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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不見合歡花,空倚相思樹。】
屋子裏沉沉黑暗,容若的話一遍又一遍地在耳邊響起,她不敢哭,生怕明日醒來的時候腫着眼睛難免不叫人看出來,可是這淚水不聽話,早已濕透了枕巾,猶如一種嘲諷向她而來。
她知道,這“滿漢一家”的主張,索尼是一定會不贊成的,滿臣裏更是沒有人會贊成,漢臣在朝廷又幾乎沒有話語權,這樣一來,皇帝等于是孤軍奮戰,他擔着的什麽樣的壓力只有他自己知道,她翻來覆去想了一夜,終于做下這個一生的決定。
“爺爺。”
大清早,這會子索尼才起身,本應是丫頭進來伺候的,掀了簾子進來的卻是菀玥,擡頭只見她一雙眼睛紅得叫人心疼,索尼倒是愣住了。
“菀玥啊,你怎麽了?”赫舍裏氏見她像丢了魂似的,又慌又心疼。
暑意越發地明顯,她的背脊卻是一陣一陣地發涼。“爺爺,朝廷裏是不是出事了?”菀玥開門見山道。
索尼看着她,突然不得其解,唯一能想到的是,她此刻說這樣的話或許與昨日容若來有關,“到底怎麽了,你突然間問起這個做什麽?朝廷上的事情,爺爺……”
菀玥忽然打斷道,“容若告訴我,皇上已經好幾日高燒不退,前些日子下朝的時候,暈倒了。”
赫舍裏氏對眼前的情形完全沒有頭緒,只看着索尼的反應,而索尼聽她開口問的并非朝政,更是茫然了,只問道,“是……是啊……你,你到底怎麽了?”
“何苦呢?”她自言自語着,幾乎是沒有表情的,直到淚水滴在手背上,才意識到心裏藏着許多的情緒。
索尼看着她的樣子,即便心急也是無可奈何,“菀玥啊,你到底要和爺爺說什麽。”
“爺爺”,菀玥突然跪下來,求道,“菀玥求求您了,求求您幫幫皇上吧,現在是他最難得時候,菀玥知道,只有爺爺能幫他了。”
“你這是做什麽,你這……這是……你怎麽把爺爺弄糊塗了。”眼前的菀玥竟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索尼也是糊塗了,她這是替皇帝在求自己?
赫舍裏氏并不顧及她說了什麽話,只是心疼,急趕着過來扶她,卻怎麽也拉不起她。
“求爺爺幫幫皇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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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尼自然心疼菀玥,卻也是無可奈何,“菀玥啊,爺爺怎麽會不站在萬歲爺這一頭,可是你知道嗎,咱們這位小主子,他崇尚的是滿漢一家呀,咱們八旗子弟用血汗打下的天下,到頭來還是得算上漢人的一半,誰能甘心,保不準哪一日,就又成了漢人的天下,那不是毀了咱大清國嗎?”
“可是爺爺,皇上他并沒有錯啊,如今雖是咱大清的天下,可是無論是誰的天下,在百姓眼裏,天下乃天下人的天下,漢人同滿人都是一樣的,他們都是皇上的子民,若是久居人下,不僅有損國體,更有礙民生,為何非要做這樣的區分。就連皇上的親額娘仙逝的太後也是漢人,您讓他如何去分!”
赫舍裏氏見不得菀玥這樣傷心,哪裏還顧得了那許多,只推推索尼道,“哎呀老爺,你就幫一幫嘛!在朝庭裏為皇上說……”
“你懂什麽!哪裏是你說的這樣簡單!”索尼“咚”地坐在椅子上,向菀玥道,“菀玥啊,你這些話說得都有理,可是在朝廷裏,有多少人能聽得進去啊。況且你想得也太簡單了些了,爺爺若是無所顧及地站在皇上這一邊,那朝庭裏的重重反對聲牽連的可是整個赫舍裏一族。”
“可皇上現在一個人無能為力,這一關若是不過去,日後怕是舉步艱難。”
自打菀玥進來到現在,一口一個皇帝,倒是叫索尼一時摸不着頭腦了,“你怎麽了,為何突然關心起朝廷的事來了?”
菀玥知道既已到了這一步,也是瞞不住了,“其實……其實……在年前的時候,我就已經與皇上相識了。”
“什麽!”赫舍裏氏與索尼的反應如出一轍,皆是目瞪口呆,索尼更是不敢相信前一刻的所聞,又再問了一遍,“你剛才說什麽?”
菀玥當然猜到了索尼會是這樣的震驚,“這件事情說來話長,只是當時我并不知道皇上的身份。”
“那你又是什麽時候知道的?”索尼追問道。
“第二次被太後召進宮的時候,我才知道的。”
索尼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亂了方才,心中突然生了更多的疑問,卻又不知道從何問起,“那……那你既然這樣在意皇上,為何不願意入宮啊。”
她的眼裏閃着淚光,“因為在意,才不願意,爺爺不是不知道,宮裏的女人就像是花園裏的花朵一樣,謝了,就再也不會開了,不得聖寵也就罷了,得過聖寵的女人,若是失了寵,便生不如死……爺爺,那可是一輩子啊。”
“可你的心裏是十分在意皇上的是不是?”
話已至此,她沒有絲毫的隐藏,“是的,在意,孫女兒不希望看他不好。”
索尼看着她,眼睛裏隐隐有憂郁之色,“撇開整個大清國不說,就說單單為了我的好孫女,要爺爺全心全意豁出這條老命去幫皇上,哪怕粉身碎骨,爺爺都在所不惜。只是……”
“爺爺顧及什麽?”菀玥心中一顫,索尼的顧及讓她害怕。
“爺爺不能不顧及咱們整個家族的利益得失啊,你應當明白朝廷裏的事,可不是單憑這一股腦的勁兒想幫就是了的。”
她直起身,這個決定,不僅僅是她一個人,那改變了太多人的一生。“如果孫女兒嫁給了皇上,爺爺就能理所當然地站在皇上這一頭了,就算皇上是錯的,您也再不用顧及其他了是不是?”
赫舍裏氏愣在當場,當初菀玥執意不肯進宮,索尼是如何的氣急,可現如今眼見她說出這樣的話來,更是不舍了,只聽索尼道,“我的孫女兒啊,你也知道的,如今是太皇太後屬意要你進宮,這樣做自然也是要爺爺抛下所有一心輔佐皇上。等你入了宮,皇上就算是再任性,爺爺也不得不盡全力輔佐,可是你不能委屈自己……”
她奮力地搖搖頭,“爺爺,我肯,只要是為了他,我都願意。”
索尼拉她起來,嘴角微微顫動着,一時間不知該欣喜還是失落,“咱們這樣的人家可不比尋常百姓家,你要知道你的這個決定,除了你自己,牽動着的更是赫舍裏整個家族的命運啊,于其他的人自然是跟着光彩的好事,只是你自己,可別委屈了自己。”
“孫女兒知道,孫女兒一點也不委屈,孫女兒已經決定了。”
因為索尼的相助,朝廷之上,滿漢兩臣勢不兩立的氣氛終于有了些許緩和。索尼被孝莊單獨招召進慈寧宮候見,他心裏明鏡似的知道,這一次所謂何事。
“朝廷上有你,我放心。”孝莊道。
索尼再一次表露忠心,“太皇太後只管寬心,只要老臣還活着,就算豁出這跳老命去,也定當輔佐皇上,護他周全。”
“好!皇帝身邊少不了可心的人,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她看着索尼,若有所思,索尼只俯着身,不敢擡頭,沒有由來的發慌。
許久,只聽孝莊道,“我以中宮之位相謝。”
只覺得耳邊“轟”地一聲震動,身子一抖便已經跪倒在地,老淚縱橫,“太皇太後!您的恩德,老臣永志不忘啊!”
被召進慈寧宮這樣久還不見回府,索額圖的手心不停冒着汗,來來回回轉着圈,終于在夜色徹底暗下來之前,等到了索尼回府。
索額圖快步迎上前,“阿瑪,您終于回來了!”
索尼放下朝冠,呆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阿瑪您怎麽了?”
他癡癡地望着漸漸下沉的夜色,将孝莊的話以及方才在慈寧宮發生的每一幕又細想了一遍,這一切都是這樣這樣真實,眼眶不由自主地滲出眼淚來,良久,才緩緩開了口,那聲音像是卡在喉嚨口,發不出來似的,“兒子啊,這或許是我赫舍裏一族世世代代都從未有過的榮耀啊!”
索額圖的整顆心都被提起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阿瑪?”
“太皇太後許諾于我,她不僅要讓菀玥入宮陪伴聖駕,而且……”他仍是不敢相信。
“而且什麽?”索額圖睜大了眼睛,屏住呼吸。
“太皇太後要菀玥正位中宮。”
“啊?”震驚與喜色,索額圖都絲毫不掩飾,一股熾熱的液流,剎那間充滿了心腔,“阿瑪,這話可是當真,太皇太後當真這樣說?”
屋子的火燭并不強烈,可以很清楚地看見索尼的眸子裏,突然放射出閃耀的光芒來,他的嘴角不自禁地露出一絲微笑,當日,鳌拜說下的那句“滿洲下人之女不可冊立為後”如同魔咒一般揮之不去,索尼有些得意,整個朝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還是他,只是想到此處,又不得不更擔心,“今日,我赫舍裏家族能有此殊榮,還要感謝他鳌拜呢,他日,我赫舍裏一族想要榮耀不減,可全在菀玥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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