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魔種

師無射說得太狠, 表情也太兇惡,周身甚至隐隐泛起了魔氣,此時此刻, 他這般模樣, 沒有人會懷疑他是天魔,是不容侵犯的魔域之尊。

別說是換個凡人來,就是他手下的魔君們看到他此刻模樣,也會吓得瑟瑟發抖,飛快遠離。

但是花朝現如今莫說天下無人能傷她,哪怕她真的只是個凡人, 她也不會怕師無射現在的疾言厲色。

她看着他的雙眸,那雙生得鋒銳上挑的眼睛裏面, 擁有這世上最溫柔、最深情的情愫。

無論是前世今生, 還是他們最初的那一世, 師無射都從未傷害過她。也未曾傷害過任何人。

他三生都是五行仙創造的,平衡三界的災難根源, 這世上不能一味只有正道, 就像修真界盛極, 飛升宗主必須魂歸天地一樣。

但是整整三世, 他哪怕什麽都不知道, 哪怕身負毀天滅地之能卻寧願剝去真身,承受裂魂之痛, 也不肯殘害人間。

他是這世上最溫柔之人。他有這世上最兇煞的模樣, 卻生着一汪暖泉般的內心。

這樣的人,就算他不愛她, 花朝又怎麽會怕?

更何況, 她此刻真真切切的, 能看清他眼中湧動的情愫,和細細蔓延的血絲,那些血絲像一張束縛他自己的網,将他的情和欲都束縛在身體之中。

花朝半點沒有被他吓到,擡起手,不顧指尖被魔尊周身泛起的魔氣腐蝕得眨眼見了鮮紅血肉,摸上了他的側臉。

魔尊低頭看着她被腐蝕的手背,表情空白了片刻,似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凡女不僅沒有被他吓退,竟還不知死活的無視魔氣。

魔尊立刻收斂了身上的魔氣,捉住她的手道:“你瘋了不成?!”

如玉無暇的手背上皮肉鮮紅,将魔尊的雙眸刺激得湧出了血一般。

花朝卻像是不知道疼,對着魔尊道:“我不怕。大不了我也成魔。”

花朝笑了笑,樣子燦爛熱烈,像盛放的花,刺得魔尊閉了閉眼,她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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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一位魔君說,魔淵裏面有魔種,你為我取來,我吃了,成了魔,我們就可以想做什麽做什麽了。”

反正魔域之中的魔氣,也脫不開五行之力,花朝可以随意僞裝。

若不是她不能随意動用身上能力,還喜歡師無射照顧她縱容她憐愛她這個“弱小”,她甚至想把自己是誰的真相告訴師無射。

不過等得手之後,以後再慢慢告訴他吧……關于他們之間的一切。

“成魔?就憑你?”魔尊輕笑一聲,他甩開花朝的手腕,對她道:“出去!”

花朝起身,卻沒有出去,都這樣了,她索性拿出纏人大法。

她從魔尊身後抱住她,臉蛋貼在他寬闊的脊背上,蹭着說:“我能行的,你信我,我變成魔族,可能會很低級,可能只比凡人強一點點,但是你疼我,就沒有魔敢欺負我……”

花朝能僞裝成魔修,調用魔氣,但是不能真的僞裝成大魔,那樣還是得動用山河之力。

說來尴尬,她因為不是天生的五行仙,而是依靠天劫和其他宗門宗主,乃至師無射和謝伏獻祭所化,她不像真的五行仙一樣,能在這世間來去自如,能随意調用身體內的靈力。

她控制不住,一旦動用,就是山崩地裂。

所以到頭來,她還是個無論做修士還是做魔,都要吃軟飯的那一個。

她想到這裏,在魔尊後背說:“你多照顧我一點,把我日日夜夜帶在身邊,就好了啊。”

魔尊坐在那裏,微微弓着脊背,長發散落身前和肩頭,他的表情變幻莫測,神色更是近乎猙獰。

他咬牙切齒道:“你……你可知凡人服下魔種,比被刀吻頸死得還快?”

他聲音一字一句,尤似胸腔深處擠出來的,帶着一點破碎的,不敢吐露的真心。

他的語調很低,低得像是将他的妄念也一并壓抑在字字句句之間。

“凡人化魔,需有至死不變的執念怨恨,即便吞下魔種不被腐蝕,成魔的機會也是萬裏無一。”否則魔族又怎會青黃不接?

“你心中無執念怨恨,若服下魔種……必死無疑。”

“我明日便派人送你離開魔域,你若真想成婚,尋個凡人去……”

“誰說我沒有執念,我想跟你好的執念不知道多深,你不肯應我,我的怨恨能把幽冥淹沒!”

花朝摟着魔尊的腰說:“我不管,反正我不走,你若是逼我……那我就成魔了再回來找你。”

“有人給你魔種了?!”

魔尊轉身拉過花朝,花朝的身形在他手中簡直像是個沒有重力的玩偶,一下子就從她身後到了他身前。

魔尊挺拔的鼻梁距離花朝不足一拳,逼問道:“誰給你的,拿出來!”

他就不該讓她和那些魔來往!

花朝見他這麽緊張,立刻當着他的面張嘴,把什麽東西丢進了口中。

“你!”

魔尊什麽都來不及去想,甚至來不及去感受,捏開了花朝的下巴,就把手指伸了進去。

他捏住了朝着花朝喉嚨滑去的東西,但是他捏住之後,就知道上當了。

魔種乃是一團濃郁精純的魔氣,根本不是什麽實質的東西。

花朝這時候閉嘴,将魔尊的手指用舌尖連同他抓住的東西,一并卷住,吮吸了一下。

魔尊整個人一僵,而後從脊背竄起一陣麻癢,他難以置信看着花朝,将手抽出來,但是手指上還捏着他抓住的東西。

他這才看清,是一塊糖。

融化在口中的糖和涎液,粘稠地拉出了晶亮的銀絲,花朝看着魔尊低頭呆滞地盯着自己的手,開口道:“很甜的,你嘗嘗。”

她說着,便将魔尊的手抓着,把那塊從她嘴裏挖出來的糖,朝着他唇邊送。

“這糖咬開,裏面還有夾心,夾心是酒。”

花朝看着魔尊,慢慢道:“這糖的名字,叫烈火灼心。”

你還記得嗎?

魔尊愣怔着,直到那糖真的到了他唇邊,他才頓住。

接着他慢慢擡起頭,看向了花朝,那雙眼之中,翻攪起了魔淵一樣漆黑不見底的魔氣。

他死死盯着花朝,像是在看一個由着血海深仇的敵人。

他此刻心中甚至滿是恨意,恨花朝,恨她的勾引,恨她不知死活,也恨自己……無法抵抗。

他直直看着花朝,真的張開了唇,将那塊糖送到了唇縫之中。

在花朝的視角,看到他豔紅的舌尖一卷,那塊糖便消失在他的口中。

這次換成花朝愣住。

她只是在用這種方式,試圖喚起魔尊和她之間的記憶,她沒料到魔尊真的會吃。

而下一刻,魔尊伸手越過她的肩頭,掐住了她的後頸,将她壓向了他。

他低頭深看她一眼,而後在花朝茫然的視線之中,偏頭吻上了她的唇。

帶着烈酒夾心的糖,在他們的唇齒之間爆開。

像腦中炸開的煙火,花朝眼睫閃爍不停,而後閉上了眼睛,擡手摟住了魔尊。

這個吻帶着壓抑到極致的情愫,猶如沸騰的熔岩,如似萬馬千軍的攻城奪地。

花朝在窒息到頭腦發昏,和睜開眼看到魔尊近在咫尺的俊臉的頭暈之間來回游走。

她身形軟得根本連坐也坐不住,她被按着陷入了床鋪之間,承受着她撩起的天火,也在沸騰的熱烈之中,化為一灘春水。

她和師無射之間,擁有太多身魂契合的記憶,她無比娴熟地挑開了魔尊的衣袍,手掌攀上他挺闊的背脊,如山巒般雄厚的身前。

而後再似林間穿梭的小蛇,一路窸窸窣窣鑽向樹叢。

魔尊猛地睜眼,眼中驚愕幾乎要溢出來,而後便是隐忍得青筋再起,咬牙道:“你想死?”

“不想。”花朝被親得聲音發飄,整個人像個爬樹的猴子,攀在魔尊身上,後背幾乎離開了被辱,吊在他身上,抓着他不肯放,雙腿絞着他的腰身。

“不進去。”

花朝紅着臉,像一塊正在融化的糖糕,黏糊糊地說,“我幫你嘛。”

“什……麽?”堂堂魔尊,雖是天魔,卻二百年剛剛成年,別說花樣,親吻都是不小心看其他的魔才知道的。

“我教你嘛。一會兒你再幫我。”

花朝到處布置弄的花邊床幔,第一次落了下來,隔絕了石床上的一切。

黑球中途來了幾次,聽到把它從地底救回來的新主人好像被欺負了,叫得很慘,想要找那個把它抓起來的可怕壞蛋拼命。

但是鑽了幾次床幔都失敗了,被結界攔住,只好徒勞地撓了撓,又飛起來蹬了一腳,氣鼓鼓跑了。

第二天早上,花朝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魔尊不見了。

她起身随便把衣服攏了一下,松垮垮地到處找了一圈,發現魔淵的結界被觸動過,站在後殿呢喃:“去魔淵了?”

黑球跑過來,沖着花朝嬌聲叫喚。

花朝彎腰抱它,發現自己的手上,纏着布巾,那被魔氣灼燒的皮肉她自己很快就能恢複,但是故意沒恢複,她現在也感覺不到疼了。

她挑眉,笑了。

雖然剛親近完就跑了,但是還知道給她處理傷處,啧啧。

會害羞的師無射也挺好玩的。

尤其是他昨天又震驚又難耐,想拒絕又沉迷的樣子,那雙眼眯起來,狐媚得厲害,幫她的時候,全身紅得要滴血了一樣,花朝想想就覺得好玩極了。

她昨天差點沒忍住,魔尊不愧是個狐貍精。

她抱着黑球回到殿裏,把它扔在床上,撲上去一頓連吸帶揉。

她無所事事地在殿中,想着魔尊肯定晚上就回來了。

但是她等了整整四天,她都要忍不住下去魔淵找他了,懷疑他是搞完就想不認賬了,他才總算回來了。

他帶回了魔種。

一顆純淨得透着些許金光的魔種。

這必須是修煉了成千上萬年的魔獸身體裏面,才會有的,不光吸取了魔淵的魔氣,也吸取了天地精氣的魔種。

但是那樣的魔獸,從天地孕生而來,幾乎是無法殺死的。

花朝看着這魔種,心神被攝住一樣,片刻心髒後瘋狂跳了起來。

一群小鹿,快要在她心裏撞死了。

師無射還是那樣,無論怎樣的情況下,都會讓她體會到,什麽才是真的感情,什麽叫做赤誠。

魔尊身上受了傷,骨甲碎了一半,面上都是狼藉的血痕,側頸還有一道深可見骨的抓痕,他把魔種遞到花朝面前。

對花朝道:“我們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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