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齊危對新家的小閣樓特別滿意, 各種千恩萬謝。

“那我就用二樓的淋浴間了, 放心我會自己研究。學長、小程哥, 你們今天也都累了, 早點睡吧。”

确實是累了。

簡單洗過之後, 一樓主卧就關了門關了燈。

月光照在床單上。程徹累了, 昏昏沉沉眯着眼睛, 被熟悉的懷抱暖暖地擁抱着。

趙清嶺的聲音低低的, 在耳邊催眠一般:“徹徹,今天的事,你千萬、千萬別懷疑人生。”

“你也知道, 人吵架的時候經常會口不擇言, 那個丫頭本來又是個毒舌, 說話一直都很難聽。我想說的是……可能今天那些話, 可能只是她一時心情不好亂講的,不一定是內心的真實想法。”

“說不定,她現在在家已經後悔死了,你別太往心裏去。”

程徹“嗯”了一聲,迷迷糊糊:“一時心情不好亂講……就像上次你說膩了, 想分手那次一樣?”

“?!?!”

簡直是無辜飛來一鍋。

趙清嶺登時炸毛一般跳起來,委屈得直嚷嚷, 徹底不讓他睡了:“你這人怎麽這樣啊?!我好心好意安慰你,都昧着良心拼命給那丫頭找理由了, 你這個人怎麽……”

程徹無奈, 也覺得自己又有毒了。趕緊一把摟住他, 按住撸毛。

趙清嶺則瘋狂委屈,不管,瘋狂掙紮。

不開心!

變了!徹徹變了!身邊躺着的這位又剛又硬、沒心沒肺的貨是誰?他不認識!把那個好揉軟萌、哭唧唧又容易受傷的徹徹吐出來還給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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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麽鬧了一會兒,黑暗裏,程徹聲音貼着他脖子:“……我知道。”

“清嶺,我都知道。你放心,我真的沒有死撐,別擔心。”

真的沒有。

或許一開始,是死撐了一下下的。因為他确實不知道十幾年的友情,顏珍竟然會那樣看他,難過當然是很難過。

可是,自從趙清嶺停車在路邊,急得抱着他洶湧掉眼淚的那一刻,真的、真的就……

喜歡了十年的人,那麽地珍惜自己。

為了他去找她單獨聊、在她面前拼命維護他。後來還哭了,哭完到了大半夜裏,還要昧着良心這樣安慰他。

說真的,這波操作誰能頂得住?

程徹倒是想繼續難過,實在難過不起來,因為他的小太陽男神太治愈了——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能清楚地感覺到身上所有隐隐作痛的地方,過去的、現在的,都在慢慢變好。

可惜,自己仍舊是笨。這樣的心情,明明想掰開揉碎跟男神說,卻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只能湊過去細碎親趙清嶺的額頭。

趙清嶺其實是能get到程徹是什麽意思的。

可是被親着,卻還是暗暗紅了眼睛。

因為,嗚,他的傻徹徹啊,太讓人心疼了,為什麽總是遇到這麽慘乎乎的事情?明明那麽好、那麽傻fufu的男人,怎麽運氣就那麽差呢?交一個男朋友是他這樣的,交一個朋友又是顏珍那樣的!

徹徹做錯了什麽啊?為什麽總是吸引人渣,難道是天生的就自帶被人渣吸引的氣場?!

但這話趙清嶺不敢說。

說了肯定要被打爆狗頭,真心不敢說。

……

趙清嶺想的是,程徹需要新朋友。

需要一個人,速度替換掉顏珍。他想着齊危不難相處,看他們兩個昨晚晚餐聊得很開心,或許可以處的不錯。

然後,趙清嶺腦子裏又過了一下其他可能的朋友人選。

“徹徹,你還記得陳懿揚嗎?”

“他高中的時候不在我們學校,但你應該跟他見過一兩次,現在他是個大律師了特別精英!哦對了對了,你還記得阿燎嗎?就是現在成了明星的那個,哎對了他男朋友超乖,我覺得你跟他肯、定、特、別、合!”

程徹不記得什麽陳懿揚,倒是記得“阿燎”。

“阿燎”當時也在他們班,是個跟趙清嶺平分秋色的班草。但程徹也記得,貓哥……是個直男吧?

“以前确實是,後來遇到他男朋友就不是了。真的他們兩個都特別呆萌,怎麽樣,要不要哪天我組個局?”

“說真的,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幾個人?我認識的人裏面,其實有好幾個都不錯。””

同學一場,也都好久不見了。而且趙清嶺蓋章認可的人,應該都很不錯。

可程徹最後卻還是垂眸,搖了搖頭。

“也許以後吧。”

“我現在暫時,還不想交新朋友。”

趙清嶺愣了愣:“又不是失戀,你還要花時間給那丫頭留個療傷期、空窗期?!”

“嗯。”

服了。很好,這很程徹。

啊啊啊,就連友情走了都要祭奠、都要空窗期!這種認真死板、頑固不化的個性——真的太萌了吧,他要死了!

“你準備給她留多久?”

程徹呆呆的,竟然還真的算了一下:“大概,兩三個月、半年。”

卧槽。

“兩三個月?!認真的嗎?一個女性朋友你都要花兩三個月、半年才能忘掉,那萬一哪天失戀了要多久才能恢複?”

問完的瞬間,就發現這個問題問得巨沒腦子。

程徹失戀,跟誰失戀?

跟他嗎?

艹艹艹!又作死,簡直生無可戀。

……

晨光從窗戶照進來,打在程徹的側臉上,淡淡的、好看的金色光暈。

他的徹徹真的不一樣了。

如果是以前,趙清嶺覺得會看到他眼裏的緊張和深深不安。可這一刻,他只看到那人笑笑,低頭喝了一口牛奶。

“……我努力不讓自己失戀吧。”

他說,雲淡風輕一般。

“但萬一還是真的發生了,也沒關系。我會一直等你,一直等。”他說,“你什麽時候又喜歡我了,還可以随時回來找我。”

艹艹艹,趙清嶺當場那個心啊!

要炸裂了,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想伸出爪子抱住他家傻瓜,卻聽見程徹又補充:“不過你也別有什麽壓力,一切都是我自己願意的。”

“不會來也沒關系,喜歡上別人也沒關系。我等你是我的事,而你要不要我是你的自由。”

趙清嶺:“程徹!!!”

“你認真的嗎!自己聽聽自己說的都是什麽話?皮癢了你!”

“說,你是不是皮癢了?是不是,是不是?!”

他抓狂,撲上去,就把人給攔腰抱起來。

他不是色情狂,真的不是。

真的、真的不是!

但他真的好生氣,既生氣又心疼又好笑,這樣的程徹,真的……必須疼愛,也必須懲罰!

……

齊危的作息時間很詭異。

不到中午不起床,而且幾乎從不出門。宅到像一只家貓,整天懶洋洋待在小閣樓就能自得其樂,不是敲敲電腦,就是kindle看書。

程徹:“清嶺,你學弟這樣……沒問題嗎?會不會在家裏悶壞?”

趙清嶺表示,人家大牛的生活方式就是和常人不同的。齊危是個成年的活人,讓程徹“不用管他”就可以了。

話雖這麽說,但畢竟同一個屋檐下,人家又是客人,不可能真的不管他。

所以程徹每次做好吃的都會故意做多,放在冰箱裏、貼上便簽貼等齊危睡醒自己拿去熱。也會經常在周末特意安排一些活動,帶齊危一起出去逛逛。

趙清嶺:“仿佛……養了條狗。”

程徹:“你怎麽這麽說你學弟?”

趙清嶺:“嗯,我說的也不對,應該說他半貓半狗,在家是貓,出門是狗。”

程徹:“???”

趙清嶺:“難道不是嗎?你看他天天趴在家裏無所事事,你沒事就喂他,周末還要出門溜他。”

程徹竟無言以對。

于是,失去顏珍一個月,他雖然沒有交新朋友,卻就這麽佛系養起了寵物學弟齊危。除此之外,許博和李小梨也沒事愛來找他聊工作、聊路線什麽的。

又有男神每天的呵護疼愛,很忙、也很充實,很緊湊。

似乎人生中少了顏珍,并沒有真的缺失什麽。

唯一不同的是,以前在夢裏他只會夢見趙清嶺。而如今的夢裏,校園裏落葉遍地中,也會偶爾出現顏珍的身影。

程徹沒有跟趙清嶺說過,他和顏珍一起經歷過的不僅有十幾年、還有生死一線。那年他好不容易還完債,和顏珍約好去旅游,結果運氣不好,旅游大巴在盤山公路上翻了車。

側滑的一瞬間,世界都像是靜止。

一片黑暗過後,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車底爬出來的,只記得耳邊聽見顏珍哭着大叫他的名字,自己一身的血,眼前甚至開始回閃走馬燈。

回閃的畫面裏,無數次都是高中時那片紅色的晚霞,在那一刻很近,似乎觸手可及。讓程徹在那一刻前所未有地,無比真實地很想、很想繼續活下去。

他這輩子進過好幾次ICU,翻車那次就是其中一次。

還記得醒來時,枕邊都是醫院的消毒水味,眼前是顏珍哭泣的臉。

程徹沒有別的家人,唯一的弟弟除了伸手要錢之外從來不管他的死活。也沒有別的朋友,畢竟誰也不願意和一個貧窮、不善言辭的倒黴鬼扯上關系。

只有她,在他身邊守了好幾夜,直到他脫離危險。

……誰能想到,連這樣的感情都能變?

“顏珍小姐的事情,小程哥要學會釋然。別太糾結,多珍惜眼前。”

那天,在家煮小火鍋時,齊危邊吃邊勸他。

“這個世界上,緣分這種東西經常都很奇怪的。有些人明明曾經一起歷經坎坷、情比金堅,走着走着卻會走丢,再不相見。”

“而另外一些人,卻能在命運的牽引下相遇,然後好好彼此珍惜,一輩子都不放手。”

“我希望你和學長就能這樣。”

程徹很認真、很認真地聽着,聽得有些入迷。而趙清嶺則在他身邊很認真、很認真地念叨着“七上八下”煮毛肚,煮完了,往程徹面前的芝麻醬裏狂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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