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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不禁猜
三九之後,徐國大雪愈加惡劣,徐斂眉沒日沒夜地留在奉明宮中,莫說閑下來,她已連公主府都無心回去了。
“今日公主仍不回來麽?”柳斜橋問鴻賓。
鴻賓一邊往暖爐裏添着炭火一邊道:“可不是麽!殿下每日都要伏案到淩晨,回來也麻煩,大雪阻着路,還不如在宮裏歇息了。”
“公主已有半個月不曾回府了。”柳斜橋眸中暗影浮動,“公主在忙什麽?”
鴻賓直起身看了他一眼,道:“便是這大雪吧。”說着也嘆了口氣,“這雪下的,沒個盡頭,許多貧戶秋收後方交了糧,冬天再熬不過去,便成了流民。然則河流冰封,道路不暢,流民積堵,曝露曠野,最後也是死路一條,被大雪一埋了事。殿下正焦頭爛額呢。”
柳斜橋聽着,眉頭微微蹙起,道:“我去看看她。”
“哎,先生——”鴻賓忙道,“殿下特意吩咐了的,您這屋裏炭火最足,這天氣裏您出去一趟,不是活受罪麽?”
他沒有答話,草草披了外袍走到門前去,見漫天雪花如飛絮,輕飄飄軟綿綿地往四方裏墜落而去,風聲嘩啦灌了過來,逼出他胸腔裏一陣咳嗽。鴻賓一見,連忙過來扶着他叫苦道:“您這可讓婢子怎麽處呀!殿下一片心意,您怎的就是不領呢?”
“殿下……一片心意?”柳斜橋立在門邊,忽而回過頭來,淺色的瞳眸裏泛着深光。
鴻賓被他這樣的眼神吓得聲音也小了幾分,只得道:“柳先生,我們做下人的,只盼着您同殿下能和和美美的,您也曉得,殿下過去嫁人那都是假的,只有嫁給您,是她自己的意思,她是喜歡您的……”
他怔怔地轉過頭去,看向一庭蕭索,風雪仍沒有一點要停的樣子,反而變本加厲地呼嘯起來。許久,他慢慢地點了點頭,“多謝提醒。你是真心關心殿下的人。”
鴻賓覺得他這話說的有些奇怪。她自然關心殿下,可難道先生就不關心嗎?她嘆口氣,小心翼翼地又加了一句:“先生莫怪,婢子有句話……您既娶了殿下,便該知道殿下是怎樣的人,先生既是外人,便最好……莫去打擾殿下公務的好。”
柳斜橋微微一笑,“我明白的,多謝姑娘提醒。”
見了他這樣一個微笑,鴻賓反而不知還能說什麽了。忽而卻見柳斜橋緊了緊衣襟,提起一把傘,竟是已邁步走入了風雪裏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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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斂眉已經多日不曾睡過一個好覺了。
原本每年的冬季,總會有些流民四竄,但今年因為剛吞并了夏、範、楚三國,情況就變得更為微妙,徐國百姓往外郡跑,不是好事。岑河已結了冰,驿馬卻在此時因嚴寒大量凍死,雖然國境四方還算平靜,但她知道,徐國內裏已有些亂了。
雪片一般的奏報飛向尚書臺,尚書臺不敢怠慢,将它們原樣摞起遞進了宮裏。不時有地方郡守被召回岑宮,更有幾位将領每日都須向徐斂眉彙報,統轄岑河的易初便是其中之一。
“岑河無事。”易初每回過來,只是這一句話。
然而得了這樣的彙報,徐斂眉卻沒有松開緊皺的眉頭,“易将軍,本宮是寬待了你,可也希望你能夠戴罪立功。”
“殿下!”易初神色一變,不顧甲胄在身,撲通跪了下來,“末将再如何無能,也不至于拿岑河來開玩笑啊!只是,只是這些日子以來岑河上确然平靜得很……但末将絕不敢荒忽!何況如今已結冰了——”
徐斂眉開口截斷他的話,“易将軍何必如此緊張?”她緩了緩,聲音放得柔和了些,“本宮也只是給你提個醒,冬天還沒有過去,徐國最近風頭太盛,不可以不加強戒備。”
“是!”易初連忙應道,“末将明白!”
徐斂眉揮了揮手讓他下去,低頭看着奏報,百無聊賴地笑了一下,“本宮又何嘗希望岑河上出事?”
***
“殿下。”燕侶捧着一摞奏疏進來,面色頗有些為難,“又是外郡的文書……”
徐斂眉嘆口氣,“拿來吧。”
“上回周相國說的話,婢子以為是在理的。”燕侶将奏疏放在書案上,一邊斟酌着道,“我們動作急了,夏國、範國、楚國,那麽大的地面一口吞下,還多多少少都減了稅,徐國自己的百姓總不會樂意……”
徐斂眉将奏疏一本本翻開來看着,“不瞞你說,曾經那個酷吏賈允,逼得盤田反亂,本宮是心有餘悸。對這些新招降的土地,總不能用強。”
燕侶道:“可多出來那許多官署總要人供養,不是外郡人便是內郡人,新招降的土地不出工出力,供養卻要內郡人來分擔,他們怎會不往外跑?何況今年被大雪害得最慘的,都是內郡……”
“那你有何辦法?”徐斂眉反問。
燕侶怔了一怔,聲音弱了些許,“我一個奴婢,有什麽好法子……”
“嗯?”徐斂眉的聲調略略擡高了些。
燕侶只得硬着頭皮道:“婢子以為,可以仿效我們當初對南吳四郡的做法……”
“南吳四郡?”徐斂眉目光動了一下。
燕侶點頭,“南吳與徐風土大異,我們當年是委任地方豪族為郡守,任其自辟僚屬,不過分幹預內情;婢子以為,治楚國和範國,也可如此……”
徐斂眉擺了擺手,“本宮再想想。”
燕侶便不多說了。
日漸黃昏,風雪未停,黑夜推着陰雲一層層壓迫過來,雪花都似成了灰色。正是一日中最難辨物的時候,縱點了燈燭,也覺心境頹然,徐斂眉推了奏疏走到門外,卻望見一個不甚清晰的身影撐着傘匆匆行來。
她怔住了。
無邊無際的沉沉的暮色裏,男人一襲青衫透出老舊的白,袖中探出的瘦削的手骨節分明,握着傘柄。
他擡起頭看向臺階上的她,雪花撲落在他的傘上,簌簌有聲。
她卻覺得天地都寂靜了,只襯出她的心跳,在黃昏的暗霭中上上下下不定浮沉。
這只是剎那間事。下一個剎那,她已擺出無懈可擊的笑容,欲迎上前,卻因風雪呼嘯而止步,“柳先生。”
柳斜橋沒有笑,只是低下頭走過來,在廊檐下收了傘,才低聲道:“殿下最近總不回府,在下有些擔心。”
她被噎住。最近确是事務繁忙不假,可遭他這麽直白地一說,她的心裏卻泛出細細密密的歡喜,像被極輕的絨毛悄悄撩撥了一下。
“外邊冷,進來吧。”她轉身往裏走,話音落得甚輕。
兩人走入閣上,徐斂眉讓燕侶退下,回過身,見柳斜橋衣衫上沾了雪花,入室便被催融,腳邊零落了幾點水漬;俄而一只雪白的小腦袋從他懷裏探了出來,愣愣地四顧而望——
徐斂眉終于笑了,走過來給他拍了拍衣袖,理了理衣領,卻不看他,只低聲道:“辛苦你來瞧我一遭,我卻連衣裳也沒法給你換。”
他将小兔子抱了起來,不言語只是看着她。她也就靜了片刻,回到書案邊,道:“先生既然來了,就給本宮出出主意罷。”說着,她将內郡的奏疏遞給了他。
“是。”他微微一怔,而後應了,在書案對面坐下,将奏疏仔細讀過。她想低頭做事,心卻靜不下來,于是自去窗邊挑了挑燈,黃昏的暗光在燈盞周圍布下深淺不一的柔暈,柳斜橋讀完奏疏,擡起頭,就見到她立在那光暈邊,面容上蒙着他也看不清楚的暗影。
“依在下看,”他思索了一會,才鄭重地道,“這次災荒,主要由于殿下給楚地、夏地、範地免稅,稅吏便克扣到了內郡百姓頭上,才導致他們都無法過冬……”
“本宮總不能朝令夕改。”徐斂眉聲音清冷。
柳斜橋搖了搖頭,“的确不可朝令夕改。但殿下有無想過,這天降災異,受苦最深重的就是那些勤勤懇懇種田為生的老百姓,而對軍旅和官吏,幾乎沒有損傷?”
徐斂眉神色微動,“先生想說什麽?”
“眼下首要是穩定人心。”柳斜橋看她一眼,似乎是思考了一下,選擇了一種更為謹慎的說辭,“每到這樣的時候,貴族大姓就趁機而出,以賤價搶占田地,乃致使百姓流亡無所。”他将手指在書案上敲了敲,“在下以為,不如向他們收錢。”
徐斂眉頓了頓,再開口時,話裏帶上一層輕慢:“向貴族收錢若如此容易,本宮早就做了。”
“不是直接地收錢。”柳斜橋搖搖頭,“徐國以宗法為本,對貴族歷來寬松,任他們私自盜鑄銅錢——在下以為,首先當禁盜鑄之風;同時,朝廷應當定下土地的官價,任何人都不得将土地以低于官價的價格賣與他人,若實在非賣不可卻又無人肯買,便由朝廷來買。”
徐斂眉沉默了。很久,她才伸手過來,将小兔子抱入懷中,又移步到窗邊去,長長出了一口氣。
柳斜橋凝望着她的表情,“殿下可是以為不妥?”
“不,很妥。”她搖搖頭,“本宮只是覺得,本宮早應該找你商議的。”
他原就是她的謀士,可她,卻從來不曾真正将他作謀士看待過。
過去她當他是親密的,如今她當他是敵人。
忽而她又道:“雖則如此,燕侶方才提到,還可用治南吳四郡的方略對付範、楚諸郡,先生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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