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這個航班的機長大概是很牛逼的人, 兩個小時的航程,竟然足足提前了快半個小時到達。
但即便這樣,送溫妤寧到家後, 也快十二點半了。
本來是想和裴敘白仔細說說她家裏的事,但是看着深重的夜色, 溫妤寧擡頭看了眼他冷白皮膚下眼底淡淡的青色,想着, 來日方長。
他們已經在一起了, 總有很多時間來了解彼此。
“那你回去早點休息。”溫妤寧把手裏的燙傷膏遞給他, “這個燙傷膏要記得塗, 一天三次哦。”
仰起頭,抿着唇說,“我每天會提醒你的。”
她還記得他可不是一個會聽醫囑的人。
裴敘白接過那個袋子,掀了掀唇角, “行。”
“溫醫生說什麽就是什麽。”
“嗯,那我……先上去了?”
裴敘白:“好。”
今天确實很晚了,她明天還要上班, 要早點休息。
舌尖頂了頂腮,裴敘白又微微彎下腰, 看着溫妤寧的眼睛, “醫院的事,你不用想太多。每個醫院都有處理醫鬧的部門, 這事你交給專業的人來處理就好。別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自己身上, 那些和你都沒有關系, 知不知道?”
之前護士長給她打電話時他也在旁邊, 飛機上溫妤寧便和他說了金采菊在醫院鬧事的事情。
其實事情也不複雜, 不過就是哭着鬧着溫妤寧不管親弟弟的死活, 不孝順之類的。
但溫妤寧姓溫,早就被溫明霞收養了。在法律意義上,溫妤寧沒有撫養陳國杭的義務。所以金采菊只能這樣撒潑打滾而已,實際上也對她造成不了什麽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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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除開那層關系,金采菊這樣的行為,已經是屬于醫鬧了,醫院是可以按醫鬧處理的。
“嗯嗯,”溫妤寧點頭,“這個事我會去和醫院溝通的,你也別擔心。”
“好。”
裴敘白捏了捏她的臉,低頭又親了她一口,“有什麽事,都要和我說。”
“好。”
對他揮了揮手,溫妤寧轉身上了樓,樓梯間的感應燈随着腳步聲忽地亮起,明亮的燈光傾瀉下來。
到了房間門口,一陣手機鈴聲像是洶湧而來的雨點,不斷湧入耳膜。
拿起來才發現竟然是護士長的電話。
這麽晚了,她怎麽會打電話過來?
一接通,護士長鄭曉的聲音急促而焦急地通過電流傳來,“妤寧,你回B市了嗎?”
“嗯,剛到。”溫妤寧聽着她的聲音慌張,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鄭曉驚了聲:“那你看見你那個爸爸了嗎?”
“我剛才才聽到一個小護士說,金采菊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了你的住址,然後你那個父親不知道怎麽搞的從警察局放出來了!他好像去你家找你了!”
陳國杭在樓下?他剛才一定看見他們了!
他想幹什麽?
腦海裏一片空白,一瞬間好像失去了理智,害怕裴敘白沒走會被陳國杭纏上。
連再見也忘了說,溫妤寧握着手機按下電梯,不顧一切地沖到了樓下。
外面夜色深沉,沒有一絲聲響。
溫妤寧喘着氣四周看了眼,重重呼出一口氣,還好,還好裴敘白已經走了。沒有被陳國杭那個無恥的人糾纏上。
忽然間,一道像是毒蛇般陰冷的渾濁男聲從背後響起,“我的好女兒,你是在找我嗎?”
一瞬間頭皮發麻,從腳底升起一股恐懼,令她動彈不得。
陳國杭從旁邊人工修剪的灌木叢裏爬起來,随口往一邊吐了口唾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後緩步走了過來。
倒映在地上拉長的黑色影子,宛如來自地獄的惡鬼,一點一點眼睜睜看着它靠近。
溫妤寧已經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感覺。
恐懼,亦或是,一種擺脫不了他的,快要崩潰的自我厭棄。
“那個男人,是你的男朋友吧?”
陳國杭怕保安發現,天黑後溜進來就一直躲在灌木叢裏好幾個小時,當他耐心快耗盡時,終于看見溫妤寧的身影出現,只是,她身邊竟然還有個年輕男人!
似乎還是個明星。
陳國杭臉上露出陰測測的笑容。
他果然看見了!
溫妤寧身體一頓,緩了緩,臉上表情沒變,平靜地說, “找我有事嗎?”
“有事,當然有事!”陳國杭一臉陰狠,“你個不孝的東西,敢把親爹送進警察局了?老子白養你那麽多年,比狗都不如你!”
他今天沒有喝酒,情緒倒是比之前在醫院裏穩定。而且經過那次被溫妤寧送進警局,陳國杭也吸取了教訓,不再試圖辱罵和使用暴力。
也認識到現在的溫妤寧,已經不是那個從小任他拳打腳踢的小女孩。
陳國杭這種敗類,不會無緣無故來找她。溫妤寧沒有和他‘敘舊’的想法,直接進入主題,“你想幹什麽?”
說到這個,陳國杭陰險一笑,“你那個男朋友還是個大明星呢,賺的錢一定很多吧?聽說随随便便演個電視劇就能拿一兩億,那麽讓他給他女人的爸爸一點零花錢不過分吧?”
“你老子的要求也不高,給個幾千萬就行。”
陳國杭來這裏,本來就是來要錢的。原本只想從溫妤寧身上要個幾萬塊,但看見她竟然交了個明星男朋友,眼珠一轉,獅子大開口。
陳國杭貪婪醜陋的嘴臉還在眼前,他就站在溫妤寧幾步之外,隐在黑暗裏,像是要吸人血肉的蛆。
聽着他一開口就是要幾千萬。
溫妤寧手指用力握起,圓潤的指甲在掌心印出深深的痕跡。
神情冷淡,柔軟的紅唇抿成一條直線。
他無恥的話仿佛把她推入了無邊幽冷的深淵。
在她好不容易,和裴敘白在一起的時候。
為什麽,為什麽她會有這種垃圾一樣,毫無廉恥,畜生一樣的,永遠也擺脫不了的渣滓父親。
不管她怎麽努力,都不行。
沉默一會兒,溫妤寧忽然笑了下,“幾千萬?”
“冥幣你要麽?你要我現在就燒給你。”
“艹你媽的,老子——”陳國杭被她的話瞬間激怒,一臉陰狠,手臂用力擡起想要打過來,可是下一秒忽然又放下,嘲諷地呵了一聲,“你不給,你那個大明星男朋友還能不給嗎?”
“我的好女兒,你知道我是能幹出什麽事來的,這個錢你要是不給,你那個男朋友不是大明星麽,我到時候去鬧去網上爆料,說他睡了我的女兒沒什麽問題吧?”
陳國杭得意洋洋地說着,眼睛一擡忽然又想到什麽,“哦對了,你那個男朋友看起來很眼熟啊,高中我也見過——”
他的話直接挑破了溫妤寧的神經,讓原本還算平靜的溫妤寧忽地白了臉色。
壓抑的情緒像是再也忍受不了,到了崩潰的邊緣。不管不顧地打斷他的話,“你要爆料是嗎?”
“你去啊,你去爆料,從他手裏訛一大筆錢然後分我一半,好不好?”
陳國杭臉色一沉,“你——”
不等他說完,溫妤寧整個人都仿佛帶着些許歇斯底裏的味道,冷着臉,“陳國杭,你不會以為人家真的很喜歡我吧?喜歡到會為了我這種人給你幾千萬?人家大明星只是玩玩我而已!”
“你真的以為,”溫妤寧一字一句吐出難堪又殘忍的字眼,“我這個被你這種人生出來的賤種,值得被人好好珍惜嗎?”
陳國杭一臉難看,似乎被她的話震住。
被陳國杭這種敗類影響了十幾年,溫妤寧當然也足夠了解他,知道他害怕的是什麽。
這種無賴人渣,怕死,怕斷了他的那臭爛得一塌糊塗的根。
最後她用一種十分無所謂的語氣,
“你要是想去找他,我把聯系方式給你,看看他是會來給你錢,還是一紙敲詐罪重新把你送進監獄。敲詐罪,是真的要坐牢的!”
“十幾年,幾十年。你知不知道他們明星的律師有多厲害,你去試吧,等你從監獄出來,你的寶貝兒子也死了!”
溫妤寧腳步動了動,第一次走到陳國杭身前,聲音重新變得平靜,直視他渾濁的眼睛,“大不了,我們就一起下地獄吧。”
陳國杭惱羞成怒,大罵了兩句溫妤寧下賤被人白睡以後,憤憤離開。
溫妤寧垂在身下緊緊握住的拳頭終于松了松,肩膀忍不住地顫抖。
擡頭看了眼暗沉昏重的夜空,霧氣蒼茫而又沉沉地壓下來,連一絲月色也沒有。星子隐在厚重的雲層裏,天氣看上去一點也不好。
原來好的,只是S市的夜色。
她的人生,已經足夠肮髒與惡臭。
可是裴敘白,不能被她連累。
——
回到房間,溫妤寧關上門沉默地站了好一會兒,然後去衛生間裏洗了一把臉。
看着鏡子中皮膚白皙的女人,她盯着看了好一會兒。唯一慶幸的是,她長得一點兒也不像陳國杭。所以她才不會,在每次看到自己這張臉時,下意識地厭惡。
也正因為長得不像,所以小時候陳國杭便開始借着這個理由懷疑她不是他的親生女兒,然後拼命的把溫明錦往死裏打。
有一段時間,溫明錦被傳成是一個到處勾搭男人的蕩.婦。
但其實溫明錦有沒有出軌,他再清楚不過。只不過是找不到發洩的渠道,便把脾氣發洩在比他更柔弱不能反抗的女人身上,然後還要往她身上潑髒水。顯得自己的暴力是那麽地,理所當然。
陳國杭就是這麽一個虛僞卑鄙,寡廉鮮恥的下作人渣。
被這種人纏上,便是萬劫不複的地獄。
他這種人,就是陰溝裏蛆,貪得無厭且沒有任何底線。他達不到目的,就會肆意散播謠言,到處鬧事,讓清白的人身敗名裂。
她絕對不能讓裴敘白被他沾上。
手邊的手機忽然響了下,打斷溫妤寧的思緒。
垂眼看過去,是裴敘白發來的信息:“我到了,睡了?”
一瞬間回過神,溫妤寧擦了擦自己的臉,然後拿起手機打字剛準備給他回,下一秒他的視頻電話又打了過來。
手忙腳亂之下,溫妤寧按下了接聽。手機畫面裏出現他的臉,畫面因為走動有些抖,
看來是剛剛到家。
“怎麽還沒睡?”裴敘白對着鏡頭問,走到客廳給自己倒了杯水,握着杯子一口一口喝下。
本來是想和她說聲晚安,但一發過去對面就出現了‘對方正在輸入中……’的字樣,裴敘白知道她沒睡,便直接打了視頻過來。
“在磨蹭什麽,明天不是還要上班?”
時間已經很晚了。
說完便打算提醒她去睡覺,一擡眼發現溫妤寧竟然直勾勾地看着他,溫軟的眼裏看不出什麽情緒,倒顯得有些呆滞,像是在想什麽事情?
“盯着我幹什麽?”裴敘白放下水杯,沉吟了秒問,“有事兒?”
溫妤寧恍然收回視線,低下頭只沉默了一瞬,不知道在想什麽,最後還是把所有事情都咽回去,搖頭,“沒有啊,就是……”
“想看看你。”
“?”
“我知道我是你男朋友,但是你——”他刻意拉長聲音,“克制點,嗯?”
溫妤寧眼眸真誠,還是盯着他,慢吞吞地說,“克制不了。”
“就想親你。”
很想。
“……”
她突然這麽‘誠實’,裴敘白眉心跳了跳,“怎麽了,今天就是……一點也不掩飾了?”
溫妤寧竟然又點頭,“嗯。”
“……”
裴敘白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光滑的大理石面流理臺上敲了敲。
眼皮掀了掀,對溫妤寧說,“過來,鏡頭拉近點兒。”
溫妤寧十分聽話地把手機往裏放了放,成功讓鏡頭裏只有她那張臉。
裴敘白閑閑的躬下./身,破天荒做出不符合他BKing氣質的幼稚舉動,慢條斯理地對着鏡頭裏她紅唇的位置‘啵’地親了一下。
“不用盯着。”
他的語氣雲淡風輕,頭頂水晶燈光明亮,似盛着星海的桃花眼上揚,“我只會是,溫妤寧一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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