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上工

第二天天還未亮，林二夏就起床，套上她唯二的兩套衣服中的一套，‘乞丐裝’的藏青色長褲和淡粉色的襯衣，之所以是淡粉色，是顏色被洗的淡了。

但她也要好好愛惜，因為這件衣服還要留給林三秋穿。

林二夏的起床聲也把林大春和林三秋驚醒，兩人用手抓了抓頭發，就準備起床幫忙。

林二夏還想推辭，兩人也沒聽她的，“還要喂豬喂雞，我們倆也得起了。”

家裏還喂着一只豬和五只雞，這都是按戶分配的，不能多，只能少，因為她們現在還沒有分家，只能算一戶，所以只能養一只豬。

三人先洗漱好，拿着一塊周邊不均勻巴掌大的小鏡子照了照，這可是姐妹三人的寶貝，一塊撿來破碎的小鏡子。

收拾好後，林二夏去了她奶的屋，找她奶拿鑰匙，吃的東西都鎖起來，每一頓吃多少，完全是老太太說了算。

陳氏面色陰沉的起床，面無表情看了林二夏一眼，出了門才罵了一句，“鬼叫這麽大聲，我還沒聾。”

林二夏現在呼吸都是一種錯誤，所以只聽着不回話。

陳氏帶着姐妹三人去廚房，拿出早飯要用的玉米面和餅子，猛地啪一聲再關上，好像和櫃子有多大仇多大怨。

陳氏拿出來東西就走了，林大春和林三秋剛想松口氣，實在老太太氣壓太低，結果孫小雲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廚房門口。

“還不抓緊做飯，一家子還等着吃，耽誤上工還上個屁的高中。”

一聽這話就是沖着林二夏來的，林二夏深吸一口氣，她忍了，雖然她脾氣火爆，但她不是缺心眼，沒眼力見，可不想自己上高中的機會泡湯。

姐妹三人先燒水，灌好兩個暖瓶的水，再準備做飯，用大鐵鍋熬玉米粥，裏面再加幾個土豆，篦子上放上玉米餅子。

再用陶罐煮豬食，就是麥皮加剩菜葉子熬一熬，煮開倒到豬槽裏，又往雞圈裏扔點菜葉子。

吃過安靜的早飯，姐妹三人收拾好鍋碗，抓緊拿着草帽和毛巾去了麥場。

現在是七月底，正是天氣熱的時候，太陽剛一冒出來，就帶走那一絲涼意，空氣開始躁動起來。

她們要先去麥場集合，然後去旁邊倉庫拿工具登記，再開始一天的上工。

村子裏主要種植的還是玉米和冬小麥，這個季節就是玉米，也種植一部分高粱、大豆，還有一部分蔬菜，他們村子東邊還有一片果樹，當然這些都是需要上交一部分，剩下的再是村子裏分。

她們到的時候，麥場已經來了不少人，林二夏估摸着現在還不到七點，大家聚在一起，嘈雜聲不絕于耳。

林二夏聽到有人喊她。

她們三人自然都有認識的同村小姐妹，一個圓圓臉蛋身材嬌小的小姑娘，穿着一件藏藍色外套，帶着草帽，脖子還系着毛巾，可謂包裹的嚴嚴實實。

這是林愛蓮，是她村裏最要好的小姐妹，兩人年紀相仿，性格相投，不過她已經決定不上高中了，因為她成績不好，也是因為她不愛學。

林二夏姐妹三人找各自相熟的小姐妹了，林二夏走到林愛蓮旁邊，快要比她高半個頭，她現在的有一米六多，林愛蓮差不多一米五出頭，不過現在兩人還在長身體的時候。

林愛蓮熟練的挽着林二夏的胳膊，“二夏姐，你咋不套件外套，今天可是要去玉米地裏割草。”

被玉米葉可是不小心劃一下，就容易一道紅印子，又紅又癢，再加上這個天氣，容易出汗，那滋味可不好受。

林愛蓮比林二夏小半歲，又是同輩，自然叫她姐。

“沒事，我這是長袖，我也害怕熱。”

“熱點怕啥，你看你曬的，黑咕隆咚的，一冬天也捂不回來。”

和林愛蓮比，她确實黑，應該說大部分都是她這個膚色，這也是因為經常曬着的原因，再加上她本來就不算白。

“沒事，黑點就黑點，我不怕。”林二夏笑呵呵說道。

林愛蓮給她一個白眼，随後又左右看看，發現沒人注意這邊，靠近她耳邊小聲說。

“你上高中那事怎麽樣了？”

顯然，林愛蓮是知道之前林家不讓她上高中的事，林二夏給她一個眼神，“一會上工了再說。”

兩人也不再說這事，談論起另一事。

兩人也沒有多說話，就聽到一陣當當當的鈴铛聲，嘈雜聲逐漸平息，衆人站在一個方向，看向東邊的搭的臺子。

他們村站一片，嗚嗚泱泱的，另外一邊有十幾個單獨站出來，他們是支援建設的下鄉知青，有男有女，有的已經來了五六年，有的剛來一兩年，年紀都不算大。

“成功是熬出來的，本事是逼出來的，越是難熬的時候，越不能放松。”村長林大勁站在臺子上先來個紅色語錄。

“現在天氣越來越熱，越來越難熬，但大家千萬不能放松，成功收獲就在眼前，現在開始上工。”

鼓舞的話語讓大家士氣一振，紛紛附和，随後就開始去倉庫領工具上工。

果不其然，大部分婦女、老人都被分到玉米地除草，林二夏也不例外，和林愛蓮并肩往地裏走。

有小隊長給她們一人劃定一片區域，這個時候玉米半腰高，蹲下正好能遮住人，兩人正好在隔壁，拿好小鏟子，蹲下就開始除草。

等到往裏走走，旁邊也沒人了，林愛蓮急不可耐的問，

“二夏姐，你家到底同不同意你上高中？”

“同意了。”随後把事情言簡意赅說了一遍，至于那些争吵則沒說，只說自己和家裏講道理說通了。

“我就知道咱們村再沒有比二夏姐嘴厲害的，小時候都能把那些男孩罵哭了，這些還不是小意思。”

這件事也是有緣由，小時候經常有調皮的小男孩捉弄她們，小男孩力氣大，人又多，打根本打不過。

後來林二夏氣急了，逮着領頭的小男孩他爹媽都在家的機會，硬是堵上門罵了半個小時，直把那家父母說的擡不起頭，當着林二夏的面把男孩打的哇哇大哭，屁股都腫了。

從那以後，林二夏潑辣的名聲就傳開了，不過從那以後也沒有不長眼的敢來欺負她們，林愛蓮也是從那以後特別愛跟着林二夏。

“咱有理哪都不怕，任憑她們說爛嘴也讨不了好，咱幹啥都是憑自己的本事，身正不怕影子斜。”

“不過你不上高中怎麽辦，還要一直上工啊，你又受不了這個苦。”林二夏問道。

兩個人關系這麽鐵，林二夏怎麽會不了解林愛蓮，這就不是個能吃苦的。

“唉，我也愁着吶，不幹活的話又不能在家裏呆着，不然我二嬸那張嘴可饒不了我，再說我也不小了。

幹活吧，天天這麽曬，又累又熱，誰能頂得住。

我現在都想趕緊嫁個工人，以後再也不想幹這破活。”

林二夏白了她一眼，“指望着嫁人，還不如想辦法找個輕松的活。”

兩人一邊閑聊，一邊鏟草，手邊的動作不能停，不然幹不完活可沒有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