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你來了嗎？

——溫妤寧, 我回來了。

似乎并不是對應的回答。

車燈在夜色裏掃出兩道光柱，照在他身後，光影氤氲, 畫面感極強。

他就那樣一步一步向她走來，然後, 緩緩停在她身前。

衣冠楚楚，卻又風塵仆仆, 眼神慵懶又安靜, 直直地看着她, 像是在等待着她的回應。

讓她忽然想起, 那年文藝彙演後，在後門斜斜靠在牆上，神色漫不經心在等人的少年。

溫妤寧呆呆愣了兩秒。

然後，緩緩向前走了一步。

擡起頭, “你剛剛才回來麽？”

看他還穿着正式的西服，像是剛從活動現場下來一樣，回答得又不對題, 好像也沒有看到她剛剛給他發的信息。

裴敘白：“嗯，剛從機場出來。”

“抱歉, 讓你久等了。”

其實并不久, 而且他也沒有遲到不是麽，“沒有久等, 你其實不用那麽趕的。”

其實她總覺得, 如果有人, 風塵仆仆着急地趕來見你赴約……是一件會讓人感動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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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親的地點是裴敘白訂的, 環境清幽, 大堂裏放着雅致的音樂, 看起來比她上次找的餐廳嚴密了不少。且這次她十分小心，一下車，就往四周看了看，還非常嚴謹地，和他一樣戴上了口罩。

她這麽小心翼翼。

結果裴敘白在她身後嗤笑了一聲，“溫妤寧，你做賊呢？”

“……”

她還不是怕被偷拍。

好在這次裴敘白出行很隐蔽，開的車也不是平常開的那輛，應該沒有狗仔跟蹤的樣子。

和大明星一起吃飯，就是這點不好。

來到訂好的包廂，溫妤寧接過服務員手裏的菜單，才發現這是一家杭幫菜餐廳，“你不是覺得杭幫菜膩麽？”

怎麽會訂這家啊。

又看了眼價格，額……收費也太高了吧？！！！一頓飯要吃掉她半個月的工資了！大明星是不是不知道民間疾苦啊？溫妤寧默默捂了捂自己的錢包。

裴敘白随手拿過茶壺倒了杯茶水推到她面前，“你這什麽表情？”

肉痛的表情啊。

要是每次吃飯出來都這個價錢，那她很快就會破産的。

服務員在，她也不好意思當着人家的面說這種話，忍了忍，就沒說出口，拿着菜單思索着點什麽菜比較好。

其實她吃過幾次杭幫菜了，有一些特色的她還蠻喜歡的。

從上次吃飯她就發現，裴敘白是不會點菜的，在他那裏，不管是客随主便，主随客便都可。反正什麽都由着她來點就是了，他只負責雙手一攤，當大少爺。

果然問他，他就是一句：“你點。”

好在不管她點什麽，他都會捧場，這才讓她點菜的時候毫無負擔。

“來一道西湖醋魚，龍井蝦仁，”溫妤寧翻過一頁菜單，又點了道，“再來一個杭菊雞絲，清炒菜心好了，就這些，謝謝。”

多了他們兩個也吃不完。

服務員熱心推薦，“咱們家的南宋蟹釀橙是招牌來的，您要不要試試？”

沒等裴敘白開口，溫妤寧下意識說，“不用了，他蟹過敏。”

“抱歉。”服務員說，然後恭敬地拿着菜單離開。

等服務員離開後，裴敘白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你怎麽知道我蟹過敏？”

“我好像沒和溫醫生說過吧？”

“……”溫妤寧立馬頓住。

她該怎麽告訴他，她還知道他不僅蟹過敏，羊肉也過敏呢。

這都是高中的時候，她就知道的事。

喜歡一個人，總是不自覺地會想要了解他。

“以前好像聽某個同學說起過吧。”溫妤寧囫囵帶過，轉移話題，“你這幾天都在海市嗎？”

“嗯，有兩個活動，又見了編曲大師Mavis。”沉默了會兒，裴敘白也沒繼續抓着不放，回答她的問題。

“是為了你的新專輯嗎？”聞言溫妤寧立即激動了起來。

這麽看來，他的新專輯應該很快啦。

行程圖上只公布了他參加品牌方活動的事，這個是沒有公布的。她說呢，原來還有這個安排，怪不得去了那麽久，還這麽忙。

“嗯。”這種私密的事，裴敘白回答得沒一點兒猶豫，“和他已經确定好了編曲的事情，這次有首歌的風格會有突破。”

“你應該也會喜歡。”

溫妤寧：“期待期待。”

“我肯定喜歡的。”

他的每一首她都有聽，也都很喜歡。

這時服務員敲了敲門，推着車進來把菜上齊，然後有禮地退了出去。

溫妤寧想起溫母的詢問，拿出手機，對着桌上的菜拍了個照，給溫母發了過去，“我們在聊着呢，回去再和您說。”

算是給溫母一個交代。

想了想，只是拍桌上的菜似乎沒有什麽信服力，而且她媽也說想看看裴敘白，所以她便想再拍一下裴敘白的臉。為了避免被她媽媽認出來，只拍半張臉就行。

這應該是可以的吧？這不就是他們假相親要做的配合麽！

不過首先，他們還是來談談合約的事情吧。

簽了合約，做這些事情才順理成章啊。

“我的要求很簡單，只要你在我們假扮相親對象期間，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配合我應付我媽，要做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拍個我們在一起吃飯的照片，和我媽對話讓她相信我們在相親等。”

“當然，都是一些基本必要的配合，讓我媽相信我們在接觸就好，那種……比較親密的事，肯定是不需要你做的。”溫妤寧認真又有些尴尬地說完。

雖然覺得不好意思，但她還是和他說清楚，對他們都好。

她想，他應該也不想把簡單的事情弄麻煩。

假裝相親對象這事，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因為并不清楚後面會怎麽發展。

“另外，如果你有了女朋友，我們可以随時終止這份合約，并且為了避免你女朋友誤會，你有需要的話，我都可以替你向女朋友解釋。”

裴敘白接過她遞過來的A4紙，看了眼，第一行就寫着甲方溫妤寧，乙方裴敘白。是非常正式的一份協議。

方正的字體一個一個嚴謹生疏地排列在紙張上，上面清清楚楚地寫了她的要求。

“你倒是考慮得周全。”

沉默幾秒後他說。

連他未來的女朋友都考慮上了。

“你這是，怕我未來女朋友吃醋？”裴敘白眼睫壓了壓，又不鹹不淡地問。

“嗯。”溫妤寧正色地說，“總不能因為一些虛假的事，影響到你的生活。”

雖然他們是假的，萬一他到時候有女朋友了，不解釋清楚的話，正常的女生應該都會多想吧？考慮到這一點，她才補充了這一條。

她不希望，因為她，給他帶來任何麻煩。

“怎麽可能吃醋。”他扯了扯嘴角，聲音幾不可聞。

“什麽？”

溫妤寧沒有聽清楚。

“沒什麽。”裴敘白輕啧一聲，懶洋洋地說，“那你到時候可務必要一點一點和她解釋清楚。”

“沒問題。”溫妤寧連忙保證，“我一定會和她說明，我們只是非常清白的合作關系。”

“清、白？”

裴敘白一字一句着重重複這兩個字，擡眼靜靜地看了過去。

柔軟的黑色長發被她簡單地紮在腦後，額間有些許碎發落下，一雙溫柔的杏眼，既安寧，又堅定而柔和。

裴敘白收回視線，沒說話。

那還真是抱歉，他的心思，和清白兩個字，毫無關系。

溫妤寧眨了眨眼，有問題麽？

應該沒有吧？

見他沒有異議了，溫妤寧松了一口氣，然後問，“那你的要求呢？”

他當時不是說要好好想想，那一定有很多條件吧。

她已經準備好了。

只見裴敘白下巴一擡，問：“帶了筆沒？”

“帶了。”

她有随身帶筆的習慣，說着從包裏拿出了一支黑色簽字筆。

“嗯。”裴敘白支起手肘，手掌撐在下巴處，微偏着頭，語氣随意，“那就寫吧。”

溫妤寧一愣，“現寫啊？”

不是，他不是說要好好考慮的麽，她還以為他會準備一大疊的條約過來呢。

轉念一想，他可能是這幾天工作太忙了，沒顧得上吧。

“好的，你說吧。”溫妤寧的筆尖放在空白處，等着他說她記錄下來。

裴敘白薄唇輕啓，語氣閑散：“第一，在合約期間，甲方（溫妤寧）不得借着合約，調戲，非禮乙方，如有需求，應向乙方（裴敘白）請示。”

“第二，甲方不得假公濟私，以相親之名，行不軌之實，更不能到處炫耀，當然如果實在忍不住，可以向乙方請示。第三——”

他慢條斯理地還要繼續說，溫妤寧忍了忍，深呼吸了一口氣，又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眉頭跳了跳，‘啪’地一下把筆放下，一字一句：“我、不、會、這、樣、做！”

裴敘白歪着頭，右手指骨微屈，在桌面上慢吞吞地敲了敲，“哦？”

“還有。”溫妤寧指着他後面說的那句‘可以向乙方請示’，“如果你害怕我這樣做，那你這句話就完全沒必要加了。”

“為什麽？”裴敘白不明白似的。

“因為沒有意義。”溫妤寧耐着性子說：“難道我向你請示你就會同意嗎？”

如果同意，他就不會提出這兩條了！所以他這句‘可以向乙方請示’完全沒有意義，純粹是廢話。

“這樣嗎？”裴敘白表情恍然大悟，接着卻又說：“你可以試試，說不定我哪天心情好……”

拖腔帶調的，“就答應你了呢。”

溫妤寧：“……”

才怪！

她才不要被他羞辱！！！

最終溫妤寧實在是沒脾氣，還是忍了這兩條，“還有麽？”

希望可以是有用有意義的要求。

“還有最後一條。”

“您請說。”

裴敘白稍稍坐直身體，手臂放下，表情終于有些認真地說：“最後一條，在合約期間，甲方每天早上，晚上都要對乙方說早晚安，并且有追求者要向乙方彙報以便乙方做出安排。”

有追求者向他彙報她勉強可以接受，畢竟他們是在假裝相親的關系。但是！她為什麽要早晚向他請安啊？！！！

“早晚安，沒有這個必要吧？”

“怎麽沒有？”裴敘白一臉理所當然：“要讓我爺爺相信我們在相親交往，溫醫生，得狂熱追求我才行啊。”

“每天早晚安不應該？”

“……”

溫妤寧抿了抿唇，試圖提出反對意見，“為什麽不可以是……你熱烈追求我呢？”

話一落下，看着他一臉‘你在開什麽玩笑我裴敘白會狂熱追求你’的表情。

頓時沉默了。

怪不得他之前都找不到人和他一起應付他爺爺！！！

他這麽自戀，找得到人，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