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取血

花朝腳底抹油, 跑得比狗都快。

不是她心狠,剛才還九哥長九哥短,現在九哥中劍了卻不管。

而是以師無射的修為, 謝伏就算是徹底瘋魔原地自爆了, 他那連金丹都沒有結的內府,炸開也傷不到師無射分毫。

師無射就不應該中劍,還中了這麽誇張的穿胸劍,明顯是他又在坑謝伏。

花朝想起師無射說他不能再待在思過峰,要出去,見她父親花良明求親, 那他用什麽理由出來?

受重傷就行。

花朝一邊跑,一邊汗毛倒豎。

都是什麽怪物!

花朝方才只看謝伏動起手用的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式, 師無射站着生生受了謝伏一劍, 這顯然是傷敵一千自損一千二的路子。

都是狠人, 花朝自覺她這等凡人,實在是遭不住。

她以為謝伏心眼就夠多, 夠吓人了, 沒想到師無射比謝伏有過之無不及。

這樣的軟飯她可不敢吃, 趁着還沒結為道侶, 她得趕緊斬幹淨!

她真, 傻真的。

魔尊哎,禦霄帝君也束手無策的魔界之主, 她怎麽就能覺得他只是人有點悶, 性子有點冷,羞澀起來還挺可愛的?

她前世今生, 看到的師無射只有片面而已, 師無射現在稍稍露出了一點真性情, 花朝就吓得恨不能叽哇亂叫了。

她幾百年真的白活了,白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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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真的很悲哀,她看男人的眼光可真毒,有毒的毒。

花朝欲哭無淚,但是腦子不夠用能治嗎?

幸好她還有鴻博長老,還有花良明這個親爹,水月長老上輩子也顧她良多,花朝決定回去就選一件禮物給她送去!

男人真的靠不住啊,她得好好籠絡下門中長老們。

花朝腦子思路一換,頓時感覺渾身輕松。

但是算算時間,現在的妖族已經開始蠢蠢欲動,過個幾十年,妖族暴亂,人間滿目瘡痍、魔族分成了幾股到處作惡、鬼修肆虐、黃泉輪回崩盤……修真界人人自危的亂局,終究還是要來的。

她自己修為玩了命也就是個金丹,不光腦子治不了,資質也是致命傷!

上一世她修到金丹大圓滿用了四百多年,還是謝伏到處尋覓各種拓寬經脈的靈寶,再每隔一段時間給她靈力灌體灌出來的。

花朝那時候因為修為太弱了,被人看不起是常有的事情,尤其各族統一後,她這個區區金丹的禦霄帝後,有再多的慈悲之舉,在強者眼中也只是“婦人之仁”。

後來她境界實在提不上去,謝伏為此也十分頭疼,甚至想過為她移魂奪舍進天生靈骨的女妖體內。

但謝伏提議一出,把花朝吓得魂飛魄散,那時候那女妖正是謝伏的後宮一員,收服妖族很是居功至偉,還給謝伏生了兩個孩子。

孩子都是花朝看着生出來的,結果謝伏動了奪舍之念,把殺滅妖魂的妖物和陣盤都準備好了。

花朝苦勸之下,謝伏才打消了念頭,最後不再試圖給她強拔境界,反倒是開始着手給她煉制法器。

花朝想起上一世被謝伏煉制多次的鎮靈鐘。

那時謝伏遍尋稀世奇材,又招攬最好的煉器師,熔爐幾進幾出,鎮靈鐘最後出世,堪稱絕品。

花朝拿着鎮靈鐘,總算是把她壓不住的各族給鎮住了。

因為那時的絕品鎮靈鐘,鐘響一聲,能将元嬰境界修士神魂也震出裂紋,令元嬰震蕩哭泣。

但那時謝伏卻神神秘秘的同花朝說,鎮靈鐘效用絕不止于此。

花朝後來倒是從沒用過,不知道都具體還有什麽作用,不過花朝現在倒是無比想念那個絕品法器。

她現在要是法器在手,那她說不定能靠自己……

花朝想着想着就笑了。

靠個屁。

她上輩子好歹也是金丹修為,才能用那等絕品法器,這輩子她是個煉氣修為……要是催動法器,不用多,一下子,她就會被絕品鎮靈鐘抽成幹屍。

哎。

花朝繪制符文進入了飛流院。

“想得太美也是一種病啊。”花朝長籲短嘆地鑽自己屋子裏,抱住躺在她床上的黑球就是一頓揉。

“怎麽辦啊!”

花朝滾了兩圈,發現黑球特別的蔫。

花朝擺弄了它一會兒,摟着黑球道:“難道我還要走艱苦修煉的路子?”

黑球恹恹的,眼睛都不睜開,花朝親了親它的鼻子道:“怎麽了黑球,你是不是晚上吃多了?”

“哎,我可怎麽辦啊?”

未來最厲害的兩個人都是黑心腸的,不能碰,很多事情花朝根本想不出解法。

不過她前世到底也涉政了許久,雖然她腦子整體不行,但謝伏對她還算耐心,也教她許多。

因此花朝頭腦條理還算清晰,在不依仗未來最強者的情況下,她在思考自己怎麽才能擇出最優解。

她想到妖族和魔族或許可以拉攏的人,等天下亂起來她好歹還有個先知的作用,以及……她要設法保住自己父親的性命,示好一些未來活着可能會起到大作用的人。

花朝摟着和她一樣蔫巴巴的黑球,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時間本來也很晚了。

意識模糊的時候,花朝又想,去他娘的,走哪算哪吧。

她甚至根本不關心師無射怎樣,謝伏又會如何,那兩個命比茅坑的石頭還硬、比活王八還長的人,輪不到她關心。

花朝睡得還挺沉,然後她做了個夢。

這個夢她之前也做過,剛重生回來沒多久的時候,在山下陳乾鎮驅邪那時候,就做過一次。

離奇的是她在夢中是有自己意識的,她還記得她上次做這個夢的時候,是什麽樣的感覺。

就和現在一樣。

她夢見自己被壓在自己的法器鎮靈鐘下面,感覺身體要被什麽東西撐爆一樣。

花朝渾身臌脹得實在是太難受了,她隐隐約約,聽到了若有似無的龍吟。而後她在夢中抱住了一團柔軟無比的東西,好像是她的黑球。

緊接着花朝就驟然清醒過來!

她自床上驚坐起,後背火辣辣地疼,疼如骨髓的那種疼,疼的腦殼都要掀開的那種疼。

花朝“嗷嗷”叫着爬起來下地亂轉,卻根本避不開這種疼痛,她撐着手臂在床邊艱難站住,面色肉眼可見地蒼白。

外面不知何時已經天光大亮,刺目的陽光映在窗扇上,花朝支撐不住半跪在床邊上,汗如雨下。

後背上的疼痛不固定,但是重疊交錯直入肺腑神魂。

她早就已經清醒了,并且想明白了這是因為什麽!

謝伏在受刑!

該死的共感!

花朝哆哆嗦嗦根本站不起來,她伸手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她竟然把謝伏刺傷師無射,一定會遭受刑律殿懲戒的事情給忘了!

“啊!”她忍不住叫出聲來,腦子都疼得不清醒了。

花朝兩輩子都沒遭過這種罪,疼得蜷縮在地上,哼哼唧唧直撓床板。

“啊啊啊!爹!娘哎……”

花朝睜開濕漉漉的眼睛,看了一眼手腕上面的蓮花,黯淡無光。

她疼得這麽厲害,謝伏受的怕不是普通鞭刑,而是直打神魂的戒鞭。

師無射真狠啊……

花朝昏昏沉沉地想,他因為謝伏告狀,挨了一百皮肉鞭子,現在他算是徹底報複回來了。

花朝只和謝伏共感,不會真的傷很重,她都痛苦的眼前重影,很顯然謝伏這一次得被人抽出半條命去。

師無射,真狠啊。

花朝昏死過去之前,只有這個想法。

再醒過來的時候,花朝是被臉蛋上面濕漉漉的舌頭舔醒的,她睜開眼,就看到了她的小黑球在焦急地蹭她。

花朝很虛弱,面色白得有點泛青。

後背上還在細細密密地疼,雖然沒有昨天那麽撕心裂肺了,但是一動也是猶如扒皮抽骨。

花朝艱難撐着手臂起身,然後欲哭無淚的捶了下床!

她真是吃夠了愛情的苦!

她絕對不再招惹師無射和謝伏這兩個“羅剎惡鬼”!

花朝哆哆嗦嗦起身,外面天色已經重新黑了下來。

她撐着手臂略微思索了一下,就跌跌撞撞跑去了花良明的屋子。

花朝在架子上翻找,把儲物袋撐開,扔了一大堆傷藥進去,自己也吃了不少。還拿了幾個空瓶子。

身體有勁兒了,但後背還是疼。

有婢女聽到屋子裏有聲音了,才來敲門問花朝:“大小姐,要準備飯食嗎?”

花朝之前給這些婢女立的規矩,是她要睡到自然醒,也就是說她屋子裏面沒有走動的聲音,不許婢女進來打擾。

因此她之前暈死在地板上也沒有婢女進來打擾。

花朝嗓子裏發出似哭似笑的長調,叽歪了一會兒穿了件鬥篷,然後拿了一件花良明屋子裏的飛行法器鳳頭小舟,又拿了一件隐身靈器靈隐甲,遮她自己身形,準備一會兒要偷渡去思過峰。

她用膝蓋想,也知道現在師無射肯定在醫閣救治,而謝伏這個刺傷同門的罪人,今早被施了鞭刑,現在肯定在思過峰。

師無射好算計,他确實出來了又成功把謝伏送進去了。

花朝要去看謝伏。

不是她擔心謝伏,也不是心軟,而是她疼啊!

她需要謝伏的血緩解疼痛,也得讓謝伏好的快點。

思索間,花朝對門外的婢女道:“給我端些好消化好入口的粥食進來。”

得吃飽了才能幹事兒。

現在思過峰上肯定留了守峰弟子了,不可能像之前關押師無射那樣,全指望他自覺。花朝得先把守峰弟子弄倒,才能取謝伏的血。

她也想過找鴻博長老和司刑長老商量,讓她探望謝伏,但那是不可能的,門中思過弟子素來不得探望,若不然昨夜師無射也就不會讓她偷偷從思過峰陣法缺口去了。

她昨晚上出現在思過峰的事情,現在估摸着司刑長老還沒抽出空找她細問呢……

花朝抱着取了血扔下藥就走的心思,忍着後背的疼,嘶嘶哈哈幹了三大碗甜粥。

胃袋充盈,她趁着月色,去找謝伏取血。

花朝想着如果可以就多取一點,她爹快回來了,她讓她爹給她拿謝伏的血煉點藥丸子,以備不時之需。

雖然謝伏傷那麽重,她還去取血是有點損,但是沒辦法她不想再疼了。

“阿彌陀佛,佛祖恕我。”花朝雙手合十,朝着四方拜了拜。

臨走前花朝抱起一直跟在她腳邊轉悠的黑球,無視床上一直亮起來的雙魚同心佩,還嫌它刺眼一樣,塞在枕頭底下了。

花朝摸了摸黑球,對它道:“等着,我回來喂你吃雞腿!”

花朝趁夜出門,穿着靈隐甲,鬼鬼祟祟地來到昨天她偷渡到思過峰的那個缺口,放出一只靈鳥四外巡視了一圈,很安全,這個缺口還沒有補上!

花朝忍着背上的鈍痛,祭出鳳頭舟,小舟只夠她雙腳站着,寬約兩尺,舟頭上有個俗氣的金鳳頭。

這是花朝小時候花良明給學不會禦劍的她做的玩具,即是玩具,也是品質不低的法器。

花朝因為覺得俗氣,被上面鳳頭氣哭好幾次。又因為旁人都會禦劍她不會,花良明不鼓勵她學,還說學不會拉倒,用這東西給她作弊,花朝十分不開心,從來沒用過。

現在找出來一踩上去,鳳頭舟立刻隐形,穩穩地懸在半空,花朝轉了一圈,露出點笑意。

然後朝着思過峰陣法的缺口飛去。

她沒有看到,在她身後,一個黑影閃過,很快那黑影走到了花朝剛才站的地方,嘴裏叼着明明滅滅的雙魚同心佩。

花朝落在思過峰陣法缺口,趁着夜色仗着自己穿了靈隐甲,游魚一樣進入了思過峰。

與此同時,蹲在山崖邊上的黑影口中的雙魚同心佩滅了。

躺在醫閣的師無射手中緊攥着另一塊,指節用力到手背青筋鼓起。

他撐着手臂要起身,但是失敗了。

胸前的傷口和他的嘴角一起湧出血來。

他垂頭看着始終灰暗不被接通的雙魚同心佩,擡起手臂壓在了眼睛上,遮蓋住他眼中風暴般肆虐沸騰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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