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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春去也,人在畫樓東。芳草綠黏天一角,落花紅沁水三弓。好景共誰同?】
轎子晃晃悠悠由紫禁城一路回府。
索尼心頭憋着一股氣,想着方才退了朝,鳌拜虛情假意攔住他說的一番話。
“索大人,老夫也不過是多嘴一句罷了,聽說貴府的菀玥小姐,前幾日似乎去過溢香茶樓。”
索尼反反複複想着這句話,想着鳌拜說這話時候的神色,想着他說這話的意圖,如今朝廷內外最怕的就是讓鳌拜等人抓住把柄,沒想到,他們竟從菀玥這裏開了刀。
這樣的緊要關頭,他索尼府上上下下每一個人,怎麽可以與亂黨有牽扯。
到了府門口,下了轎,日已中天。
“老爺下朝啦。”一如往常一樣,每回上朝,赫舍裏氏都要在前廳迎他回來的,只是今日見他進來,神色與以往大有不同,繃着臉也不說話,只以為是朝廷裏出了事,問道,“怎麽了老爺?”
赫舍裏氏上前幫他褪下了外面的朝服,臉色依舊鐵青,“叫菀玥過來!”
見他今日這樣氣沖沖地回來,一開口便是問起了菀玥,赫舍裏氏心頭一緊,卻也不敢因為要護着而胡說,只道,“她不在呢。”
索尼越發地上了火,“她這是又跑哪兒去了。”
“她呀,找青岚去了。”
索尼又問,“她最近怎麽老往人家那裏跑?”
赫舍裏氏只一心護着菀玥,“聽說青岚病了,她們是玩在一處的姐妹,總得去瞧瞧呀。”
正說着話,倒也是巧了,菀玥竟在這時候回來了。
“老爺,夫人,小姐回來了。”丫頭回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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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叫她過來見我!”
“爺爺……”
菀玥怯怯地跨進前廳,餘光裏偷偷瞧着祖母的臉色,想起方才丫頭匆匆叫她來見老爺時那副神情就不對,如今再看這裏的氣氛,想來是真的有要緊的事了。
“最近怎麽總是往外跑,外頭鬧成這個樣子,你還老跑出去做什麽。”雖然還是責怪的口吻,但語氣比方才與赫舍裏氏說話時,可要委婉了許多。
“我是瞧青岚妹妹去了,她病了。”菀玥委屈道。
索尼追問道,“還去哪兒了?”
菀玥見索尼從來不管這些的,今日怎麽問起這個來了,只以為是朝廷上的事惹得他不高興,委屈道,“我就是出去随便逛逛嘛,一直這樣悶在屋裏,該熬出病來了。”
聽她這樣說,索尼的語氣果然嚴厲起來,“待在屋子裏會熬出病來,那就到園子裏去逛,家裏這麽大個院子還不夠你逛的嗎,非要出府不成。我赫舍裏家的女兒,成天往外跑,成何體統。”
“院子裏就更沒意思了,天天看日日看的,有個什麽勁。”
赫舍裏氏在一邊聽着,越發地替她寶貝孫女兒捏一把冷汗,再這樣說下,可真是要惹索尼生氣了。
索尼輕哼一聲,又問道,“怎麽就沒意思了?”
菀玥眨巴着眼睛,她說話可從來不繞彎子,更何況如今是在索尼面前,她就更口無遮攔了,“擡頭不過是塊四方的天,連鳥兒都不願意飛進來了。”
“胡說八道”,索尼拿菀玥沒了法子,只向着夫人責怪道,“看看看看,都是你把她給慣的,以後斷不能再由着她出去胡鬧了。”
菀玥見索尼沖着祖母發起脾氣來,心裏自然急着要護,自己就接了他的話,“為什麽不能出去了,咱們滿人的女子滿大街都是,我為什麽就不能出去了!”
若說方才的話還能忍,那麽現在這一句足以讓他把所有的怒火全都噴湧出來,一掌拍在了案幾上,“你跟她們一樣嗎!"
“有什麽不同。”
索尼氣得漲得滿臉通紅,“你是我索尼的孫女,這就是最大的不同!來人,把小姐給我看好了,不許她再亂跑,她要是再出府,我拿你們是問!”
赫舍裏氏也是蒙住了,知道以眼下的情形自是不便再求情了,只想着等他氣消了找個時機再勸,免得索尼再罰菀玥。
管家帶了人,将菀玥關在了屋子裏。
“放我出去!你們放我出去!”
菀玥用力地從裏頭往外面敲着門,管家眼見着心疼,卻也不敢違背索尼的意思,只勸道,“小姐您還是別喊了,老爺這會兒還在氣頭上,他是不會放您出去的,等熬過了這幾日就好了。”
菀玥這才住了手,她也是喊累了。目送着管家離開,卻留下了兩個人守在了她屋子門口。
“這可怎麽辦呀?”勇兒可是被這陣勢吓到了,所以可是頭一回這樣懲罰菀玥。
她在圓桌前坐下,腦子裏所有的事情都絞成了一團,每一件都揪着心。
他到底怎麽樣了?也許一點消息也沒有,正是最好的消息。
那裏,菀玥還在鬧着脾氣,這裏赫舍裏氏勸了又勸,索尼這才算平了氣。
“菀玥每回出去見的都是什麽人你可知道不知道?”索尼問。
“回回出去都是有人跟着的,再說了還有容若呢,她認識的左不過是那些管家的少爺小姐,老爺也都是知道的,就算有新結識的朋友,也不會是什麽三教九流呀。”
索尼一聽,連夫人對菀玥的行蹤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自然惱,“簡直是胡鬧!太胡鬧了!”
赫舍裏氏給他遞了茶,笑道,“老爺還是寬心吧,都有身份的人,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
索尼語重心長道,“有身份有什麽用,他身份再大大得過紫禁城的小主子去嗎,明年就要選秀了,還有幾個月夠她胡鬧的。要是在這樣的檔口鬧出什麽事情來可怎麽好,也該讓她收收心了,萬不可再縱容她胡鬧下去了。”
“知道了。”
黑沉沉的夜,連一點星星的微光也沒有,只有錯亂的晚風陣陣吹過。
丫頭送來的晚膳熱了又熱,可她就是一口也不碰。
到底是心頭上的孫女,才一日不到,索尼就已經後悔起來了。從小大到,哪裏叫她受過這樣的委屈,如今又聽管家來說,大小姐鬧起了脾氣,不肯吃飯也不肯睡覺的,叫人沒了法子。
索尼的氣早就消了,只是這回鐵了心,斷不能叫菀玥再放縱下去了,所以門口的人還是沒有撤去。
索尼走進去,桌上的飯菜還是原封不動地擺着,菀玥倚靠在窗前,也不知是在瞧些什麽。“怎麽,還要鬧下去嗎,飯也不吃,這是要做什麽!”
菀玥的脾氣自小就倔強,雖然叫人頭疼,可這性子卻也是随了索尼的。“我不想吃。”
索尼在他對面坐下來,這孩子雖然聰明,可這倔性子實在是自己慣出來的,怪得了誰去。“爺爺為什麽不讓你出去,你可知道了嗎?”
“我不知道。”她嘴上這樣說,心裏卻是明鏡似的。
“真的不知道嗎?”
“不知道。”她還是倔強地這樣說。
索尼輕輕嘆了氣,一點不像是萬人敬仰的首輔大臣,許多時候他和尋常百姓是一樣的,心疼自己的孩子。“還有4個月,只有4個月了,你可就要進宮選秀了,要是再不收斂胡鬧下去,非出亂子不可。”
“我哪裏胡鬧了。”若不是顧及這個,她哪裏要受這樣的委屈。眼眶中的眼淚突然流下來,劃過臉頰,在幹燥的皮膚上留下一道曲折的線。她趕緊擦去,幸好她犟着性子,一直沒有回過頭來,索尼并沒有發現。
索尼一改白天時候的樣子,和顏道,“瞧瞧你出去結交的都是些什麽人吶,這還不是胡鬧嗎。”
“反正都是好人。”菀玥終于轉過身來,抱着膝坐在那裏,臉上的委屈一點也沒有消退。
索尼自顧自地搖搖頭,像他們這樣大富大貴的人家,在外人看來自然是轟轟烈烈,可是裏頭的辛苦誰又能知道,有些時候,連自己的人生都不能由自己來把握。
正如他自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大臣,卻最是無可奈何。
流水般的歲月無情地在他那绛紫色的臉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皺紋,赫舍裏上下所有人的命運,都掌握在他一人手裏,他要扛着。“好,爺爺也管不了他們是好人還是壞人,總之無論是誰,你都不許再見了,好生預備着吧,只等着進宮選秀去。”
“我才不去呢。”她這一聲欲哭無淚的情緒,實在叫人心疼。
索尼緊緊抿着嘴,嘴角邊的皺紋在微微顫動,輕嘆道,“爺爺也舍不得你呀,可是這事兒由得了你嗎?從古至今,這事兒由得了誰呢?”
她本能地抗拒着,“我不去不去就是不去,我才不要嫁給那個什麽都不懂,就會胡鬧的昏庸小皇帝呢。”
“放肆!這真真是混賬話。你要是能入宮侍駕,那可是我赫舍裏家一族的榮耀,是聖上恩賜的福澤。”
腦中“嗡”的一聲,便什麽都聽不進去了,眼前的所有是這樣的不真實,剛才還流動的血液此刻像凝固了一般,即使知道沒有用,她還是哭求道,“爺爺難道願意讓孫女兒去那不見天日的地方嗎?反正我不想去選秀,我不想過那樣的日子。”
“舍不得也沒有法子,這可不是誰想不想的事!那牽動的可是咱們赫舍裏一族上上下下多少人的性命”,索尼知道這一時半會兒也是勸不了的,再說下去,也不過徒惹她傷心,“孩子,沒有多少日子了,爺爺的話,你好好想一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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