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就是圈套
大潮收到宋以深高速路段定位的時候, 正在和盛娛宣發組的幾位商讨接下來《紐約往事》的宣傳事宜。
開會的間隙,夏時優專門從隔壁偶像起點的會議室過來問了下, 想看看最終結果出來沒有。
正式上映的檔期一直在調整。
原本定的七夕檔因為技術原因被迫移到了國慶檔, 後來查到又和國外某部高口碑引進電影撞了, 路莫奈一邊悲催想死,一邊撓頭想着幹脆移到聖誕上映。
路莫奈這次不是一個人來的, 男友方樾也跟着一起來了。會議進行時就一聲不響地坐在距離會議桌不遠處的沙發上,從頭至尾側撐着頭望向情緒穩定, 沒什麽異常的路莫奈。
手機震動的時候,大潮下意識就要翻開查看信息。
夏時優正坐在他旁邊和路莫奈說話, 察覺到震動後用餘光瞥了手機一眼。
大潮隐約感覺是宋以深, 想到兩人這段時間的“家務事”,再想到自己的“通風報信”,此刻本能地垂下頭不吭聲繼續處理手邊的幾份宣發文件。
“......距離聖誕還有四個月, 宣傳周期太長消耗前期資金。盛娛已經投了一千萬進去, 如果再延長, 後期又要重來。那一千萬的宣傳等于打水漂,我不建議再拖。”
“現在網上的期待值還在上升, 我提議不湊節假日,七夕之後的一周也可以。”
夏時優說這話的時候,嗓音沉靜一如往常, 利弊分析也足夠直白簡練,只是那一下震動變莫名讓他有些心神不寧。
宋以深肯定和大潮聯系了。
他今天沒事沒通告,估計會在家, 也有可能去找萬浔喝酒,或者就是去自己的工作室看劇本。
夏時優神色如常,腦子裏卻不由自主地去想宋以深會做什麽,聯系大潮又是為了什麽。
距離他們上次在會議室吵架已經過去了一周多。倒不是夏時優沉得住氣,只是宋以深表現得太像個沒事人了。夏時優想發火、想把事情拿出來好好說一頓,可每每見到宋以深那副老奸巨猾的樣子,怎麽看都是自己無理取鬧。
宋以深估計也是這麽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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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理取鬧。
夏時優有些煩躁,眉宇間透着不易察覺的情緒,趁路莫奈和團隊仔細考慮的空檔裏,猶豫片刻還是起身走出了會議室。
那天他也有不對的地方,态度急了話也說得重。冷靜下來後覺得自己對宋以深很不公平。
自己的節目是一回事,他們之間的感情是另一回事,其實沒有孰輕孰重——
不是的。
夏時優閉眼輕嘆口氣,疲憊拿下一直架在鼻梁上的眼鏡,喪氣垂頭,撐着欄杆向下望。
一樓大廳人來人往,四周全透明的辦公室好幾個在開着會議。周遭腳步聲頻繁,不遠處就有商業問詢部、經紀人部的幾個部長和時尚總監在低聲談話,見他出來都點頭致意。
怎麽可能一樣。
節目可以重來,有第二季,也能有第三季、第四季,總會辦得越來越好。
人卻只有一個。唯一的一個,不能說這次搞砸了,下一次重頭再來。
況且,他好不容易才和宋以深将過去處理好,說明白。
過往的一切太耗費心力了,夏時優不知道如果再經歷一次,他是不是還能做得比現在更好。
再次閉上眼睛的時候,夏時優想起今早出門時他單方面的冷戰。
宋以深站在桌前笑吟吟地瞧他,見他一聲不響吃完了就彎身勾着他下巴哄,語氣溫柔:“還生氣呢?老公給你道歉,今天晚飯做好吃的,還是我給你送去?”
夏時優那時無名有火,特別不喜歡他這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當下啪的一下打翻了宋以深的手,起身就回房間換衣服。
宋以深被他打得一愣,站原地沒說話,見他頭也不回末了也只是無聲笑笑。
進了房間忍不住錘頭,夏時優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不是他和宋以深的感情出了問題,那就是他自己的問題。
他有什麽問題?
宋以深不顧他意願擅自公布戀情——原本說要沉住氣的是他,回過頭來反悔的又是他。
他也太讓人讨厭了。
打着領帶出房間的時候,夏時優才發現自己在房間磨蹭太久,現在已經快遲到了。
上午的會議有幾位大股東參加,本來他們對自己這麽年輕坐上執行總裁的位置就頗有疑議,眼下再不守規矩,不能以身作則,那就真的給他爸丢臉了。
一着急做什麽都出錯。領帶怎麽都打不好,夏時優嘴唇抿成一線,低頭自己跟自己較勁,可手裏那截滑溜溜的帶子越打越不順心,手指都系紅了。
宋以深沉默看着。
真是又倔又讓人心疼。
“小可憐。”
很低的嘆息帶着笑意在耳邊響起,接着自己出汗的兩只手被包裹進一雙幹燥修長的手裏,覆蓋着的手指靈巧娴熟,夏時優發着怔,抿了抿嘴角,還是什麽都沒說。
宋以深放開他的時候,兩人之間沉默了好一會,最後還是宋以深說了句:“去吧,不然真的遲到了。”
身邊忽然有人叫他。
“夏總?”
路莫奈團隊裏的一個助理打開會議室的門走了出來,見他笑着說道:“路導有話和您說。”
夏時優颔首,“知道了”。
助理點了點頭回身走進會議室。
也許是冷氣太足,也許是四周的人都那麽公事公辦,夏時優突然很想宋以深,他其實想和他道歉。早上打他不對,他幫打領帶也沒好好說聲謝謝。
他都好久沒有出門的時候讓宋以深親他了。
夏時優拿出手機找到宋以深的電話,想了想,點了通話。
電話顯示關機。
夏時優愣了下,宋以深很少有關機的時候——幾乎就是沒有。
握着手機思緒混亂的時候,身後會議室的門被大潮猛地撞開,發出足夠驚動整層樓的聲響。大潮低頭盯着手機,樣子像是見鬼了,慌裏慌張地就要往前沖,就連近在咫尺的夏時優都沒看見。
“大潮!”夏時優一把将人拉住,“怎麽了?”
大潮急得滿頭是汗,直接拉着夏時優也一起往前沖,嘴裏壓低聲音氣喘道:“以深被綁架了!”
腦子裏一瞬間爆炸。
腳下猝然脫力,夏時優被拉得一個踉跄,差點狠狠摔倒在地。
兩人這個時候已經站在了電梯前,大潮瘋了似的猛按下行鍵,一邊把手機杵到夏時優懷裏,“你聽!”
大腦裏所有的信息全都被綁架兩個字占據,夏時優甚至看不清手機界面,攥着手機的兩只手像是結了冰,僵硬得做不出任何動作。
其實也只是兩秒。
電梯來得很快,大潮一把将人推進去,然後自己也跟着進去。
宋以深發來的語音信息在耳邊響起的時候,大潮那時還沒明白,宋以深語速太快,等聽第二遍的時候,他已經吓得魂飛魄散。
大潮哆嗦着,徹底慌了心神,“綁架綁架綁架......我們現在去找他!他之前給我發了定位——”說着一把就要拿回自己的手機。
夏時優死死攥着,擡頭望向大潮的雙目紅得要滴血,開口嘶啞:“報警。”
“現在、立刻、報警。”
微信界面還是宋以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夏時優擡起拇指按下語音播放的時候,手腕痙攣似的顫抖起來。
恐懼和擔憂像鋒利無比的鈍刀,夏時優痛得渾身骨頭都要裂了。
宋以深的聲音和往常沒有什麽不同,語速很快,似乎面前就是難以預料的危險,他需要在最短的時間裏傳達出最有用的信息。
“大潮,我有點麻煩。如果聯系不到我,那就是被綁架了。你看我發的定位的——”
接着就是死一樣的寂靜。
然後,一聲電擊的持續聲響,語音中斷。
其實宋以深差一點追丢了。但是那輛車後來變得有些奇怪,這一點宋以深一個小時之後才明白,到底奇怪在哪裏。
一個小時前。
銀白色車子一路沖刺下高速的時候,宋以深沒顧上太多,一路緊追不舍。
暴雨傾盆,雨珠擊打在車頂的聲音都蓋不住宋以深劇烈憤恨的喘息。
他今天就要看看,這個人到底要幹什麽。
下了高速是一段密集的中心路段,路口衆多,紅燈也很多。
一開始兩車相距幾十米,宋以深追得緊,眼看就要拉到了車尾距離的時候,前方的路口綠燈閃爍着滅了。
宋以深一拳捶上方向盤,車子發出尖刺的鳴笛。
那輛車狡猾地飛速竄了出去,速度之快,直接撞到了斜道前行的一輛自行車,車主被撞得飛到路邊,人群爆發出嘈雜驚恐的尖叫。
“艹。”
那口郁結胸口的氣窒悶得更加厲害,宋以深深深吸了口氣,脊背的涼意在意識到追丢之後,蔓延到胸口,呼出的氣霎時都寒意滲人。
不知道這次貿然驚動之後會面臨什麽,尤其是——夏時優會面臨什麽。
這個問題他想都不敢想。
腦海裏一時閃現衆多陰謀詭秘,這個圈子太亂了,前腳歡呼擁簇,後腳就是粉身碎骨。
他以前沒什麽怕的。
但是現在,他有夏時優,夏時優有盛娛。
太多了,他需要怕的太多了。
咽不下的氣變得頹喪,宋以深想不出什麽好的辦法,只是木然看着紅燈再轉綠。
身後的車子暴躁地開過,喇叭聲一聲比一聲響。
水漫金山的勢頭逐漸減弱,兩次紅燈之後,天色明朗了不少。
宋以深緩緩啓動車子,開了出去。
已是高峰時刻,從這裏去盛娛勢必要堵車,宋以深跟着車流慢騰騰地挪動。
腦子裏想着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可以去報警。
高速路段的超速肯定有記錄,也會有攝像,說不定還拍到了人臉——
突然間,那輛早就無影無蹤的車子在遠處第三個路口悄無聲息地冒了頭,然後在宋以深緊盯的視線裏,慢慢加入了晚高峰的洶湧車流。
宋以深沒有細想,小心跟了上去。
車子最後駛進一處宋以深很熟悉的住宅區。就是三年前夏時優住的小區,也是後來被安裝了竊聽器的地方。
這個地址的出現愈加證實了宋以深一開始的揣測。
這他媽根本就是一個人。
裏面都是單行道,宋以深在小區門口等車子開進去幾分鐘後才把車停在路邊,自己下車走進去找人。
其實在第二次看見那輛本可以徹底消失的車的時候,宋以深隐約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但急于抓人的沖動和對未知的擔憂未能給宋以深足夠的冷靜和時間去仔細思索。
即使當他在一棟樓下看到那輛堂而皇之出現的車的時候,他也沒有來得及去聯系琢磨。
輕易推開原本有密碼設置的單元樓門禁時,宋以深一下捕捉到了腦海裏那個被他忽略的疑點。
太容易了。
容易得像個圈套。
就是圈套。
宋以深拿出手機,界面還停留在發給大潮的定位上。
“大潮,我有點麻煩,如果聯系不到我,那就是被綁架了。你看我發的定位的——”
全身霎時警覺,千分之一秒裏,宋以深察覺到身後其實有人。
作者有話要說:頭都要被撓禿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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