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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負心?”阮會珍摸了摸下巴,“不是負心,那還有什麽原因?”她看着林蕙,不敢想象道,“難不成你還認為餘天琪不是負心,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別瞎想了,再怎麽樣的原因,扔下你們母子幾年,還和別人結婚生孩子了,能有什麽苦衷。”

林蕙搖搖頭,“我說的不是餘天琪。我是問你啊,如果一段感情沒有了,你能夠很快就放下,開始新的生活嗎?就像當初陸燦文那樣。”

阮會珍暗道,她壓根和陸燦文沒感情。

不過這事情也不好和林蕙直接說,笑道,“如果這個男人不是真心的,他既然負了我,我當然也可以放下這段虛僞的感情了。”

林蕙沉默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問下去。她嘆氣道,“算了,不提這些了,咱們去吃飯吧。”

阮會珍也不想提這種話題。

她想不通男人除了負心,還有什麽不得已的原因必須離開他們心愛的女人的。除非不是真愛。

像餘天琪這樣的,那就是負心渣男一個,不值得留戀。

吃飯的時候,林蕙也一直心不在焉的,吃兩口,就看着阮會珍發呆。

好不容易一頓飯吃完,阮會珍也吃的不痛快。不過想到讓林蕙去看了餘天琪之後,這日子也該結束了,也就沒再繼續開導林蕙了。

原本以為林蕙會迫不及待的去找餘天琪,不過後面,她卻一直沒提起這事情,反而帶着阮會珍去逛街,去黃浦江邊溜達,第二天逛累了之後,就一直沒出旅館,也沒提出去看餘天琪,就坐在房間裏陪着阮會珍聊天。

從當初兩人認識說起,一直說到創業至今。

“所以說,世事無常,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但是只要我們活着,就一定會有希望,對不對,會珍?”

林蕙意有所指道。眼中帶着幾分試探。

阮會珍聽她想的開,心裏也替她高興,“是啊,當初咱們那樣的日子也過過來了,以後咱們會越來越好的。所以啊,不管遇到什麽事情,我們都不能放棄希望。”

她笑着回應。

想想她當初才來民國這個陌生的時代,成為一個小腳媳婦,吃飯都吃不飽,整天守着一個老宅子,暮氣沉沉。

那時候她想的最多是如何弄到吃的,如何活下去。

她所面對的困境,比起林蕙想象的要更困難。

“會珍,是不是不管任何困難挫折,你都能夠撐過去?”林蕙看着她道。

阮會珍仔細想了想,似乎自己兩輩子确實遇到過很多的困難,即便有時候生意失敗,差點破産,她堅挺的挺過來了。

她輕輕點頭,“是的。”

“那如果,你失去了最愛的人呢。”

阮會珍心裏一跳,皺眉道,“你怎麽這麽問?”她最近有些擔心霍城,聽到林蕙這話,她心裏覺得不喜。

總覺得不吉利。

“會珍,”林蕙突然哽咽起來。深吸一口氣。

“你怎麽了?”阮會珍看着她這樣子,心裏突然突突的跳了起來,有些喘不過氣來。

林蕙沒說話,起身從拿起旁邊的皮包,從裏面拿出一個小鐵制的圓盒子來。遞了過去。

阮會珍接過來,手指已經有了微微的顫抖。

林蕙低下了頭,緊緊的握住了拳頭,沒有勇氣看着阮會珍。

明明是很小的圓盒子,阮會珍卻覺得自己花了很大的力氣,揭開蓋子的那一刻,她感覺自己整個人有些虛脫了。

盒子裏只有一枚孤零零的銀戒指。是一枚男士的雕花戒指。界面刻着一個珍字。此時界面上面的花紋,已經塗上了一層黑色。和整個戒指一樣,看起來十分的陳舊。

這是那天霍城求婚後,阮會珍特意找了一位大師傅打造出來的,她親手給霍城帶上的。

“這是我們訂婚的戒指,也是我留下的标記。說明你已經是有主的人了,以後要在手指上戴一輩子的。一刻也不許摘下來。”那天她十分有底氣的給他下了命令。

“遵命,會長大人。”霍城痞笑着吻了過來。

她覺得眼前突然有些模糊起來,心口一陣陣的壓着沉悶,伴随着一陣陣的鈍痛,呼吸也開始不暢。

“這,這個怎麽會在這裏?”此時,阮會珍覺得自己的喉嚨都堵住了,說幾句話都顯得十分的困難。

握着戒指的手,更是抖動的厲害。

林蕙擦掉了眼角的淚水,吸了一口氣,穩定自己的情緒。“聽說是有人闖入了政府的密室裏面,當時去了很多人,霍城因為當時和吳局長正好在秦省長那邊,所以也去了密室那邊幫忙,他們進去了很久,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事情,裏面突然爆炸,火光沖天,大半天才把火給滅了。裏面沒有一個人跑出來。小黑他們收拾裏面的時候,在一只手上,發現了這個。”

“啊——”

阮會珍突然痛苦的喊出了聲。她整個人癱軟的坐在了地上,捂着臉,痛哭出聲。

“霍城,霍城……不會的,啊……”

“會珍。”林蕙哭着蹲下來,擁住了她的肩膀,“會珍,會珍你別這樣,霍城要是看到了,也會難過的。他已經不在了,可你要好好活着。會珍,你說過的,任何時候,都要堅強的生活。你別這樣,會珍。”

她說着,也忍不住哽咽的哭了起來。她也弄不明白,老天爺怎麽就這麽狠心。會珍之前受了那麽多委屈,總算過上好日子,也遇到合适的結婚對象了。可又突然發生這種變故。

會珍也是一個女人,這麽多打擊,她怎麽承受。看着阮會珍悲痛的樣子,她心裏也跟着難過。認識會珍這麽久,即便當初離婚離開陸家,她都一副沒事人的模樣。

此時會珍,心裏肯定非常非常難過。“會珍,你要堅強。”

此時阮會珍什麽都聽不進去了,眼裏看到的,只有這個被火燒過的戒指。

她猛地站了起來,捂着頭道,“我不信,我要回省城去。霍城不會死的。他說了,等我回去了,我們就結婚。”

她看着林蕙,茫然道,“是不是霍城見我一直不回去,所以生氣了,故意讓你過來吓唬我的。你別吓我了,我馬上回去。我其實早就想回去了,真的,我一直想回去的……”

她說着,喉嚨裏又發不出聲音來了。

“會珍,對不起。”林蕙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就算是她,之前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半天沒回過神來,以為是自己幻聽了。

大家都知道會珍和霍城的感情很好,在一起這麽久,都沒紅過臉。兩人每天都是蜜裏調油一樣的,別人看着都羨慕。

她難以想象會珍回來後,發現等待她的是這個結果,會多傷心,所以幹脆來了上海找會珍,希望她能夠做好心理準備。

“你幹嘛和我說對不起。”阮會珍緊緊的握着戒指,臉色煞白,卻兩眼無神,“你和我說對不起幹什麽。我要回省城去了,霍城還在省城呢。他說了,他想娶我。”

她在屋裏胡亂的收拾這東西,一邊收拾,一邊念叨着。

好半天,終于停了下來,呆呆的坐在地上。

林蕙捂着嘴在一邊流着淚,卻不敢出聲。

一直等了很久,她才走過去,扶着阮會珍,“我們回去,我陪你回去。對不起會珍,我不該瞞着你。是我不對。”

阮會珍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手裏已經發黑的銀戒指。

阮會珍從來不知道,上海到省城竟然這麽遠,遠的就像隔着兩個世界一樣。

她想象着每次回省城,霍城會來接她。有時候穿着便衣,像個普通的英俊小夥子,笑的一臉痞氣。有時候穿着制服,臉色也十分的嚴謹。

下火車,來到站臺上,她下意識的四處張望。

沒有,她看不到那個曾經一眼就能夠發現的那個人了。

林蕙看着她茫然四顧的模樣,沉默着走過去,扶着她的胳膊離開了車站。

阮會珍不願意回家,坐上車之後,就要去巡捕房。

到了巡捕房門口,阮會珍發現,這裏的氣氛和以前也大不一樣了。以前她還沒到門口,就能聽到裏面的談笑聲,多半都是打趣霍城的。

然後霍城會不耐煩的訓斥他們。

而此時,裏面靜悄悄的,仿佛沒人一樣。

她一步一步的走進這個熟悉的地方,想着裏面的某個辦公室裏,坐着她熟悉無比的那個人。然後他會笑眯眯的,一臉喜意的跑出來,拉着她的手,擋住其他人的視線,得意洋洋的進入辦公室裏。

“大嫂。”陳小黑發現她進門後,頓時從椅子上坐了起來。

阮會珍看了眼霍城的辦公室,那邊門緊緊的閉着。

她張了張嘴,有些發不出聲。

陳小黑看了其他人一眼,大家臉上都帶着幾分不忍。連一向最活躍的三胖,都躲在一邊,不敢看阮會珍。

陳小黑只能握了握拳,走過來道,“大嫂,你是來看頭兒的嗎。我,我帶你去吧。”

阮會珍看着他。

陳小黑低下頭,“頭兒已經下葬了。我帶你過去。”

阮會珍陡然臉色慘白,身子有些搖搖欲晃。沙啞着聲音道,“在哪兒?”

這時候雖然沒有公募,不過依然有些達官顯貴十分注重風水,所以也會特意尋這些位置葬在一起。

霍城畢竟是因公殉職,所以江南政府也十分的重視,加上吳局長和他的關系,所以在省城的墓地安排了一個好位置。

墓碑上沒有後世的墓碑照片,只有短短的霍城的名字,還有落款的時間民國九年十月。

阮會珍走過去,用手在霍城的墓扒拉着。這裏面怎麽會躺着霍城呢,不可能,他那麽好的站在只面前,還求婚了呢。怎麽可能躺在這冰冷漆黑的地底下。

陳小黑走過去,有些不忍心道,“頭兒的身體已經認不出來了,只有一只手,因為戴着那只戒指。其他的,都找不到了。”

阮會珍停了下來,跪坐在地上,眼睛紅腫的看着墓碑。

“大嫂,你要振作,頭兒一直都很關心你。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阮會珍靜靜的看着墓碑好一會兒,卻一句話也不說。

陳小黑見狀,悲憤道,“都怪那些地下黨,非要在那天去鬧事,頭兒和政府的守衛一起去抓人,沒想到那些人竟然帶了炸藥。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密室那邊被炸了,死傷不少人。密室裏面一個人都沒出來。”

見阮會珍還沒說話,他道,“大嫂,你放心,頭兒不會白白犧牲的。聽說連秦省長的秘書都在這次犧牲了,秦省長很重視這次的事情,已經在抓捕其他同黨了。很快就能給頭兒報仇了。”

阮會珍扶着墓碑站了起來。緊緊的握着手裏的戒指。

她不要待在這個地方了,這裏不是她的霍城。這只是一場夢罷了,是一場噩夢,很快就能夠醒過來了。

霍城有她給的藥,就算受傷也能好起來的。他不可能出事的。明明那麽高高大大的一個人,站在那兒都比別人要高一些,怎麽可能只剩下一只手呢。

這裏面肯定不是霍城。

阮會珍轉身,疾步朝着山下走去。

“大嫂,大嫂你去幹什麽啊。”陳小黑趕緊跟了上去。

阮會珍一刻也沒停,也不管腳上的疼痛,疾步的朝着霍城的家裏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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