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吟詩

因她一句話，氣氛瞬間熱鬧起來，就連方子健也來了興趣，将煩惱抛在腦後。

方子湛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小七兒又一次為他分憂了。對于她的提議，他自是無條件支持。

方小福仰起了頭，本打算以月為題的，賞月、月下吟詩，這不是古代文人墨客最常玩的游戲嘛？結果……

這天空果然只有一大片星子，閃爍着點點光芒。

土道上只有一片微弱的光芒，不過古人眼神兒好，走路到是不成問題。也就是遠處觀察着他們的那些人，只能看到晃動的黑影罷了。

方小福沒有看見月亮，不禁尴尬地咳了兩聲，然後笑道：“這月色不在，咱還有星光，不如就以這星空為題吧，這滿天星光也是耀眼璀璨着。”

為了照顧大家不同的學習程度，方小福又定了規則，子鴻和子勝是五言詩，今年要考秀才的三位則用七律。

七律可就難了。不管是現代人還是這古代讀書人，都是難題，因為要求太多。

但是三兄弟似乎也不畏懼，若連七律都作不出來，定是書沒讀好，又何談考秀才？因此，他們也是躍躍欲試的。

三個小姐妹沒有參與，因為她們只識了字，書還是讀得不多，不如大家閨秀們，還能文雅一翻。

方小福卻是懂些的，就算作不出好字句來，也不會怯場。只是為了不引人懷疑，她帶起了這個興頭，卻是不能真的參與。

于是這土道上，兄弟幾個紛紛開始絞盡腦汁，甚至冥思苦想起來，子勝一直在撓頭，最後還差點一腳踏實，掉進旁邊的土溝裏。

最後是彩霞大叫一聲伸手拽住了他，才免了一場糗事。方小福卻看得心驚膽跳，冷汗淋漓。驀然想起在現代，她去登山卻一腳踏空的事。

如果不是她那一腳踏空了，就不會穿越到這裏來。可她一朝穿越了，也不知道現代的情況。她已經死了吧？

還是真正的方小福穿到了她身上，像自己代替她在這古代生活一樣，她也代表着自己在現代生活了？

這靈魂穿越是一輩子的事情，還是暫時的交換？她回得去嗎？她在這裏生活會一輩子開心幸福嗎？

方小福望着那土溝怔怔地出神，一旁的人叽叽喳喳說了半天，發現她的異樣，都有些擔憂，子勝更是走過來拉了拉她的手：“小七兒姐，那兒危險，咱們站過來一些吧。”

他剛才就是走得太邊兒了，才一個不留神哪。

方小福恍然回神，看向子勝笑了笑，便往道裏邊挪了挪步，一擡頭，就對上方子湛關切的目光。

方子湛可不認為她是被這不高的土溝吓到，而懷疑着她是不是有心事？是不是最近的事有壓力，心情不好麽？

“好了，經過剛才子勝小弟有驚無險的小插曲，大家的靈感可有了？有人是要現在吟出來，還是等回家寫出來？”

有子勝這一打岔，方小福便收拾了心情，又恢複了笑容。于是大家便紛紛說可以先吟，回家再寫下來。

最後讨論的結果是由最小的到最大的，挨個吟出自己的詩。

于是子勝不得不最先開口，有些害羞地直撓頭，但還是勇敢地吟了剛想到的五言詩：“幾顆明亮星，夜路讓人愁。人多好壯膽，小心爛土溝。”

“……子勝在說你自己吧，還不錯，很形象哪。”方小福靜了一下，便開口稱贊。

對于一個五歲孩子來說，在現代也才剛上小學一年級，所學不多。而在古代，已經能吟詩了，還出口成章哪。

了不起。

大家紛紛稱贊了一翻，直誇得小子勝得意洋洋，又覺得不好意思。于是嘿嘿直笑。

接下來是子鴻，他作的也是五言詩，雖然和子勝一同去村塾開蒙，但他在家已跟着哥哥們多識兩年的字，讀書自然會快一些。

因此他作的五言詩雖然也很直接、也很直接，不懂得如何讓文字含蓄優美。但比子勝的句子還是工整些的。

然後是子維，子維的詩就像他的人，平平仄仄之間，安靜優雅。

方子湛的詩則透着一種憂傷，憂傷中又能看見希望。小弟妹不懂其中深意，但是大哥和子維卻多看了他一眼。

方小福咬了咬唇，垂下了眸子，交握的手指也跟着緊了緊。

最後方子健的詩是最平穩的，就像四平八穩的字體，可能看不出什麽風格，但卻看着舒服。

方小福私下猜測，如果這是應考，大哥考上的機率最高，方子湛和子維則是更有個人風格，就看考官喜好了。

大家都吟了詩，又互相點評了一翻，這條路也慢慢走了一大圈兒了。好在這天見暖了，雖是雨季之前，氣溫卻是暖和許多。

夜風帶着微微的涼意，裹着花香襲來，讓人心都是甜的。大家聊得歡了，方子湛突然提議，讓小七兒也來一首，才不枉這美景良辰。

方小福白了他一眼。家裏知道她寫書稿賣錢的人，只有他一個，大家都不知情，他這時候叫她吟詩，什麽意思嘛。

可是方子湛卻笑吟吟的，無視她的白眼。又有大家在一旁起哄，方小福無奈，只得略微思考了一下，也吟了一首。

不過她并沒有借穿越者的便利，用她書本裏學過的老古人的佳作來蒙混。又不是應考必須如何，一家人玩樂，開心就好，不需要取巧。

不過說不取巧，她到底是個讀了十多年書的，知識量和閱歷都比大家要強。只是……望望天空，又看看土溝，一時間心思翻湧。

“瀚海照流光，鄉關望遠方。親恩難奉繼，亘古斷天長。”

一個“星”字也沒有，卻道盡遠離鄉家的滄桑，聽不太懂的人也感覺出那種無限的愁腸，聽得懂的人都不約蹙了眉，不解地看着方小福。

方小福低着頭，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一時間竟忘了她身邊還有這許多人。

樹林深處一棵梨花漸落的樹枝高處，一抹模糊的身影露出晦暗不明的表情。這丫頭是怎麽了？怎地吟出這般悲傷絕望的詩來？

一首五絕，字字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