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送花

幾位魔君已經不知道作何反應, 魔尊本人也是完全被這個“凡女”給纏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敢動用一丁點的魔氣,生怕洩露一點點,就要灼化她嬌嫩的皮肉。

最後堂堂魔尊尊主, 外加幾個随便拉出來都在外面聞風喪膽的魔君, 硬是沒能把一個假哭的凡女給甩掉。

花朝雖然沒有能夠成功磨得魔尊答應娶她做夫人,但是一哭二鬧三耍賴的,最後重新鑽回了魔尊的袍子裏面,跟着他一起去了魔域。

把一個人族帶去魔域,這種事情魔族會做,但是這麽做的原因, 都是為了作為儲備糧,或者當成修煉的生人來用。

但是堂堂魔尊, 他把一個人族帶回了魔域, 能幹什麽?

幾位魔君心思各異, 但誰也不敢多猜,這位天魔降生的魔域尊者, 從來都是他們猜不透的存在, 且也不是什麽好性子, 善于奉承者全都無法近身, 他們幾個也是臨時被點名帶出來的, 并不是魔尊的心腹。

魔尊沒有心腹,按理說這樣的尊主如果沒有追随者, 很容易就會被推翻。

但是天魔不一樣, 沒有任何的魔族能夠戰勝天魔,而魔族以強為尊, 魔尊哪怕沒有追随者, 也根本無人敢挑戰, 更遑論推翻。

因此無論魔尊幹什麽,沒有人敢管,更沒人敢提出異議。

不過他帶了一個凡人女子回到魔域的事情,還是在萬魔窟之中迅速掀起了一陣熱烈的讨論。

“尊上不會是要用那女子修煉吧?他不是不許吸人血肉的血魔存在嗎?尊上這是要破戒嗎?”

“我看不是,尊上是天魔,魔淵裏面來去自如,魔淵裏面的深淵魔獸,不比那幹巴巴的人族小姑娘滋補多了?”

“說不定……是尊上要納妾了?”

“我還真聽說了,那小姑娘挺漂亮的,一身白裙子,像個仙女呢。”

“扯淡,尊上是天魔,天魔根本無法和凡人結合,凡人只要沾染到一點魔氣就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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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啧……我看到那小姑娘,自由出入尊上的寝殿,真的好奇怪啊,尊上不是從來不許任何活物進入他的寝殿嗎?”

……

萬魔窟這幾日很熱鬧,比較經典的一個飯後閑談,就是議論那個被魔尊帶回魔域的小姑娘。

還因為她下了賭注,賭她到底是魔尊用來幹什麽的。

最大的賭局,是魔尊嘴饞,用來做食物的。

其次是魔尊準備用她來修煉。

再後面是魔尊想要嘗嘗人間女子的滋味。

最後是魔尊把她當成個寵物養着,就像仙族會養妖寵一樣。誰說魔族不能養個凡人當寵物呢?

反正萬魔窟無數雙魔修的眼睛,恨不能直接探入魔尊的寝殿,看看裏面到底是什麽情景,看看那個仙女一樣的小姑娘,到底死了沒有。

據說人族很脆弱的,不曬太陽都會死的。

魔域就從來沒有太陽,只有一輪挂在天邊的血月。

但實際上萬魔的猜測都是錯的,因為魔尊自己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把一個凡人帶到魔域來。

還帶入了自己的寝殿,由着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像只搬家的老鼠,到處窸窸窣窣,蹿來蹿去。

這會兒她不知道又在折騰什麽,魔尊端坐在他平日打坐修煉的石臺上面,專心修煉着,但是耳邊總有各種各樣的聲音,攪擾得他不得安寧。

他輕輕蹙眉,雖然沒有睜眼,但是以魔氣做眼,能夠窺知周遭的一切。

他“看着”那個凡女,幾天的功夫,已經把這裏當成了她的家一樣,到處做改造。

一會兒滾着個石墩子,咕嚕嚕地路過了魔尊身邊。

一會兒抱着一個床幔,洗好了就蹬蹬瞪地跑回來,挂在那張本來是魔尊的,但是現在變成了她的床上。

魔域沒有太陽,魔族崇尚厮殺和鮮血,大多東西都是玄色和鏽紅色。

但是就這貧瘠的條件,屋子裏也讓這個凡女折騰出了花樣來。

魔尊看着帶着花邊的桌子,陷入了沉思。

他到底在幹什麽?

他為什麽要容忍一個凡女待在他的底盤,甚至逐漸侵蝕了他的一切東西,讓他無法安心修煉。

他一直急着修煉,他急着……他急着修煉成人之後做什麽來着?

他好像已經有好多日都沒有着急了。

他緩緩深吸一口氣,覺得不能這樣繼續縱容這個凡女胡來。否則早晚有一天,連他也要被套上花邊。

但是他又不知道要怎麽說她,每次他開口說不要做什麽,她就一副泫然若泣的樣子,簡直像是他在欺負人,他受不了那樣的眼神。

因此魔尊再度深吸一口氣,打算不管了。

等給他套花邊的時候再說。

修煉,修煉。

他得好好修煉,都多少日沒有修煉了,這樣下去魔将不魔!

但是他好容易才沉下心,就發現她懷裏抱着一大捧鮮紅的花進來了,就要往他唯一喝水的茶壺裏面插。

他來不及去發火,一閃身出現在她面前,擡手一把将她手中鮮花奪下來,扔在地上,以魔氣焚燒。

“啊!”花朝驚叫了一聲,又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魔尊已經被她這些天消磨得快要沒有脾氣了,他惜字如金開口解釋:“這是魔翳所化,蠱惑人心吸食生機。”

魔尊垂眸看向她的手,發現素白的指尖上面果然有一點紅,眉頭立刻皺得死緊,伸手拉過來看了一眼。

再開口語氣有點嚴厲:“被咬了吧,你一個凡人,竟敢摘這種東西,你不想活了?”

“這魔域之中,根本沒有花這種植物,你不要再亂摘一些東西……”

花朝垂眸,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實則眼珠子亂轉。

這種玩意她當然知道是什麽,還是她逼着魔翳變成的花呢,至于手上的紅,是剪花枝的時候,她自己戳的。

不過師無射這樣緊張她,花朝其實也有點驚訝。

她沒有料到,自己混到魔域竟然這麽容易,他竟然是這麽好說話的一個人嗎?

還是……還是即便輪回,即便被掩蓋了記憶,他依舊對她從不會拒絕?

花朝心中沸騰着小火苗。

師無射說完見她不吭聲了,一副情緒很低落的樣子,又怕她哭。

他真的怕死了她哭。

她哭的時候也不吵,就是吧嗒吧嗒看着你掉眼淚,直把人的心都要砸碎了。

他立刻又補充了一句,“我已經讓地魔君去人間給你買糖了。”

花朝聞言很驚訝地擡起頭,她根本沒有要師無射買糖,他……是看到自己吃糖了?

還是他想起什麽了?

花朝緊緊盯着他,一臉的探究。

但是很快她意識到,師無射沒想起什麽,他只是還和從前一樣,心細如發,輕而易舉便悉知了她的喜好,并且默默為她尋來她喜歡的。

她心中蕩開了一汪暖泉。

花朝在這一刻覺得,即便師無射什麽都想不起來也根本沒關系,他們可以重新再來一次。

重新再來無數次。

他們都會和從前一樣。

可能是花朝的眼神太灼熱了。

魔尊受不了偏過頭,又妥協道:“你非要花,讓他給你帶回來……但是魔族養不活人族的東西。”

這裏血氣太重了。

連人也未必能養得活。常年待在這裏肯定是不行的。

魔尊看着她低垂的頭,墨色的長發掩蓋住瓷白的臉蛋,她像一株不該開在魔界這血煞之地的白蓮,如此纖塵不染,又怎麽能夠存活?

魔尊心中突然有種很難受的感覺,翻攪着特別難受。

見花朝不吭聲,他垂在身側的手攥緊。

他可能也養不活她。

他攥着拳頭,和花朝相對站了一會兒,轉身要離開這間屋子。

但是他一動,花朝立刻上前。

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魔尊腰身,絲毫不見害怕他,圈着他的腰說:“我是在布置我們的婚房,你什麽時候娶我?”

魔尊:“……”

他抓着花朝的手往下掰,人向後退。

他剛才還生怕她活不了而難過,結果一眨眼,她就不知死活纏上來了。

“你放開。”

“你……”

他不敢太用力掰她的手臂,總覺得這細瘦的手臂很輕易就會被掰斷。

但是她每次纏人的時候,力氣都十分大,魔尊不敢用魔氣,費了點力氣才把她撕開。

一連後退好幾步,厲聲道:“別過來!”

花朝站住了,又一臉委屈看向他。

“你什麽時候娶我?”她執着地追問。

“我不……”

“哇……你不負責,你把我名聲都毀了,把我偷來這裏日日夜夜的囚禁,卻竟然不肯娶我,嗚嗚嗚……”

花朝又開始幹打雷不下雨。

她鬧起來了,魔尊的那句“我不可能娶你”就被噎沒了。

他見她沒有真的哭,立刻化為了一道魔氣,逃了。

他覺得花朝鬧起來,比魔淵裏面的魔獸群攻還要可怕。

但是出去之前,魔氣卷過了桌子。

花朝假哭一會兒轉頭一看,水壺裏面多了一捧嬌豔欲滴的鮮花。

白色的疊層花瓣,不知名的,只有花蕊帶着一點點粉,顫巍巍地簇擁在小小的水壺裏面。

這當然也不是真花,而是幻術。

是魔尊為了哄她,用自己的魔氣維持的幻術。

花朝伸手碰了一下,花瓣軟軟的,栩栩如生,她勾唇笑起來。

甜蜜的滋味在心中蔓延,花朝再次覺得這樣真的很好了。

他依舊是他。

她也依舊是他。

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即便是現在他想不起。

但是他們會有一個新的開始,一個最美好的,新開始。

花朝拿起一朵花,湊到鼻子邊上嗅了嗅。

花香味道也很清新。

花朝哼着小曲,又開始在屋子裏折騰。

跑到外面的師無射,扶手站在山崖邊上,風卷起了他的暗色衣袍,他面無表情,甚至有些嚴肅地對着一片昏暗的魔域。

仿佛在思考什麽生殺予奪的大事情。

但他背到身後的指尖,夾着一朵以他魔氣幻化的花,正是花朝剛才聞的那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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