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我有讀心術:完結
自此, 林黛玉就在榮國府住下了,每日跟三春同進同出,連上課的女先生也是一樣的。
不過賈母雖然說了, 黛玉的一應份例和三春一樣, 但其實比着的卻是賈寶玉的例子。但凡她得了什麽好吃的好玩兒的,第一個想起的必定是自己的寶貝孫子和外孫女兒,次才是幾個孫女和重孫子賈蘭等人。
鴛鴦身為賈母的心腹, 自然對此心知肚明, 對黛玉也是多加照拂。
只是滿府裏都羨慕黛玉得了老太太的喜歡, 黛玉自己卻心中郁郁難安。
只因現在還在賈敏的孝期, 她本應該忌葷食宴飲之物,也不能行玩樂取笑之事。可是她現在日常三餐,都是跟着賈母走的, 老人家最愛的便是重油重鹽的葷腥之物,飯桌上是一頓也少不了的, 她每頓飯只能挑揀着吃些素食。
且三春和寶玉幾人, 經常會過來找她說笑玩鬧, 這原是姊妹兄弟間的和樂體現, 黛玉也不好拒人于千裏之外,每次都是含笑接待了。
可是這些種種全與黛玉守孝的心思不同,怎能不讓她心中自責難安, 旁人只看她笑臉盈盈,唯獨鴛鴦時常聽到她獨自嗟嘆。
這一日,紫鵑來找鴛鴦說話, 眉眼間有幾分愁意:“鴛鴦, 你說我們姑娘是怎麽了?我日日變着法兒的給她做湯水補身子,老太太的小廚房裏頭, 也做了許多揚州菜色送來,可她愣是半個月就消瘦了一圈兒。”
鴛鴦心中明白,可卻不能自說,只低聲道:“許是剛來京中,有些許不适應吧。還有林家那位姑奶奶,也才去世不久,林姑娘既為人子,又豈有不傷懷的,這樣日日郁結于心,自然不思飲食,哪裏會不消瘦呢。”
紫鵑自然也知曉黛玉的症結所在,可她卻不知如何解決此事,故此才來尋鴛鴦的幫助。
鴛鴦想了想道:“林姑娘的親人,如今除了咱們府上的老太太和太太老爺們,便只剩下揚州林家的林姑爺了。他們父女雖然分離,可我瞧着林姑娘卻是個極孝順的,若是能給林姑爺寫封家信,做點衣裳鞋襪什麽的送去,興許能幫着林姑娘排解憂思呢?”
“至于已經去世了的姑奶奶,林姑娘寫的一筆好字,每日抄寫了經書供奉,想必姑奶奶在天有靈,也會感念她一片孝心的。且府中雖然不好祭拜,供奉經書總是無礙的,這是大孝之舉,便是老太太和太太們知道了,也只有贊的,再不會有人說一句不好的。”
紫鵑聞言,低頭思索了片刻,笑着道:“還是你有主意,我這就回去和姑娘說去。這也費不了什麽東西,只看我們姑娘的一片心罷了,而且即便是書信和東西,也不必用府中的小厮傳送,現下彩雲姐姐的弟弟就在二門處當差,叫他尋了驿站寄過去,左不過費點子銀錢罷了,也不必給旁人知道。”
這卻是紫鵑為着黛玉的一片心了,黛玉寄居在榮國府內,雖然林家也是給了財物東西的,可難保有那起子嘴碎的家夥嚼舌頭,能省一事是一事。
鴛鴦聽了也覺得好,随即又道:“彩霞姐姐這二日就要出門子了吧,聽說彩雲姐姐也求了恩典,要一起放出去呢。我前日還想着去送賀禮,偏這幾日忙着,竟渾忘了,你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紫鵑點頭道:“特特準備的好東西,是我們姑娘賞我的一方硯臺,據說是什麽名家珍藏的。金銀什麽的,有些俗氣了,彩霞姐姐的丈夫聽說是個讀書人,我送了這個過去,估摸着他們夫妻二人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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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彩雲姐姐那處,她最是喜歡首飾,可巧今年府裏給我們姑娘打的頭面,她都不愛,我和雪雁一人分了兩套。其中一套紅寶石攢梅花的,看着極為喜慶,我就送了那個給她送別禮。”
鴛鴦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哎呦,可了不得,侍候了仙女兒似的林姑娘,我們紫鵑姐姐現下也是個不食人間香火的人了。金銀雖然俗氣,可誰家飲食起居又能少的了呢?不過林姑娘出手的東西,必是她的愛物,想來價值也是不凡的,怕是外頭有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倒也盡夠了的。”
兩人說笑了一陣子,眼看着老太太和黛玉午睡要起了,才各自散開做事。
此後,紫鵑果真勸着林黛玉,做了些貼身的衣物鞋襪,又寫了家信之類的,拜托人送回了揚州。再有每日早晚時候,黛玉必定焚香淨手,恭謹的抄寫經書,每隔一旬,便托人供奉在相國寺內,為賈敏和林如海祈福。
如此心中有了寄托,手中也有事情可做,黛玉的情緒日漸穩定下來,飲食也逐漸用的多了些,喜得紫鵑直念阿彌陀佛。
等到開了春之後,天氣回暖脫下冬裝後,黛玉看着已經和探春等人無甚分別了,只身段兒還是南方人的袅娜單薄,但氣色卻紅潤了起來。
見她如此,老太太心中十分高興,幼女早逝,只留下這唯一的一點子骨血,賈母是十分想照顧好這個外孫女的。如今黛玉的身體好轉,賈母心情愉悅之下,便喜歡賞人東西,黛玉身邊服侍的人自然不會落下,便是鴛鴦等在她自己身邊的人,也都得了不少好東西。
賈母這散財菩薩般的做派,狠狠的刺了王夫人的心。
自古婆媳不和,似乎是天性了,而賈母和王夫人之間,其實橫亘着的東西更多。除了榮國府的管家權利外,就鴛鴦模糊探聽到的消息,大房早夭的瑚大爺之死,似乎也和王夫人脫離不了幹系,只是這件事情,府中知道的人極少罷了。
也是在瑚大爺去世之後,珠大爺才成了榮國府的長孫,一路得了最好的資源,甚至進了國子監讀書,娶了李祭酒家的長女為妻。
看着王熙鳳和賈琏夫妻兩個,日日奉承王夫人夫妻,鴛鴦神色有些莫名,不知道他們知不知道從前的舊事。
但王夫人肯定是知道的,而且她再次準備下手了,鴛鴦聞着王熙鳳身上幽幽的暗香,心中悚然。
這香味兒她從前聞到過,在錢孫兩位嬷嬷身邊服侍的時候,醫術和藥膳這兩樣之外,還有香料一道,也讓鴛鴦十分好奇。只是香料貴重,且能殺人于無形之中,不是丫鬟們該懂得東西,故此每每到了那個時候,鴛鴦和其他服侍的下人們,都會被遠遠的打發出去。
可鴛鴦不同,她五感過人,還有讀心之術,即便隔了幾間房的距離,也能聽到元春上課時候的內容。那一日,她便在孫嬷嬷身上聞到過這種香料,名為“女兒醉”,是極傷身體的東西,長期使用會導致女子體寒,少嗣甚至絕嗣!
王熙鳳和賈琏成親三載,上個月剛剛傳出有孕的消息,如今連肚裏胎兒是男是女都還分辨不出呢。若是用了這“女兒醉”,又加上身懷有孕,王熙鳳此次輕則流産,重則喪命。
鴛鴦心中很是擔憂懼怕,她心中明白,這不是她一個丫鬟該插手的事情,可是想起往日王熙鳳對老太太的孝心,對自己等人的禮遇,對府中幾位姑娘的照顧,她就有些忍不住了。
尋了個合适的時機,鴛鴦去找平兒說話。
她和平兒也是老相識了,因着王夫人的關系,王熙鳳未婚前也是經常過府來玩兒的。後來王熙鳳嫁給賈琏後,又掌着賈家後宅事情,平兒和鴛鴦作為她和老太太的左右手,交集就更多了,彼此十分熟識。
王熙鳳正在裏間午睡,平兒依靠在外間打盹兒,鴛鴦進去輕輕拉了她出門說話:“好姐姐,今兒過來,是有事情要求你呢,昨兒二奶奶去給老太太請安,熏得是什麽香?倒像是在哪裏聞過一樣,實在好聞的緊,只是一時記不起來了。”
“你也是知道的,紫鵑和我從前跟着孫嬷嬷,學了點品香的皮毛。我是不成了,大俗人一個,只是紫鵑是極愛這個的,再有林姑娘,也縱着她擺弄那些個香料香品的,越發讓她起了興致。昨兒紫鵑跟在林姑娘身邊,聞着了那個香,回去念叨了半日之久,直煩的我恨不能把他攆出去,好姐姐,二奶奶這裏若是有多的,好歹給我一點子,我拿回去堵了她的嘴去。”
平兒先聽到鴛鴦說求這個字,還唬了一跳,等到聽完了之後,才笑道:“一點子香粉,值當什麽呢,原是太太在宮裏得的,她素來吃齋念佛的,不用這個,便給了我們奶奶了。我們奶奶倒是更愛那水兒狀的,這香粉不過是看太太的面兒上,偶爾用一次罷了,既然紫鵑姑娘喜歡,我拿一盒子出來,你自帶回去便是了。”
說罷,平兒輕手輕腳進了裏間,拿了一個琺琅瓷的小盒子出來,笑着遞給了鴛鴦。
鴛鴦接過來之後,打開嗅了嗅,贊道:“氣味馥郁,卻又悠長清遠,果真是難得的好東西。”
她說着笑着,突然臉色一變,盡管只稍微停頓了片刻的功夫,卻也被平兒盡收眼底。
平兒心中生疑,笑着打趣道:“可是有什麽不對?難不成,這一盒子不夠你和紫鵑分的不成?屋裏還盡有呢,我再拿一盒子出來,可別為了這點子東西,你們兩個再打起來。。”
鴛鴦也跟着笑了笑,只面色卻十分不自然:“哪裏會為了争這個打起來,只是突然想到了旁的事情罷了。”
她欲言又止,猶豫了片刻後,還是低聲說道:“你是知道我的,從前有幸跟在錢嬷嬷身邊,多少學了點醫術。旁的我也記不清了,只一件事還稍微有些印象,錢嬷嬷說過,孕婦和孩子,是不宜用這些香粉胭脂的,說是對身體不好。”
平兒聞言,笑着回道:“原來是這樣,我們奶奶也是第一次有孕,本來也什麽都不懂的。早前還說呢,回去求我們太太送個嬷嬷過來,只是近些日子忙亂着,倒是給混忘了。”
聽她這樣講,鴛鴦便知道平兒是起了疑心,定會在之後去查那香料的。
王熙鳳和平兒不知道這東西,可王家太太應是能查出些什麽的,畢竟王太太娘家的姑母,從前也在宮裏浸淫數十年,坐到了四妃的位置上。“女兒醉”這樣的宮廷秘藥,外人不得而知,可深宮中的妃子們,多少都該聽說過它的名字才是。
鴛鴦放心的回了屋,和紫鵑通了氣之後,便把那盒子香粉毀屍滅跡了,這樣陰毒的東西,若是不小心漏了出去,只會白白害了旁人去,不如毀了幹脆。
後面幾日,王熙鳳主仆二人,并沒有什麽明顯的變化,照舊在賈母和王夫人面前奉承,照管家中瑣事,只是王熙鳳身上,再聞不到什麽香粉的味道了。
這一日,王熙鳳去榮禧堂回話,王夫人忽然問道:“鳳丫頭,往日都見你打扮的豔麗,最近幾日倒是素雅的緊。老太太素來喜歡女孩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怎麽如今你反倒不記得她的喜好了?”
王熙鳳心內一緊,面上卻帶了幾分懊惱:“我何曾不想讨老太太的歡心呢,只是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聞着那些香粉的味道,便覺得心裏悶得慌,有時候還惡心想吐。若是真的……那也太不雅了,只得打扮成這個樣子了。”
王夫人聞言頓了頓,暗暗打量了她片刻,見她神色正常,心中的懷疑略輕了幾分。再有女子孕吐本是常事,這是任誰也查不出來真假,說不出因由的東西,王熙鳳拿這個做理由,實在是天衣無縫。
“那也罷了,有些人懷孕後,是有這個說法。只是我從前生你元春姐姐她們的時候,從來不曾經歷過,一時間倒是給忘了。”王夫人回的滴水不漏,瞧着還有幾分自責,“你這是頭胎,确實該好生注意着才是,若是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就找太醫來看看。”
說罷,王夫人又想了想,擡頭問道:“鳳丫頭身邊服侍的人可夠了?若是不夠,我身邊的孫嬷嬷倒也得用……”
不待她說完,王熙鳳迅速打斷了她的話:“多謝姑媽心裏想着我,只是我身邊的人盡夠了的。還有叔母,她昨兒才送了信,說是我母親從金陵送了幾個使喚的人過來,許是再有兩三天,便能到了。”
“再說孫嬷嬷是您身邊得用的人,若是一時離了,恐姑媽不習慣,倒成了我的不是了。還是讓她老人家服侍您,比在我身邊要強些,也是讓我們做小輩的放心的意思。”
王熙鳳一番唱念做打,終于把這個來自王夫人的嬷嬷給推拒了。
待到她回了自己的院子,卻見賈琏正在屋裏坐着。
打發了多餘的人出去,王熙鳳低聲問道:“打聽出來了嗎,那是個什麽東西?”
賈琏臉色十分難看,沉聲道:“叔母特地請了先德妃身邊服侍的嬷嬷指認,這東西叫做‘女兒醉’,最是陰毒無比。那嬷嬷說了,這是前朝秘法,先皇在世的時候,因為它宮中沒了好幾個胎兒,先淑妃娘娘,甚至因此血崩難産,一屍兩命,故此先皇和先太後下令,不許再有此物出現。”
自從平兒委婉勸說後,王熙鳳便有預感這東西不是好的,可真的聽了賈琏的話,心中卻忍不住發涼,一股涼氣順着脊背直沖天靈蓋。
相對沉默了良久,賈琏又吐露出一個秘密:“我娘,就是我的生母張氏,她當初生我的時候,也是血崩難産。我從前一直以為,是因為大哥不幸早夭,還有外祖一家出事的緣故,才導致我娘難産,可如今,我卻不敢确信了。”
張氏,王熙鳳的記憶中根本沒有這個人,她死的太早,娘家又敗落了,聽說帶來的陪嫁都被打發到了不知哪裏去。故此整個賈家從上到下,從來不曾有人在王熙鳳面前說起過她,包括賈赦那個丈夫,以及賈琏這個兒子。
王熙鳳沒想到,第一次聽到這個正經婆母的名字,居然是在自己也被人暗下毒手的時候。
王熙鳳的母親,從金陵送來的兩個嬷嬷,四個丫鬟,在第二日便到了榮國府,是由王子騰夫人親自帶了過來的。
面對賈母略顯探究的眼神,王子騰夫人笑得格外無害:“都是我嫂子為人母的一片心意,她在金陵侍奉婆母,無法親自到京都來照顧鳳哥兒,心中難免擔憂。這幾個人,雖說不甚伶俐,可也都是我嫂子身邊貼心的,如今送了來鳳哥兒這裏,也算是安安她的心了。”
賈母也笑:“不怕親家笑話我,從前我那女兒懷孕的時候,她遠在揚州,我也是恨不得生出翅膀飛過去陪她呢,可惜竟不成,最後拉拉雜雜送了許多東西過去,當娘的一片心意,我老婆子都懂。”
“鳳丫頭是個好的,自打進了我們家裏,對上恭敬對下妥帖,府中大大小小的人,沒有一個不喜歡她的。我現在啊,也沒有旁的念頭,只安安心心做個老太太,等着含饴弄孫了。”
王子騰夫人聞言,便不住口的奉承她:“滿京城裏打量,如老太太這般有福氣的人可不多了,府上四世同堂呢,如今眼瞧着又要添丁了,叫多少人家羨慕都羨慕不來的。要我說,這都是老太太您心慈的緣故,正是因為你時刻照拂小輩們,才有了府上現今這般的阖家歡樂呢。”
“說句不知禮的話,若不是看在府上有您這樣的老封君掌家,當初我家中公婆,也不會把大妹妹和鳳哥兒都定給府上的。可見咱們兩家這樣的緣分,原是天注定的。”
她這一番奉承,可算是說到了賈母的心坎兒裏,賈母更開懷了,又有王熙鳳和許多丫鬟婆子們,都在身邊奉承打趣,榮慶堂內真真是和樂美滿。
在這樣的氛圍下,王夫人微微落下的嘴角,便顯得格外微不足道,至于她心中的暗恨,除了能聽人心語的鴛鴦外,恐怕也不為人所知了。
自此之後,王熙鳳身邊被她母親送來的人,圍的密不透風,日常除卻平兒等幾個陪嫁外,外人是丁點兒都插不進手去了。趕在賈母壽誕前夕,八月初一的好日子,王熙鳳生下了一個兒子,這是賈家第四輩裏的第二個兒子,也是賈家大房的嫡長孫。
不提旁人如何,大老爺賈赦就樂開了花,各式珍寶流水般的送進了賈琏的院子不說,甚至還自掏腰包,給賈琏捐了個五品的小官,正正壓了從五品的賈政一頭。當然,立下大功綿延子嗣的王熙鳳,也沒有被賈赦忘記,随手就是幾個莊子鋪子送出去,可算開了府中下人們的眼,沒想到大老爺居然如此闊綽大方。
至于幕後功臣鴛鴦,許是王熙鳳和平兒為了保護她,并未當面做出什麽表示來。只是後來王熙鳳借口鴛鴦服侍賈母好,給了她好幾套金銀頭面,估摸着能值上千兩銀子了,算是謝了當初鴛鴦提醒的恩情。
而在王熙鳳産子後的那個臘月,賈赦突然在賈家族老面前,發了難。
因着是外面爺們兒之間的事情,賈母身在後院居然一概不知,連帶着鴛鴦,也是後來才聽到那些驚心動魄。
原來,自從王熙鳳和賈琏夫妻兩個,知曉了香粉的害處後,王熙鳳自然向自家母親嬸娘求助,賈琏卻在起了疑心後,尋摸時機找了賈赦。
這父子兩個,一來是都不忿賈政一家竊居榮禧堂,二來也是對于張氏和王熙鳳的遭遇心寒,故此這近一年的時間,一直都在私底下暗暗調查。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叫賈赦找到了當年王氏暗害賈瑚和張氏的人證物證,另外還有王氏掌管中饋不利,在外頭偷放印子錢,包攬訴訟等一應事務的證據。
若是只有前者,這還是榮國府的內務,王夫人身後有王子騰這個哥哥,而張家早已敗落,賈瑚也死了二十年了,王夫人雖然會傷筋動骨,但是也不會有什麽實質性的懲罰,可後面幾條卻件件致命。
第一件,王夫人掌管中饋這十幾年間,賈家公中的鋪子莊子,虧損居然高達百萬之巨。那些東西,可不僅僅是二房一家的,而是賈家總共十六房人家共同的依仗,王氏動的,是全部賈家人的利益,這是捅了馬蜂窩了。
第二件,偷放印子錢,按照大乾國律法,私放利錢害人性命者當斬!
王氏放印子錢這件事,前後也有快七年了,是從賈元春打定主意入宮,她便開始了斂財的生涯。包括賈家公中的商鋪莊子,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一點點虧損起來,事情暴露後,王氏哭喊着自己都是為了元春能在宮裏出人投地。
可鴛鴦卻不覺得她都是為了元春着想,畢竟元春在宮中打點的錢,據鴛鴦所知,是走的賈家公賬。另還以賈母這邊,每年會撥出一萬兩銀子,悄悄托人送進宮裏,供元春使用。
這幾年的功夫,因為王氏放出去的驢打滾利滾利,不知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單單賈赦找出來的人家,就有幾十戶之多。
不過最嚴重的罪名,卻是包攬訴訟,且王氏包攬訴訟,拿的并不是賈政那個從五品官兒的帖子,而是榮國府的印信!
賈赦得知消息後,幾乎氣瘋了,那是榮國府當家人的印信,原本該是他的,可當初因為種種緣由,放在了賈政那裏,誰能想到如今出了這岔子呢。他是又氣又急又害怕,險些撅過去,第一反應就是入宮請罪去,後來還是賈琏攔住了他,讓他先把府中的爛攤子處理完,再去宮裏不遲。
基于以上種種罪行,王夫人再也翻不了身了,連賈政都羞愧的難以開口。
外加上賈家一十六房的人,全都群情激昂,王氏險些被休棄回家。後來還是王子騰力保,外加看在王熙鳳的面子上,為了王家女兒的臉面,賈政這才收回了休書,讓王夫人從此青燈古佛,不許再出佛堂一步。
除此之外,她從賈家貪墨走的銀錢東西,還有從前放印子錢和包攬訴訟得來的黑錢,也全都要一一返還回去。王夫人自己的嫁妝全都填進去,還差了好大一截,最後差的虧空,是王子騰和賈政二人補上的。
賈政用的是二房應該分到的産業銀兩,而王子騰則是把王夫人的陪嫁統統賣了,居然也從周瑞家的等人手中,掏出來了幾十萬兩的銀子,比王氏的嫁妝都還多上一些,實在讓人大開眼界。
不過,這也給了賈赦和賈琏靈感,他們在發賣了周瑞等人後,又對着賴嬷嬷等家仆磨刀霍霍,以雷霆之勢,查抄了府中那些老牌的家仆,也得了好大一筆財産。
等到賈赦把抄來的財物都整理清楚後,他沒有了法子,不知該如何把賈家從前包攬訴訟的底子清除才好。最後,還是林如海私底下給他送了信,讓他取了賈家家財的一半,送給陛下賠罪認錯,這才堪堪保住了賈家的爵位。
只是經此一遭,賈元春卻被從宮裏放了出來,不能留在皇後身邊做女史了。
這也正常,畢竟有王氏那樣的生母在,元春的品性定會被衆人質疑,皇帝也絕不會再寵幸她了,出宮未必不是件好事。
只是賈母自從王夫人進了佛堂,便卧床不起了,她的年歲大了,也實在是遭不住這接二連三的打擊,就此病的嚴重。邢夫人便領着李纨、元春和黛玉幾人,日日為她侍疾,湯藥飯食都是送到嘴邊的。
不過賈母到底久經世事,最後還是挺了過來,待到春天到來的時候,已經和往年無異了。
身體恢複健康之後,賈母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元春找婆家。
她的速度很快,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便挑好了人選,是史家的一個旁系子弟,因為常年駐紮在平安州,故此誤了婚期,雖然年紀已過二十,卻也是頭婚。更難得的是,那人年紀輕輕,憑借着自己的能力,已經官拜從四品,算得上極有能為的青年才俊了。
元春出嫁之後,賈家就分了家,二房的賈政帶着王氏和元春寶玉、李纨母子,搬出了榮國府,去了寧榮街尾的一處五進院落生活。而賈赦和邢夫人,終于得償所願,搬進了榮國府的正院榮禧堂,而賈琏和王熙鳳,也挪到了東大院去生活。
從此,他們就算是兩家人了。
與此同時,賈家迎來了揚州林家來的仆人,他們是來接林黛玉回家的。當然,明面上用的理由,是來送賀禮,另外表達了自家老爺對姑娘的思念之情,想要讓自家姑娘家去。
賈母自然不同意,可為首的嬷嬷,是先林老太太身邊重用的,她單獨跟賈母說了會子話,賈母便嘆着氣點頭同意黛玉歸家了。
旁人不知曉緣由,鴛鴦卻聽到了,原是林如海覺得賈家甚是雜亂,沒有規矩不說,如今連名聲兒都差勁兒極了,心中後悔把女兒送來京中教養。只是喪母長女不可娶,林家已經沒有可靠的長輩,賈母和邢夫人也不是好人選,林如海便起了續弦的心思。
而這續弦的人選,還是林如海親自向陛下求的,乃是太後身邊服侍的一個女官,年近三十。長相如何且不說,可畢竟是太後指的婚事,又是宮中出來的女官,德才是有的,來教養黛玉也夠格了。
故此在元春婚事過後,黛玉也啓程返回了揚州,紫鵑服侍了她這許久,彼此間情誼深重。賈母見此,便把她一家子的身契,都給了黛玉,讓她們一起回南邊去了。
鴛鴦自從進了榮國府,便和紫鵑形影不離,雖則後頭紫鵑分給了黛玉使喚,二人還是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如今陡然分離,心中實在是舍不得。
只是正如林黛玉所言,千裏搭長棚,沒有個不散的宴席,她們相聚相交了這麽久,如今也到了分別的時候。
人生還長着,以後也未必沒有再見的日子,鴛鴦這樣安慰自己。
待到送走了黛玉一行人後,榮國府重新恢複了平靜,兩年後,賈母的身子骨越發衰弱。而賈家,也益發敗落下去了,如今唯一還能撐得起臺面的就是賈母,等到她去了之後,賈家就徹底從勳貴中敗落下去了。
如此一來,賈赦父子豈能甘心,便是邢夫人和王氏也是心有不甘的,所以他們把主意打到了迎春的頭上。迎春已經十五了,正是青春年華的時候,雖然性子軟糯了些,可容貌也稱得上秀美,再加上她格外淡雅不争的氣質,倒也顯得獨特。
賈赦等人商量了一番之後,接着宮中大選的時機,便把迎春的名字報了上去。
許是為了安撫這些勳貴家族,也或者是迎春真的入了當今的青眼,她被留在了宮中,成了新封的柔美人。而同樣進宮參選的探春,則是在二選的時候,被皇後賜婚給了她娘家侄子為妻,倒也算得上郎才女貌,甚為般配。
鴛鴦就這樣,留在賈母身邊,送走了一個又一個姑娘和小姐妹,最後終于送走的是賈母。
她年紀大了,這輩子操了太多心,經歷過太多的事情,幾次白發人送黑發人,外加賈家的起起落落,實在讓賈母精疲力竭。等到賈家終于有了新的靠山,賈母便撐不住倒下了,這一次,她沒能再醒過來。
賈母去世之後,鴛鴦悲痛欲絕,恨不得跟了賈母一同去了。旁人都勸她回家去,王熙鳳也說要給她恩典,可早在多年前,鴛鴦便和家中兄嫂鬧翻,實在不想回家被兄嫂拿捏了婚事去。
且男子負心薄情的多,鴛鴦又能通曉人心所想,根本沒有嫁人的意思。
後來,還是平兒窺見了鴛鴦的心事與難處,勸說王熙鳳留下鴛鴦,讓她自梳做了管事娘子。
只是王熙鳳身邊服侍的人盡夠了,鴛鴦便自請去服侍王熙鳳的兒子賈茂。
賈茂如今兩三歲大,正是調皮好動的時候,可王熙鳳卻再度有孕,實在分不出精力看顧他。好在鴛鴦最是能幹且忠心的,有她在賈茂身邊,王熙鳳和賈琏等人,都松了好大一口氣。
而賈茂日後若是不出意外,必定是賈家下一代的當家人,鴛鴦若是在他身邊站穩了腳跟,後半輩子,倒也不必再發愁什麽了。
這對于鴛鴦而言,并不是什麽難事,如今榮國府內風平浪靜,正兒八經的主子誰都不會對賈茂下手,這是難得太平又穩妥的差事。
就這樣,一年又一年,鴛鴦看着王熙鳳産下一女,看着平兒被提為賈琏的二房,看着寧國府大廈忽傾,看着賈茂一點點長大成人。賈家來來去去好多人,她卻始終沒有變過,從前是鴛鴦姐姐,如今是金娘子金嬷嬷,既得主子信重,也備受下人尊敬。
而那莫名其妙來的讀心術,在賈茂成親後的第二日,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那時候的鴛鴦,已經成了賈家內院最位高權重的金嬷嬷,連賈茂新娶的妻子,都對她禮讓三分。每日除卻幫着管理一下賈茂院中瑣事外,便是和王熙鳳平兒幾個人,打打馬吊說說閑話,日子過得十分悠閑快活,是初初入府是時候的小鴛鴦,萬萬想不到的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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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世界被我寫崩了,大綱沒有做好,所以加速完結了,各位小寶貝将就看吧,等以後有時間再改
第三卷 :英蓮——修真大佬要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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