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天池之底
天空是一片琉璃般幻彩的紫色,浮光缭繞間的天幕間,緩緩流淌着藍色的河。墨堂一人一劍來到這裏的時候,毫不猶豫地向着這一方大地深處,那間與這片深邃大地極不相符的一座宮闕而去,那裏,叫做焚影壇。
浩大的殿堂空空蕩蕩,墨堂來到這裏的時候,竟然沒有撞到一位魔族兵卒,可當只身站在那座空曠大殿的時候,他卻不由得一下子停住了腳步。這間大殿,空寂得讓人的心也跟着發冷。
這裏,幾乎沒有任何擺設,連尋常的桌椅板凳都不曾有,甚至連偌大的四壁與角落,都素淨得不染一絲纖塵。這樣的空間,其實并不讓人舒服,相反,給人一種心底升起的幽寂冰冷。只因這大殿太過空曠,因而墨堂來到這裏的時候,第一眼便看到了大殿中央的,唯一一件擺設,一張寒冰般的白玉石床。
素淨雅致的床頭,幹淨清淡的床板,沒有一絲繁雜多餘的裝飾。而就在這皓白到聖潔的白玉石床上,敖若潇靜靜地睡着。她的雙手相扣放在身前,青絲如瀑散在枕邊,緊閉的雙眸與颀長的睫毛安然襯着如雪的容顏。大紅的衣裙映着素白床板,有種絕世驚豔的肆虐與凄然。她仿佛在這裏睡了很久,又仿佛再也不會醒來,然而即便如此,墨堂依舊能夠感受到她身上散發的那種淡雅的靜谧與安暖。
他一步步走上前,擡眼,目光對上了就在這白玉床邊,站着的另外一人,清凜。
“我要帶她走。”望向清凜的時候,他幾乎是不帶任何表情,也沒有絲毫猶豫地說出這句話。
清凜擡眸,蒼白的面色下目光帶着幾分疑惑。
墨堂一字字道:“她施展祭魂陣雖然未成,卻也與昆侖鏡靈力相互沖擊震蕩,雖免魂飛魄散之難,這一番沉睡,卻也不知要多少年方能醒來。”
這一番解釋,連他自己也不知究竟是向着清凜,還是向着自己,只是在言罷,又加上一句:“所以,我要帶她走,或回神界,或回龍族,總之安頓妥當。”
“就憑你?!”清凜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虛弱的氣息之下着實沒有什麽氣勢,然而與此同時身後閃現的月輪光芒,卻照亮了整座大殿上空。此時的清凜,如果還有多一點的力氣,一定會指責面前這個叫做墨堂的男子,在敖若潇對他念念不忘時,他給予了令人發指的蔑視與冷漠,而在敖若潇終于沉睡不醒時,他卻第一個來搶她的身體。
“憑我,不夠麽?”墨堂反問,明朗如星的雙眸忽然閃現一抹難以言喻的淺笑,這笑容像是帶着幾分玩味,幾分戲谑,像極了當年那個還會說會笑,懂得喜怒哀樂,沒有淪為天帝手中棋子的墨堂。
清凜手中的月輪,驟然而出,随之面色卻更加蒼白了幾分。
墨堂只是随手揮了龍淵劍輕輕一擋,淡淡道:“若是在平時,我不妨陪你一戰,然而前日留仙臺上,你傷的不輕,若是再強行催動法力,後果你自己清楚。”
清凜冷冽的目光從他面上一掃而過,那份骨子裏的桀骜,顯然并不将墨堂的話當一回事,手中的月輪光芒更烈。
此時的墨堂,真的就只是陪他玩玩的心态,直到數輪交手之後,面前的人臉色白得像紙,不斷的輕咳中,唇角有血絲滑下。終究,還是那一戰傷得太重了。清凜勉力支撐着,原本絲毫不退的招式也不由得緩了下來,直到終于站不穩靠上那白玉石床的床頭時,他看到墨堂的手裏忽然多了一件東西。
昆侖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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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縮小了百倍的昆侖鏡,如今就這麽被他輕輕拖在手上,鏡面反射出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大殿。
昆侖鏡,素來斬妖除魔,神器在手,這一回,墨堂手下再不容情。若是适才與墨堂一搏算是拼盡了靈力,如今多了昆侖鏡的墨堂,如虎添翼,清凜于月輪隐現中,終于再也支撐不住,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皓白的衣襟。
墨堂手中的昆侖鏡,籠罩了兩人上方的整片天空。
倒在冰冷的地面、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後剎那,清凜看到的是那漫天澄澈的光芒,與那一雙怎麽看也看不透的眼。猶記得多年以前,這個人的這雙眼,他還看得懂,參得透,可自從懂得了神魔殊途,他便再也不曾看懂過這雙深邃的眸。
這些念頭僅在一瞬間從腦海中閃過,緊接着他便再也沒有力氣,遁入黑暗的剎那,他看到的是墨堂俯下身的動作,然後,一切便戛然而止。
墨堂的目光,帶着幾分難以言說的憂傷。厮殺糾纏了這麽多年,終于,那個人第一次倒在了自己面前,可他,卻沒有絲毫作為一個勝利者的喜悅,反之,萦上心頭的是無盡的凄涼與哀傷。就像是一個歷經千辛萬苦攀爬到頂峰的人,驀然回首,卻再也沒有人能夠與之并肩指點這片滴血成畫的江山。那是一種怎樣蒼涼的萬載孤寂!
他緩緩蹲下身來,伸出手,輕輕擡起已經躺倒在地的那人肩膀,順勢将他上半身擡起,攬在肩頭,此時的墨堂,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悲怆凄涼。
半晌,他嘆了口氣,明知那人聽不到,卻仍是喃喃自語:“清凜,你知道我此行不只為她,還有你。無論是敵是友,你我也算是多年的交情,這般鬧下去也不是辦法,如今神界天帝已然下令,整個神族與你為敵。而你,只能敗在我的手上。”
而你,只能敗在我的手上。
“所以,我也會将你安置妥當,除我之外,再沒人能找到你。”他說着,上方昆侖鏡的光芒四散而下,将兩個人一同籠罩在光芒之中。
他從來沒有像如今這般無奈。
神界,鈞天城。這裏,位于內城最中心的地下宮殿,是一座鮮為人知的寒冰密室,就在這間密室的中央,那做幾乎與這寒冰融為一體的白玉石床上,敖若潇靜靜地躺着,仿佛睡了很久,很久。
而墨堂,亦伫立于那白玉石床旁邊,良久不動。他不知道她何時才會醒來,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會不會醒來,時至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她不再受到傷害,可到頭來,給她最深傷害的,永遠都是他墨堂。
他一直都沒能告訴她,他并不讨厭她,甚至還很喜歡她,即使她是魔尊的弟子,即使她同魔尊有着一樣肆虐桀骜的性子,即使她在魔尊身邊生活了很多年。
她就是她,她不是清凜,不是誰的影子,她只是她自己而已,只是他初識的龍七公主敖若潇。
或許,只有這樣,才是唯一能讓他們相安無事走下去的途徑,是上蒼賜給他們最慈悲的下場。
他仰起頭,微微閉上雙目,感覺到眼角有濕潤的液體輕輕劃過。
人界,長白山,天池之底。
這裏的一切都與魔界焚影壇那麽相似,白玉無瑕的殿堂,玲珑雅致的亭臺,在那長長回廊的盡頭,空當的大殿中央,一張一模一樣的石床。石床上睡着的白衣男子,那麽清俊,那麽明朗,精致的容顏仿佛上蒼雕刻般,沒有一絲瑕疵,長而好看的睫毛輕輕垂在眼簾,仿佛睡着了般,不動不語。然而單憑這副精致容顏,即使他沉沉地睡着,也足以讓人停步駐足,流連忘返。
此刻的墨堂,就駐足在他身邊。
墨堂擡起手,理了理沉睡中人鬓邊的發絲,低低輕嘆:“任誰也想不到,我将你困入這昆侖鏡,沉入人界長白山天池之底,除了我,沒有人能找到你。”
“這裏,我特意幻化成類似焚影壇的模樣,你可滿意?”
“咱們鬧了這麽多年,我也累了,彼此都歇歇吧。你放心,我已打造了一面假的昆侖鏡,放在留仙臺了,這原本的昆侖鏡,就留在這裏陪你吧。”
“呵……笑我什麽時候也學會了對天帝弄虛作假?大概是從認識了你開始,就學會了吧。”
“你且在這裏好好養傷,也許她醒了,我會将你叫醒,也許我無聊了,也會将你叫醒,也許哪一天,你自己醒了……”
“所謂的作繭自縛,就是像我這樣吧,呵……以後沒有架可打的日子,還真不知道怎麽過。”
“你不要再鬧了,我會回來看你的。”
他絮絮叨叨地說了半晌,許是口幹了,終于仰頭嘆了口氣。不知何時起,他發覺那個原本冷酷淡漠的自己竟成了話唠,也許以後的日子,他還将繼續話唠下去,因為,再也沒有人陪他鬧個天翻地覆了。他,敖若潇,清凜三個人之間,已然成了這個樣子,那麽,就這樣吧。
他負着雙手,孤獨的身影徐徐走向大殿門口,殿外,雪落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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