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渾小子

林燕和趙銀花約定好了，後天上午去看林靜。明天是臘月二十三，是不興走親戚的，鄉裏也是忌諱多，沒辦法。

姐妹倆又是跟着銀花兄弟倆說了好一會兒話這才回去。

回到家的時候，林燕就看到裴金芳正坐在院子裏洗衣服，地方一大堆，一看就是林家男人的衣服。

林家那倆寶貝蛋子沒動靜，不知道是還沒起床還是出去了。

“過來幫姐姐拆一下被子。”林燕看林娟要過去洗衣服，把人給扯了回來。

裴金芳皺眉，“這都什麽時候了拆洗被子？”

林燕兩床被子扛在肩頭輕輕松松的，沒辦法，也不是她大力士，而是因為這兩床被子實在是分量不足。

“過年的時候不就該穿新衣戴新帽蓋新被子嗎？咱家窮，買不了新的，那就拆洗拆洗呗，不然讓人看見還不知道說啥呢。”林燕把被子扛回去，“放心吧，我洗就行，不用媽你來。”她又不是不會，在省隊和體院，不都是自己拆洗的嗎？

裴金芳沒好氣，只覺得這姑娘長了反骨似的，真是能把她一把年紀給氣死過去。

“姐，你別老是氣媽。”林娟小聲說道。

“怎麽了？”林燕拿牙咬斷了線，一點點把線往外抽。

“沒啥，我就是怕她生氣了，再打你。”想要不挨打，最好的辦法就是聽話，林娟也是一點點摸索出來的。

林燕聞言一笑，帶着幾分苦澀，“沒事，姐大了，不怕疼，再說，回頭他們也打不着我的。”

苦肉計什麽的用個一兩次就行了，不能整日裏用來着。不然她可真就胖了，虛胖，被打出來的，打腫臉充胖子。

林娟不太明白，真的是長大了後，挨打也就不疼了嗎？

“別想了，幫姐弄這個。”找點活讓林娟幹，分散她的注意力挺不錯的，林燕覺得這是個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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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被的裏子該洗了，裏面的棉花絨兒其實也有點發黑了，林燕看着上面的黑點，也是頭疼，抱着這沒了皮的被子去曬。

“往那邊點兒，過會兒得曬衣服。”

林燕看了眼，把被子扯了點，跟着裴金芳一直計較，她得累死。

家裏的盆不多，林燕看裴金芳這衣服貌似一時半會兒也洗不完，有點發愁，這要是中午頭的洗不出來，下午這裏子曬不幹，是不是她姐妹倆晚上得蓋着黑心棉睡覺呀？

想想黑心棉上面的黑點，林燕頭疼，老話是說的對的，眼不見心不煩。

“小娟，咱這邊有河嗎？”

正在看書的林娟擡起頭來，“有呀，就是結了冰了來着，村裏的孩子經常去那裏玩。”只是她不能出去玩來着，爸媽不讓，她得留在家裏，哪怕是沒什麽要幹的活兒。

“帶我去看看。”林燕想了想，抱着兩床被裏子和林娟出了去。

這村裏的河其實嚴格意義上應該說是個河坑才是，蓄着水，看樣子還不少，有幾個孩子都在玩冰，林燕看了眼，覺得挺危險的。

“三娟子，你怎麽來了？”

林燕聞言看了過去，這才發現，她家的那倆熊孩子也都在這玩呢，剛才沒注意看，竟是沒發現。

“回家去，玩什麽冰，萬一掉下去怎麽辦？”

林坤昨個兒沒吃上點心一直記恨着林燕呢，雖然今天起來後，他媽給了他點心，可是還是心裏怨恨着，哪裏會聽林燕的話呀。

從冰面上拿起碎冰塊就往林燕這邊丢，不過胳膊上沒力氣，沒砸到。

林燕沒空跟他計較，找了個冰層有點薄的地方，使勁兒跺了幾腳。

“姐，你要在這裏洗嗎？”林娟看着林燕的舉動，有點明白過來，“可是這裏的水挺涼的。”

“沒事兒。”水涼點也比她們晚上蓋黑心棉好呀，“你站遠點，別玩冰，掉下去怎麽辦？”

雖然這就是個小河坑，下面的水基本上流動性不怎麽大，可是大冬天的掉到冷水裏，怎麽着也會大病一場的。

林娟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姐你放心，我不玩的。”林娟想要幫忙，可是她人小，又是瘦弱沒力氣，哪有這個勁兒呀？

林燕讓她在一邊歇着，自己搗鼓就成。

這岸邊的冰本來就有些松，林燕跺了幾腳後，可着勁兒掰開，好一會兒終于弄出了個窟窿來，手往裏面一伸，別說還真夠透心涼的。

看着林燕那神色，林娟咽了口唾沫，“姐，要不咱就先別洗了。”這萬一凍傷了手怎麽辦呀？

“沒事。”林燕笑了笑，“要是覺得冷，就回去看書去，我過會兒就回去。”

“我陪着你。”林娟小心站在後面，她想搭手都沒地方幫忙。

林燕也沒再說什麽，這手是被水涼透了，之後倒也是沒啥了，都凍得麻木了。

現在沒什麽洗衣粉皂粉洗衣液之類的，裴金芳在家裏用那胰子洗衣服，生怕林燕拿走似的特意放到腳邊兒，林燕沒動，想了想最後還是在岸邊弄了點泥巴。

這還是她大學時代舍友說的，如今驗證真僞的時候到了。

林燕可着勁兒搓了好一會兒，覺得還真是有點用，貌似這用泥巴當洗衣粉也行得通，反正這被裏子本來就有點黃來着。

“姐，洗的幹淨嗎？”林娟好奇寶寶開始提問了。

“還行吧，反正都是小泥娃，回頭睡覺的時候就知道了。”林燕回頭沖着林娟笑了聲。

河坑中間，是一群孩子在玩溜冰，林燕聽着聲音，好像沒幾個女孩子的模樣，她繼續洗，萬一耽誤時間長了曬不幹，晚上可怎麽睡呀？

好不容易洗好了兩床被裏子，林燕松了口氣，她現在的手心是火熱火熱的，可是那熱卻是虛得很，因為手表面幾乎和這水一樣涼透了的。

“姐，我拿着吧。”林娟主動伸手幫忙，林燕哪裏會讓她拿呀，“沒事，走吧，咱回去。”蹲在河邊兒洗了這麽久，林燕還真的覺得挺累的，這可比訓練都辛苦。

站起身來，看着河坑中間的幾個孩子，林燕皺眉，“林坤，帶着你弟回家。”

“坤子，那是誰呀？怎麽你妹跟在她身邊呀？”

“我二姐。”

“你二姐，長得可真高，脾氣也怪大的。”

林坤沒好氣，假裝沒聽見繼續玩，林燕看他竟然不動，也不好進去找他，幹脆帶着林娟就回了家。

裴金芳還沒洗完衣服，看着林燕從外面回來，手裏拎着兩床被裏子，愣了下。

“你兒子在那邊滑冰呢，喊他也不回來。”

裴金芳坐在小兀椎上，聽到林燕這語氣，也是生氣，“那你就不知道看着他呀，萬一出了什麽事，怎麽辦？”

林燕把被裏子晾了起來，“他多大了還要我看着？我喊了多少聲，假裝不聽見，我倒是想要管，管得住嗎？”

林坤和林鵬兩個人簡直是家裏的小皇帝，除了林大海之外，只怕是誰都不害怕的。

“你兒子什麽德行，你還不知道？”林燕又是補充了一句，看着裴金芳連手都顧不得擦，匆匆忙就是出去找人，她笑了笑。

“姐，你別生氣。”林娟挺害怕的，二姐的脾氣和大姐不一樣，大姐總是那麽忍着，從來不會和爸媽唱反調的，可是二姐，好像脾氣格外的擰巴。

“沒事，我才不生氣呢，只要你乖乖聽我話就好。”林燕掐了掐自家妹子的小臉蛋，她手心熱，可是手卻是極涼的。

林娟吓得躲了開，林燕看着樂呵，晾好了被裏子，她帶着林娟回去，“走，有什麽看不懂的我教你。”

姐妹倆歡歡喜喜地進去看書，沒多大會兒就是聽到外面的哭叫聲，“別人都在那裏玩沒事的，我能出什麽事呀？我要去玩冰。”是林坤的哭喊聲。

裴金芳的聲音中透着怒氣，“萬一出事了怎麽辦？連個大人都不在，你們萬一掉進冰窟窿裏怎麽辦？你姐剛才喊你怎麽不搭理她？”

“她不是我姐。”林坤梗着頭，這話一說，裴金芳驚了，“渾小子你說什麽呢你！”

林燕聽了個清楚，她倒是希望自己不是這兩口子的閨女。可是生活不是小說呀，林大海和裴金芳夫妻倆的覺悟沒那麽高來着，怎麽可能自己家裏人都養不活還去抱養孩子什麽的，倆人精明着呢，腦袋又沒被驢踢。

林娟原本在林坤淘汰了的作業本的背面練字，聽到外面的吵嚷聲，不由有些擔心地看向了自家姐姐。

“沒事兒。”林燕小聲說了句，示意林娟繼續練字。她覺得林娟的字還是挺工整的，要是好好學習肯定是個好料子。

她小時候爺爺也曾問過她要不要練字，因為她的字一直都不是很好看，怎麽說呢，用她爺爺的話形容就是“狗爬的”似的。

只可惜，就算是爺爺提供經費，還跟她講什麽有聰明道士用白鵝換王羲之的字的故事，林燕也沒提起精神來學習練字。三歲看大七歲看老，林娟十歲了，雖然這兩年沒能像林坤一樣讀書，可是并不比林坤差到哪裏去。

林娟又繼續拿着被淘汰了的鉛筆練字，她有好多字不認識，正好趁着二姐在，讓二姐教她，回頭自己看書的時候大概就明白了的。

小屋外，裴金芳揚手想要打這個大兒子一巴掌，可是到底卻還是猶豫了一下，“不住胡說八道，那是你親姐。”

林坤梗着脖子，“我親姐的話會不讓我吃點心？就算是我親姐又如何，她回頭也得嫁人，到時候這家裏的一切還不都是我的？”

“還有我呢。”林鵬連忙插口，聲音中帶着幾分稚氣。

裴金芳真覺得自己這倆孩子是混世魔王來着，怎麽這麽小就跟她提什麽謀劃家産的事情。

“誰教你們的這個？”不對，這倆孩子平時驕縱了些不假，可是也不會說出這樣來着的，究竟是誰在背後教壞了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