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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相思何處說,空有當時月。月也異當時,團圓照鬓絲。】
頭頂上的蒼穹,泛着灰藍色的光,凄凄地灑下來。天空突然變成了一塊大黑幕,把整個紫禁城都遮住了,心花落地也成灰的滋味,她終于體會到了。
此刻清寧殿外的情形,恐怕叫紫禁城裏的所有人,都不敢喘出大氣來。
靈兒看着身邊的菀玥,越發不忍心。“皇上這是在懲罰主子嗎,咱們在這兒都快跪了半個時辰了,裏頭連個聲響都沒有,皇上這是要幹什麽!”
菀玥垂下眼簾,除了膝上隐隐的疼痛,她的心裏是沒有一絲委屈的,只覺得整個人都與這地面融成了一樣的溫度。“我都還沒哭呢,你哭個什麽勁兒啊。”
靈兒望着天,無能為力。“主子,您那樣做不都是為了皇上嗎,皇上他怎麽就不明白呢。”
天空的白光映襯着菀玥的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表情。“別胡說了,我這也算不得是什麽委屈。”
靈兒的眼睛已經哭得紅腫地睜不開,這所有發生的事情,她全都看在眼裏。“您為了皇上,已經做了太多了,皇上他心裏明明是知道的,為什麽還要罰您。”
清寧殿裏寂靜地讓人心慌,眼看着外頭就要變天了,梁九功束手無策,見玄烨只管皺眉披着奏折,手裏的筆好幾次提起了又放下,時不時地向殿外張望,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這裏。
烏雲層層密布,天色越發快地暗下來,梁九功戰戰兢兢地看着玄烨沒有任何的反應,只得鼓起勇氣道,“萬歲爺,就要下大雨了,這會兒皇後娘娘還在殿外頭跪着呢。”
玄烨恍若未聞,緊皺着眉頭,良久,才終于緩緩放下手中的禦筆,“去請皇後進來吧。”
“嗻。”梁九功即刻應了。
恐怕是跪了太久的緣故,靈兒攙着她站起來的時候,她竟連路都走不好,膝蓋骨依舊隐隐作痛,兩腿麻麻地站不直。
菀玥掙開靈兒,自己扶着殿門緩緩跨進去,見玄烨坐在裏面,翻着案上的奏折一樣的東西,一言不發,只當沒聽見她進來的動靜。
“臣妾給皇上請安。”她緩緩跪下來,膝蓋已是生疼。
玄烨仍舊握着筆,力道越來越近,奏折上的字大約一句也沒有看進去,他擡起頭看着眼前的她,無盡心疼,然後越發地氣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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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無論什麽時候,她都不會示弱,哪怕是在他一個人的面前,至少讓他知道,她需要他,他是她的依靠,可是這樣的感覺,她從來不曾給過。
“皇後!你好大的膽子!”禦筆重重落在奏折上,朱墨很快地暈開來。
菀玥依舊跪在那裏,目光不知是看向何方,“都是臣妾一個人的主意,求皇上不要牽連無辜的人。”
她知道,當日所有的值班侍衛,已經全部被下令壓入大牢,聽候發落。
玄烨咬着牙,他盡力忍住即将爆發的情緒,這樣的時候,她竟不為自己想一想,這一次她惹了多大禍,他為了護她,前朝帶來的壓力,就快讓玄烨頂不住了。
“後宮斷不得幹預朝政,祖宗的規律你難道忘了嗎!”
她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臣妾不敢忘。”
“沒有朕的允許,皇後私自出宮,這又是一個罪名,你可知道!你若是有什麽閃失……”他沒有說下去,這樣的事倘若發生,他也不知道,他會怎麽樣。
“臣妾知道。”她的臉上還是沒有表情,所有給予他的回應都是淡淡的。
“如今,你可知罪了!”玄烨深深嘆出一口氣,終究是拿她沒有法子。
“臣妾确實有罪,但是并沒有錯。皇上要罰就罰,臣妾絕無二話。”
沒錯了,這便就是他又愛又恨的赫舍裏菀玥,她的性子,是不會被任何一個人馴服的。
“好一個沒有錯!你以為有太皇太後在,朕就不敢罰你了嗎!”這團怒火斷不是沖她,而是恨自己的無能,這一次他無法護住她。
菀玥的神情自始至終都是淡淡的,如一汪平靜的湖面,沒有一點波蘭,她早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她對上他的眼睛,如果這一次她錯了,也只是錯在,她是個女人,後宮不得幹政。“您是皇上,要殺要罰,等皇上下了旨,臣妾遵旨便是了。”
“朕……”他怒目相對,卻說不出話來,是啊,他又能拿她怎麽樣呢,殺或罰,哪一樣都做不到,不可能做到。
“梁九功!”
梁九功聽見裏頭喊着自己的名字不由得一個哆嗦,立刻跑進殿內,他偷偷看了菀玥一眼,卻是什麽也瞧不出來,只回應道,“萬歲爺,奴……奴才在。”
“傳朕的旨意,把皇後……”他突然說不下去了,這又哪裏是不敢罰她,不過是不舍罷了,可是撇去後宮涉政不說,皇後私自出宮這件事已然是衆人皆知,為了護她周全,讓有心之人住嘴,他只能罰她。“把皇後送回坤寧宮去,沒有朕的話,不得踏出坤寧宮半步!”
這便等同于是禁足了。
梁九功偷偷擡眼瞧着菀玥和康熙的神情,只顫顫巍巍應了一聲,“嗻”。
月已中天,偌大的紫禁城獨獨坤寧宮東暖閣內依舊燈火通明。
“主子,都子時了,奴婢伺候您就寝吧。”靈兒道。
她擡頭看着朱窗外的月牙,一直都是在這個位置,她放下手裏的書,輕輕嘆出一口氣,“睡不着。”
“如今日日都是如此,再這樣下去,可要弄壞身子了,奴婢看着心裏難過也心疼啊。說來說去,都怪皇上,怎麽就那麽不識好歹!”靈兒委屈着抱怨道。
“可不許再胡說了。”
“皇上這樣做,主子可不就是被禁足了嗎,外頭的人都說,咱們這坤寧宮就像是冷宮……”
勇兒正鋪着床,聽靈兒說話又沒了分寸,不等菀玥開口,現指責道,“別胡說八道了,還嫌主子不夠難受呢,把那些混帳話也搬來說給主子聽。”
勇兒悄悄抹着眼淚,一把拉了靈兒出去,自己又進來,紅着眼圈進來,服侍菀玥睡下。
坤寧宮的火燭才滅,又是一個難以入眠的夜晚,總是要等到夜色如滾滾濃墨般襲來,她才不知不覺地睡去。
初夏多雨,連着幾日的細雨終于停了,天空霎時變得湛藍湛藍的,空氣也變得格外清新。向菀玥問了安,莫歌從坤寧宮出來,在門口竟碰上了青岚。
“呦,這不是皇上承乾宮的主位莫歌妹妹嗎?”青岚最是看不上她的,論出身,論樣貌,論學識,都在她之上,可是皇帝卻待她更好一些。
莫歌不過是在側殿居住,又哪裏稱得上是什麽主位,青岚這話分明是嘲諷她。只是她的性子素來不争,也懶得理會。
除了皇後,青岚也好,如惠也罷,就連那個不聲不響的榮主子也算上,從來沒有一個人把她放在眼裏。
“岚妃姐姐吉祥。”莫哥是出于禮數,所以才率先向她問安。
青岚看着她的神情是淡淡的,話語間卻是句句帶刺,“這我可不敢當啊,按着妹妹如今的恩寵,只怕總有一日還不得由我去給妹妹請安呢。”
“進宮以來,皇後娘娘素來對我照顧有加,我怕娘娘這會兒沒人說話到底孤單,所以才來探望皇後娘娘。”莫歌不願引起誤會,也不想她的話語間牽連着皇後,所以解釋道。
青岚見她方才是自坤寧宮而來,問道,“皇後娘娘近來可好?”
“姐姐為什麽不自己去瞧瞧皇後娘娘呢?”
青岚的臉色突然黯淡下來,莫歌在她的眼裏只不過是一個奴才罷了,她怎麽能容得她這樣放肆地和自己說話。所以繼續挖苦她,“妹妹在宮裏可是難得的會做人,不僅把皇上哄得龍顏大悅,就連皇後娘娘對妹妹也像自家姐妹一樣,妹妹真是不容易啊。”
莫歌的性子在宮裏的人看來就好像一池子的死水一般,再大的動靜,都引不起什麽波瀾,她冷冷靜靜地回答青岚,“姐姐錯了,臣妾自打進宮開始,可從未見過皇上真正地開懷大笑過,何來龍顏大悅一說?”莫哥怕她或許并沒有聽懂這話裏的意思,複又道,“在這宮裏頭,能讓皇上真正高興的人,只有皇後娘娘一人,這話不用我來說,您心裏也應該是知道的,不光如此,皇後娘娘她知道,皇上他也知道。”
這些話猶如一把匕首一般,一句一刺,紮在青岚的心上。她的眼睛突然閃爍了一下,變得漆黑,接着姍起了不可遏制的怒火,她不斷地提醒自己要忍住。
“我說呢,皇後是被皇上禁足的這些日子,妹妹倒知道來讨好,也是在為日後打算吧。”
莫歌淺淺一笑,什麽榮寵聖恩,她真的不在意,“在姐姐眼裏,妹妹是個什麽樣的人,妹妹無法左右,只是妹妹在宮裏這些日子,也有一些聽聞,岚妃娘娘與皇後娘娘是一同長大的吧,自然是姐妹情深的,怎麽如今娘娘被皇上禁足,岚妃娘娘一點也不關心呢?”
青岚的身子微微地發抖,卻沒有人看出來。
“不過,妹妹還得提醒娘娘一句,後宮裏除了皇後娘娘,其他人多一個少一個的,皇上是不會在意的。皇後娘娘在皇上心裏的地位,從來都沒有人可以相比,這後宮裏所有的女人,在皇上的眼裏,都是後娘娘的影子罷了,誰也躍不過去,這話本不該我說,您原是應該比我更清楚的。”
青岚的耳邊只覺得“轟”地一聲,她苦苦想要守住的東西,終究被無情地暴露在天光之下。
“你!”
就像心口被戳了一個洞,任由它越蔓延越大。最後被掏空了,青岚從來自诩是與宮裏所有的人不同的,她不是皇後,但玄烨待她終究和別人是不一樣的。可是莫歌的話,還是讓她如夢初醒。
這一份不同,也是因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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