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小悟空巧遇淫賊
花開兩朵,單表一支。
莽古爾泰自從禦前露刃被罰以後,一日之間,從天上就掉到了地下。他連做夢都沒有想到,當初頂撞皇太極的後果竟然會這麽嚴重,如今腸子都快悔青了,但是一切都無濟于事了。他不僅被革去了貝勒的名號,奪走了所屬的五牛錄,同時還被罰銀一萬兩及馬匹若幹。
這都不算什麽,最主要的是,朝堂之上,再也沒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了。以前對自己畢恭畢敬的那些人現在也敢當面頂撞反駁了,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這幫兔嵬子竟然落井下石,真是豈有此理!
莽古爾泰郁郁寡歡,每當回想起朝堂上獨自端坐的皇太極,心裏更是恨恨不已,突然覺得胸口發悶,喘不上來氣,嗓子眼兒一鹹,一股熱乎乎的東西立時就沖上來了。他急忙用手捂住,等到看清手上的東西後,當時就驚呆了,沒想到竟然是一塊黑紅黑紅的血塊子。
想起人們常說的“英年吐血,性命不長”這句話後,莽古爾泰兩眼發直,腦子裏一片空白,渾身發軟,就連坐都坐不祝好不容易才把氣喘勻,趕緊差人把妹妹莽古濟和弟弟德格類叫了過來。
深更半夜的,德格類急匆匆趕奔了過來,見莽古爾泰躺在床上,渾身軟綿綿的,像是沒了骨頭似的,臉上青灰,連一點兒血色都沒有,當時就吓了一跳。
大小福晉們都圍在四周,見德格類來了,趕緊站起身來,偷偷地問德格類:“十弟,爺今天是怎麽了?怎麽好端端地突然就生病了?”
德格類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
莽古爾泰喝過幾口參湯後,覺得好了不少,看了看圍在四周的衆人,擺了擺手,讓衆福晉都先退下了,就讓德格類留了下來。
屋子裏沒有外人了,德格類忍不住破口大罵:“皇太極也太無情了,他想獨坐,可以私下商量着來嘛!二哥和五哥不見得不答應。那樣的話,二哥和五哥主動撤下來,多體面。為什麽偏偏要這麽來?實在是太讓人氣不過了。”罵了好一陣,又轉回頭來安慰莽古爾泰,“哥,你別想不開。俗話說,宰相肚裏能行船,咱們這輩子,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這點小溝小坎就過不去了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以後還有機會。”
莽古爾泰長嘆了一口氣:“老十,理是這麽個理,可輪到自己時,就不是這麽回事了。我看老八是存心往死裏整我,打擊咱們這些個開國功臣。你沒見朝堂之上,我說一句,他頂一句,最後連理都不理,當我說的話是放屁啊!”
德格類趕緊扶莽古爾泰先躺下,嘆了口氣道:“五哥,你放心,不管什麽時候,我都聽你的,別生氣了!”
正說着話,莽古濟也到了。兄妹三人圍在一起閑聊,時而罵天,時而怨地,不住地嘆氣。聊了好一陣後,莽古爾泰突然想起白天朝堂上的事情,趕緊就問莽古濟:“妹妹,你告魏寶山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啊?趕緊和我說說。”
莽古濟哼了一聲:“別提了,那小子也不知道在哪兒灌了貓尿黃湯,竟然偷偷地潛入了我的府中,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煩了,自以為有汗王給他撐腰,就為所欲為,欺負到我的頭上,這還了得嗎?皇太極今天在朝堂上也說了,百日之期讓他捉兇,捉什麽兇?要我看,分明就是緩兵之計。如今五哥不得勢,所以才這麽欺負我們,我倒要看看,過了百天後,他能耍出什麽花招來!”
“你是說,魏寶山醉酒闖府是真有其事?”莽古爾泰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當然!要不然我平白無故說這個幹嘛?又不是什麽光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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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肯定不對!魏寶山那小子絕對幹不出這種事來,我看這件事另有蹊跷!”
“喲,五哥,你到底幫誰說話?”
德格類插話道:“姐姐,哥不是這個意思。我也相信這事兒未必是魏寶山做的,你想啊,他雖然深諧風水術,但是拳腳功夫可沒有啊!你說那麽高的房頂,他來去自如,這怎麽可能呢?”
“這個……”莽古濟一聽也點了點頭,不過很快又晃了晃腦袋:“不過,我可看得真真的,就是魏寶山那小子無疑,那長相、那打扮多好認啊,哪會認錯,而且又有金牌在身,肯定是這小子深藏不露,騙了大夥了!”
聽莽古濟信誓旦旦,咬死了魏寶山,莽古爾泰和德格類也犯了糊塗,心想:難道魏寶山真會綠林功夫?一直在騙大夥?這也有可能,都說貓教老虎還得留一手呢,本身他就來自民間江湖,也不排除會些高來高去的綠林功夫!
三個人在屋裏一直聊到後半夜,這才散去。
再說侯俊,天剛黑就摸到了公主府上,找到莽古濟的住處才發現莽古濟人不在。小夥子一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幹脆,我也別找了,就在這兒等着吧。于是,侯俊往房頂上一躺,看着月亮數星星,就在這兒死等。好不容易聽到動靜,偷眼觀瞧,喲!終于回來了。趕緊屏住呼吸,把身形隐在暗處,栽耳朵聽着屋裏的動靜。
莽古濟滿腦子裏都是事兒,躺下後也睡不着,就點着燈在屋裏坐着琢磨事。
侯俊正全神聽着屋裏的動靜,就聽到“唰”地一聲,小夥子心裏一顫:嗯?這房頂上還有別人?想到這兒,侯俊趕緊趴在屋頂上,身子不敢動,小心地往四下觀看。果然在側廂房的房頂上趴着一人,因為距離太遠,也看不清什麽模樣。侯俊心說:這下子可熱鬧了,備不住那個婆娘的同夥來接頭來了,我得好好瞅瞅。
再看房頂上那個人,左右看了看後,身子往下一壓,抽身奔着東跨院的方向便跑了下去。
侯俊就是一愣,心說:難道這人不是來找這個婆娘的?那會是誰呢?盯着那道黑影遠去的方向看了看,侯俊好奇就跟着追了下去。借着月光,就見前面那人中等身材,寬肩膀,細腰梁,頭上包着布,身上斜背着包袱。不用問,包袱裏頭肯定是家夥。那人此時正拔着脖子,瞪着眼兒,吊在房檐上往屋裏瞄着呢!
侯俊遠遠地躲在後面看着,心說:這小子他到底要幹什麽呢,鬼鬼祟祟的?難不成是個小偷?
眼下的這個院子是獨門獨院,廊柱上描金畫鳳,富麗堂皇。靠近最裏面是棟二層小樓,小樓前種着很多花花草草。看着院裏的擺設,侯俊終于明白了,這裏肯定是小姐的繡樓。
噢,鬧了半天,這家夥沒準是個采花賊!
繡樓內燈光閃閃,那道黑影飛身上了樓臺,按現在說就是涼臺。上來之後,看看左右無人,趴到窗戶外邊,舌尖舔破了窗戶紙,睜只眼,閉只眼,往屋裏瞄着。
書中暗表,這院裏住的不是旁人,正是莽古濟的獨生女兒,十二歲的安古格格。此時屋裏頭的丫環們都已經睡着了,安古把外衣閃掉,穿着貼身的緊衣,手裏頭呢,拿着塊绫羅,正在那兒全神貫注地繡花。
侯俊悄悄地摸到涼臺上,那道黑影顯然沒什麽防備,正盯着屋裏的姑娘看得入神,侯俊也沒說話,用手一拍他的肩頭,可把那小子給吓壞了。趕緊回頭一看,見背後來了人了,這小子當時眼眉就立起來了,剛要抽家夥,侯俊沖他擺了擺手,往外頭指了指,那個意思是,有話咱們找個地方去說,別在這兒。那小子也聰明,馬上點了點頭。于是,二人一前一後就離開了公主府。
一直走到了荒郊野外,兩旁都是莊稼地了,侯俊這才停了下來,仔細瞅了瞅那小子,當時就是一愣,面前之人也就是二十多歲,面皮微紅,濃眉大眼,新剃的頭皮,一條又粗又黑的大辮在脖子上盤着,裏邊穿的是粗藍布的上衣和褲子,腿上系着腿帶,外面罩着一件土黃布大衫。大衫又大又肥,腰裏紮着帶子,後背上背着一把大號的黑桑無論是長相還是裝扮,一打眼就是魏寶山!
侯俊心說:“怪啊,這世上還真有長得像的,怎麽會這麽像呢?除了比魏寶山年輕一點兒,臉稍稍瘦一些,那眉毛,那眼睛,簡直是一模一樣啊!”轉瞬之間,侯俊明白了:噢,鬧了半天,原來是這小子在幹壞事,故意陷害我哥哥,怪不得莽古濟一口咬定就是我哥哥幹的,原來如此。
侯俊雖說心裏激動,但是臉上絲毫沒有表現出來,沖着那小夥子抱了抱拳:“兄弟,有名有姓沒有?你深更半夜的不睡覺,跑人家姑娘家裏幹什麽去了?”
那小子眼眉一立,開口道:“我願意幹什麽就幹什麽,關你什麽事?你仨鼻孔,多出這口氣。小太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魏,叫魏寶山,當今汗王親封的‘大金第一風水師’,如今是異學館的大學士,你少管閑事,要不然我讓你腦袋搬家!”
這一開口,嗓子沙啞,根本與魏寶山的聲音一點兒都不一樣。侯俊氣樂了,用手指着他罵道:“我呸!你是魏寶山?那你知道我是誰不?昨天的壞事是不是也是你幹的?膽子不小,今天又來了?昨天來調戲媽媽,今天又來找人家閨女,你還真行啊!”
那小子一聽話頭不對,上下掃了幾眼侯俊:“你到底是誰?你管得着嗎?”
侯俊冷哼了一聲:“小太爺姓侯名俊,江湖綽號小悟空。實不相瞞,魏寶山是我的哥哥,你說我管得着還是管不着?”
“喲,鬧了半天,你和魏寶山是一夥的,那在這兒費什麽話?既然來了,今天你就別走了,拿命來吧!”
說罷,從後背抽出紅毛寶刀,“唰”地一下,奔着侯俊就是一刀。侯俊往旁邊一閃,他又是一刀,頻頻進攻,一口氣就砍了十幾刀。侯俊身子利便,他這一通砍也沒砍上。侯俊抽出鐵棍“嘎噔”一聲,把他的刀給壓住了:“呔!小太爺棍下不打無名之鬼!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既然你都敢做,那敢不敢報上名來?”
那小子眼珠子一瞪:“有什麽不敢?好好好!我也讓你做個明白鬼,小爺名叫賀玉郎,人送綽號玉面狐。不怕你知道,鐵臂神佛法能,那是我的親師兄!我師兄那麽大的能耐,最後卻讓魏寶山那些人給暗算致死,白白丢了性命。血債就要血來償,這個梁子是結定了!既然你給魏寶山捧臭腳,那就先拿你的腦袋來祭我師兄的在天之靈吧!”
書中代言,真是這麽回事嗎?确實如賀玉郎所言。法能的死訊傳回去後,把瘋羅漢了通和尚疼得“唉喲”了一聲,當場就暈死過去。醒來後,老淚縱橫,心說:我這徒弟和我學藝幾十年,怎麽說沒就沒了呢?有心想為徒兒報仇,可是又一想,自己是三寶弟子,怎好打打殺殺?想到這兒,又在心裏埋怨法能,不好好地吃齋念佛,幹嗎幫朝廷辦事呢?自己以前不止一次對他說過,出家人不理朝政,誰做天下又有什麽分別呢?怎麽念了這麽多年的經,還這麽執迷不悟呢?
了通有個關門的弟子——玉面狐賀玉郎。小夥子年紀不大,聽說師兄慘死,悲痛欲絕。心說:這個虧可不能白吃,總有一天,我非得親手宰了魏寶山,給我師兄報仇!可是自己又不方便出頭露面,萬一被師父知道了,非得把自己攆下山不可。想來想去,這小子就動起了歪心思,莫不如來個借刀殺人,我不親自動手,我讓你們窩裏鬥,自己人殺自己人,那有多好?
要說他膽子有多大,瞞着瘋羅漢了通,自己偷偷跑下了山,打算給師兄法能報仇。
這小子之所以叫玉面狐,是因為他會一門獨特的本事,那就是易容術!這門功夫可了不得,可以改變人的形貌,男扮女相,少做老相,惟妙惟肖。一般來說,最常用的手段就是戴面具,這種面具據說是用人皮制成的,能以假亂真。而賀玉郎學的這門功夫是用藥物易容,相比人皮面具來說,要花費較多的時日,但是也最為徹底。弄些藥粉攪和攪和,然後往臉上一抹,就可以把眼睛變大或是變小,鼻子加高或是變低,面部輪廓随意變化,不是熟悉的人,一眼根本就看不出來。
下山後,賀玉郎轉來轉去就轉到了哈達公主莽古濟的府上,一打聽,這是當今汗王姐姐的府宅,心裏便打定了主意。 別看這小子年紀不大,但是一肚子壞水,眼珠一轉就想出一條馊主意。趁着魏寶山不在家,事先盜走了魏寶山的金牌,然後又易容成魏寶山的樣子,夜闖公主府,調戲莽古濟,故意裝作不慎,把金牌遺落在地上,栽贓陷害魏寶山。
本來以為這一切都是天衣無縫,第二天魏寶山就得被推出去砍了,結果等了一天信兒,魏寶山竟然沒被處死,可把他給氣壞了。這小子不甘心,決定火上澆油,你不是不死嗎?那我就再裝作你的樣子,天天在這城裏犯案,我就不信整不死你。要不說呢,你看這小子有多壞?可巧,今天晚上剛要做案,就被侯俊給盯上了,這就是前前後後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