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斷尾

“你要幫我?”花朝看着魔尊, 嘆息了一聲,簡直想哭。

謝伏到死都在和花朝說,師無射只是因為是她的妖寵, 才會對她言聽計從, 才會肯做那些他不肯做的事情。

他想用死在花朝的心中釘下一根刺,讓花朝這個分明不喜妖寵化人,知道妖寵會被奴性支配的人,永遠無法心無芥蒂地接受師無射的愛。

但是花朝真想讓謝伏看看。

無論轉生幾次,無論師無射是不是她的妖寵。

他永遠都願意為了讓他喜歡的人愉悅,做任何事情。

“你教我。”魔尊摸着花朝的臉, 眼中滿是熱烈。

花朝抱緊了他,用恨不得把魔尊脖子勒斷的力度, 後來還覺得不夠, 又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才勉強把自己那股無處宣洩的勁,宣洩出去。

夜裏自然又是一番春色滿殿, 花朝教會魔尊的, 又何止是愉悅彼此的辦法?

就像師無射一直拉着她, 托着她, 教會她如何長成喬木, 不做女蘿。

教會她何為情愛,何為自我。

花朝覺得人生已經再沒有什麽遺憾。接下來的每一天, 她都像是一個剛剛陷入熱戀的少女, 幼稚得仿佛回到了十幾歲的時候。

她緊鑼密鼓地籌備着她和魔尊的婚禮。

每天都把從人間那邊買回來的新鮮東西,拿給魔尊看。

魔尊也開始了修煉, 不僅修煉, 他還在不斷地用自身的力量, 淨化那個他尋回的魔種。

他們幾乎片刻不分離,即便是偶爾分離,花朝去盯着婚禮布置,她也會按照魔尊吩咐,抱上黑球,他能透過黑球,随時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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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把黑球是他本體的事情,毫無芥蒂地告知了花朝。

花朝故意裝着震驚了一次,實際上心中甜蜜得像是五髒都被充滿了蜜糖。

不過許是花朝實在太開心了,她沒有意識到,魔尊每天淨化魔種的時間越來越長,而且每每總是愁眉不展。

這顆魔種,雖然已經是魔種之中最為純淨的,甚至在魔氣的包裹之下,還隐隐泛着越發濃郁的金光。

但是……魔尊知道還是不行。

他和花朝在一起的時間越長,擁抱親吻過她孱弱單薄的凡人身軀次數越多。

他便越是确定,即便是她真的同自己在一起的心堅定不移。

她也根本無法挨過魔種的腐蝕,成為魔。

就算他在身邊護法,就算他将魔種再淨化一個等級。

她還是絕對會在吞下魔種的瞬間,便被燒化身魂,連轉世投胎的幾率都沒有。

她根本成不了魔。

魔尊一日比一日更深刻地意識到這件事。

也一日比一日更深刻地意識到,他無法看着她被魔種腐蝕。

他根本不能容忍她痛苦,夜裏弄她,只要她稍微皺皺眉,他在巅峰都能停下,又怎麽能容忍她可能會在他面前死去?

臨近婚期,他們約定好了,在新婚夜她會服下魔種。

魔尊已經無法再憑借自己的能力淨化魔種,因為魔種無論怎麽被淨化,始終都是魔種而已。

他不能讓她服下。

魔尊這夜一夜未睡,坐在床邊上,看着她無害又安然地沉睡在被子裏。

人族的一生太短暫了,即便他不在意她會變老死去,願意等待她輪回轉世,她也肯定不會同意。

她那麽憧憬做他的女人,他也已經……要了她那麽多次,怎麽能讓她失望落空?

魔尊摸着她的臉,用一夜的時間做了決定……也不對,他其實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便已經有了這樣的想法。

他不要她做一只低等的,只能依靠他活着的魔。

他可以将她變成一個擁有靈根的修士,這樣三界城的那些修士,就再也不能欺負她了。

她也不用永遠都待在暗無天日的魔域,她可以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

魔尊低頭,帶着一點笑意,在花朝的額頭上,落下一個鄭重,充滿了憐惜和愛戀的吻。

花朝也做了一個美夢,夢裏她和師無射雲游天下,去了好多地方,吃了好多好東西。

第二天一早上,她起床之後,魔尊便對她道:“門外有兩個魔君在等着你,他們會護送你去人族,我們新婚的喜服已經定做好了,你要親自去試試。”

“還有我的喜服,替我拿回來。”

魔尊摸着花朝的臉,低頭親吻她。

花朝洗漱的時候,他坐到她身後,頓了頓,竟然開始幫她束發。

花朝震驚回頭,看着他的雙眼,聲音有些發飄,問:“你怎麽會……束發?”

她又看向鏡子,那裏面赫然是花苞髻。

魔尊也頓住了手,片刻後他笑道:“不知道。”

“也不難吧,我看你總是束這個發式。”

花朝心中激動極了,這是不是說明師無射就快要恢複記憶了!

她因為太開心了,被師無射推着跟着幾位保護她的魔族出門後,才意識到,她今天沒有帶黑球。

魔域去人族有專門的船,要穿過魔翳河,濃黑的河水,上面覆蓋着一層魔翳,經年不散。

“等等,我要回去把黑球抱上!”

花朝說着要下船,但是向來對她言聽計從的魔族族衆,這一次卻直接開了船,并且笑着對花朝道:“夫人,到了人間,我們都要做低調裝扮,帶着妖寵不合适。”

他說得有理有據,态度也非常恭敬。

花朝覺得其實是有道理的,他們一群魔去人間,确實要低調一點,三界城之外,各族之間的沖突從來沒有斷過。

花朝點了點頭。

但是總覺得懷中空蕩蕩的。

船飛速在黑水河之中穿行,花朝卻不知道為什麽,覺得有些不安。

這種不安,在他們要出黑水河,而她無意間回頭看向魔域,卻見到一束金光沖像天空之時,達到了巅峰。

這金光她太熟悉了,是五行仙之力,是曾經師無射騙她的功德金光。

也是……她親手賦予天魔的力量之源。

“快,掉頭回去!”

但是這些魔君顯然是被提前交代過,根本不肯掉頭,還借着關心的機會,上前将花朝圍在了中間。

花朝的表情終于變了。

她看向那赤金色放肆傾瀉的光芒,知道魔尊是将本體融回了身體。

可是他好容易将本體剝離切斷,為什麽會将天魔本體融回?

除非是遇到生死大劫,否則天魔真身現世,會引起天罰。

果然花朝擡頭,已經能夠看到天空之中劫雲彙聚,電閃如細密的網,布滿了魔域上空。

花朝也再顧不得什麽,身軀頃刻間化為一束五彩靈霧,轉眼消失了在了原地。

幾個魔君直接傻了。

他們今天接到的命令,是将凡女送往人間,可是他們幾個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剛才飛出去的那個是什麽玩意。

花朝在眨眼之間,便已經到了魔尊寝殿。

與此同時,因為山河之力被花朝催動,才剛剛震蕩過的魔域,再度迎來了比上一次還要恐怖的地動山搖。

而花朝進入寝殿之後,正看到床上躺着的魔尊,他一手持着染滿鮮血的匕首,一手正攥着他赤金色自他手臂之間垂落的尾巴。

這一幕曾經是将花朝的心撕扯粉碎的畫面。

她沒有料到,她竟然還能重溫一次。

師無射竟然自斷尾巴!

天魔的力量之源,便是尾巴,他活生生将自己的尾巴切斷,等同斬斷了自己的命脈。

他此刻正躺在床上,還沒有在撕心裂肺一般的劇痛,整個人被力量抽空之中回神。

而花朝閃身上前,正要質問他為何要自斷尾巴。

便看到了他垂落斷尾旁邊的一顆魔種,正在瘋狂吸取着這流動的赤金。

花朝像是被人當胸狠狠砸了一錘,幾欲當場嘔血。

已經不需要再問一句,師無射再一次斷尾,依舊是要将尾巴給她。

哪怕他根本就不記得她是誰。

他只是……只是再一次愛上了她。

花朝來不及去感受自己此刻的感受,滾滾天威已經劈空而下。

花朝擡臂運氣靈力,迎上天劫。

金光電閃在天際撕裂了整個蒼穹,經年不見天日的魔域,竟然在短時間內亮如白晝。

所有的魔都畏懼這精純的金光,迅速從各處逃離。

而随着金光将雷光擊散,魔域的震蕩也開始飛速擴散,蔓延。

地面開裂,山河咆哮。

魔域以外最近的修真宗門大陣,活活被地裂撕開了一道口子。

而此時此刻,花朝應付完了第一道天雷,便立刻扯過魔尊的斷尾,将靈魂簡直被抽空的他,翻了個身。

染血的匕首掉落在地,魔尊如墜幻境,腦中某些被塵封掩埋的東西,如同狂風拂去黃沙覆蓋的石碑,一股腦地湧入了他的靈臺,露出了真容。

而花朝将斷尾按在魔尊身後,瘋狂調動自身山河之力,湧入鮮血淋漓的斷尾之處。

還不夠,這些還不夠。

她如果調用太多力量,這世界勢必要天翻地覆。

花朝焦灼之際,踢到了地上了魔種。

她抓起魔種,直接捏碎,魔尊淨化多日,充斥着浩瀚一般魔氣的魔種,流入了魔尊身體。

斷尾慢慢續接,花朝還得分神應對雷劫。

一時間天崩地裂,山河哀鳴。

花朝所在的宮殿都開始坍塌,魔君們總算在天雷間隙殺進來,這時候魔尊親手斬斷的尾巴,生生被花朝續接上了。

她周身散着五色流動的光芒,看上去根本就不像個人。

魔君們感覺到了她身上強悍的,如海如淵一樣的力量,比天威還要攝人,根本不敢上前。

而花朝這時候對他們說:“還不過來,将魔尊帶離魔域,我去阻止魔淵的魔獸!”

花朝說着,直接将續接好尾巴的魔尊打回原形,免得他再引起天雷追擊。

魔君們總算是上前來了,七手八腳用魔氣卷着魔尊就跑。

花朝趕緊去了魔淵,只身一人迎上魔獸潮,好在她身上的力量來自于天地,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又熟知各種封印陣法,沒費什麽太大的力氣,便将魔淵給活活封死。

而這時候,天雷散去,花朝不敢再調用力量,因為大地的震顫越發強烈,她怕她若再動用山河之力,真要引起天崩地裂的災禍。

她只能用最快的速度,追上帶着師無射的魔君們,然後搶下師無射真身,朝着魔域外面逃竄。

但是整個魔域都崩了,花朝雖然身體輕靈,卻連化為靈霧都不敢了,只能艱難在亂石堆裏面穿行,驚險避過砸下來的巨石。

不過就在她即将跑出魔域的時候,黑水河也裂了,裂出了一道深溝,花朝猝不及防抱着黑球,一起跌進了地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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