽樣，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心裏怎麽會不知道，但到底是自己家裏人，我不想去跟他們計較，反正錢這東西，我沒結婚前一個人，多有多用，少有少用，多幫襯家裏一些沒所謂。”

“但我畢竟是個正常人，心裏也會思量，我這樣為家裏着想，不和家裏計較。在咱們結婚的時候，我默許我媽幫志明買了那麽多結婚的東西，我什麽都沒有。”

稍稍停了下，他擡頭看了看自己兩人住的這破破爛爛的房子，再看看羅志勇兩人那刷的粉白的房子，諷刺一笑，“甚至連我們住的這屋子都沒裝修一下，只是紅蘭幫我打掃了一下，我也沒說話，想為家裏省些花費，但到頭來我媽卻還說我在打算盤，甚至聽他們的口氣，還覺得我一個月寄回那麽些錢後，還私自攢了很多錢一樣。”

“我也不是和我媽計較這些話，但像你說的，我媽既然說得出這種話，說明在她心中一直以為我自己留了後路，她就是攢下再多錢也不會為我着想，以前我一個人沒關系，但以後有媳婦孩子就不同了，總要顧着些你們才是。”羅志勇說着話，将方萍英的手放到自己手心。

其實對于他們這場婚姻，最委屈的不是他，而是方萍英。

他不知道該怎麽才能補償，唯一想到的就是對她好一輩子，盡他的能力讓她過好日子。

方萍英隐約明白他心中的內疚，她回握住他的手，輕聲道，“別想太多了，家裏的事情我會安排好，不過你也放心，工資的事情你交給我打理，我不會刻薄爸媽的錢，其他人那些胡亂的花費我不管了，但吃飯的夥食什麽我絕不會克扣，該花的還得花，家裏人的夥食可能是要比以前節儉一些，但絕對不會差到哪裏去。”

羅志勇看着她輕點點頭，“嗯，不用跟我解釋，既然工資交給你，我自然相信你。”

“那成，你起來鋪好被，我先出去做早飯，完了還得和紅蘭去鎮上買東西。”方萍英站起身來，打算出去做早飯。

但羅志勇卻拉住她，指了指她身上緊巴巴的衣裳，挑眉問道，“衣服呢？”

說話的同時，羅志勇的眼光毫不掩飾的打量着方萍英姣好的身材，不知從何時開始，兩口子少了以前的生疏，多了分随意。

方萍英見他直直的看着自己，嗔了他一眼，将衣服扣子敞開，小聲道，“先穿這件，完了我去問問媽，看看咱們結婚的時候家裏有沒有收到人家來人情有餘下的布，有的話等回來我自己做一件，沒有我今兒從鎮上扯些布回來做。”

“你自己會做衣裳？”羅志勇一臉驚訝。

“嗯，結婚前我大部分衣裳都是自己做的。”嚴格說起來，方萍英的衣服都是她自己改的，要是她自己不會改衣裳，估計李玉春連舊衣裳都未必給她穿，因為去人那裏改衣裳，別人還得收手工錢。

羅志勇聽了，嘴唇微微扯了下，這個媳婦還還真是有不少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本事，他好似得了個寶。

方萍英見羅志勇一直盯着她看，抿嘴一笑，一邊從櫃子裏給他翻找衣裳，一邊笑道，“會做衣裳而已，用得着這樣驚訝麽，村裏好多人都會的呀，不然人結婚的時候幹啥一定要縫紉機。”

“那咱們沒縫紉機，你怎麽做衣裳。”

方萍英沖方秀那屋子瞧了一眼，“去方秀那屋借，她又不會用，縫紉機空着也是空着。”

“方秀能借給你嗎？”

“要是她敢不借，我就喊爸媽出來說說這個公道，大不了就跟媽說咱也要買一臺，一臺縫紉機不少錢呢，媽指定說她。”方萍英說着，還調皮的跟羅志勇眨眨眼睛，兩口子玩笑着說悄悄話。

“成，你去借，要是她多說話，你跟媽說。”方志勇覺得這話有理，淡笑着點頭。

“沒事，這些小事我能處理。”方萍英說完，便去櫃子裏給羅志勇找衣裳穿。

說她沒衣裳，其實羅志勇也沒有。

羅志勇除了部隊發的一年四季的軍裝，也是連件像樣的常服都都沒有，不像羅志明，今兒穿花的，明兒穿紅的，一日可以換一身。

方萍英越想越氣，憑什麽掙錢的人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不掙錢的人卻是啥都有呢。

想着，她便有些賭氣的跟羅志勇說，“那我今兒去鎮上順帶去看看，要是有合适的的衣裳，我給咱們一人買一身回來。”

羅志勇聽出她語氣裏的賭氣成分，悶聲笑了下，點頭答應，“嗯，有喜歡的你多買兩身，我不用買，我一年大部分時間呆在部隊，沒太多時間穿常服。”

說話的同時，羅志勇心裏卻是一片柔軟，同時心中也有幾分感動。

他明白媳婦一直說不買，突然肯松口說買衣服，是因為瞧見他櫃子裏沒件像樣的衣服才這樣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