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賠罪

玄亮嘴角不自然地抖了抖,到底沒敢問主子怎麽想的,擡眼只見案頭的粽子沒了,玄亮若有所思。

穆承淵對他道:“別讓其他人知道本王有份。另外本王既投了錢,你便多替本王長長眼,蒲英那兒有幾張房契,去挑挑看有沒有适合做店面的。要做就做好一點,本王不希望投進去的錢打水漂,往後賬目也送一份給本王。”

玄亮以為這是天大的好事,有殿下暗中支持,還愁辦不成嗎,忙替如鐵應了下來。按睿王的意思不想讓旁人得知,玄亮便以兄長玄明的名義把銀子給了如鐵,店面也說成是玄明的,如鐵求之不得,待後來發現小吃鋪最大的股東是睿王時追悔莫及,他辛辛苦苦掙的錢大都進了睿王殿下的腰包,再想加上睿王與狗不得入股的規定,早就已經晚了。

不過那是很久以後了,眼下對如鐵來說,“玄明”的投入已夠他開好幾個店了,後邊還有驚喜,一日後就連店面都得了,當然依舊是“玄明”的私産,好心借給如鐵用的。如鐵原意是前期先擺個簡單的流動攤子,沒想地方都有了,如鐵特意去看過,白牆黑瓦,臨着皇城最主要的街道,車水馬龍人來人往,若是把吃食都擺出來,估計整個皇城的人沒過多久都會知道吧,簡直不要太棒,如鐵摩拳擦掌,就等着把必要的東西都置齊,要做的點心都定下來之後,便可開張了。

啊,對了,萬事俱備,還差一個響當當的店名。一般來說,好的店名既方便食客們記,也會吸引人前來。

因是衆籌的店,名字自然也得聽大家的意見,睿王府衆人議了半天,都沒什麽好主意,他們見識有限,想的無非是人名,至于叫誰的名好呢……

玄亮知道些內幕,說什麽也想為主子争取一下:“咱們都是睿王殿下的人,要不就以殿下的名來?”

“不妥。未得準許,哪能擅用殿下名號。”

如鐵腦袋搖得像撥浪鼓,若真成了睿王小吃,誰還敢來,另外還不得被穆承淵那個小心眼的打死!

玄亮笑:“那不若就用公子的名字,反正都是公子的主意,相信大家都沒異議。”

衆人連連附和,如鐵喜滋滋應了,他也是這般想的,其實叫公子小吃不錯,清新脫俗,可他這個公子不是正經公子,不想背地被人笑話,便定下了如鐵小吃這個名頭。

如鐵把要賣的幾樣都想好了,鹹甜口味的豆腐腦,鹹甜口味的粽子。孫嬸在家閑着也來幫忙,如鐵幹脆又加上了一樣孫嬸拿手的小馄饨,因剛開始還不知客人會有多少,不好準備太多,孫伯府裏也有活要幹,那就搞限量供應好了。

店鋪開張要選吉日,如鐵纏着蒲公公挑日子,蒲公公拗不過,可是不湊巧,最近的黃道吉日都在一月後了,如鐵身為現代人可以不在意,古人可是很講究的,反正穆承淵最近也不來找他,就當是在百忙之前先放了個長假好了。

他坐等小吃店開張,坐等一年的時間到期可以拿身契,睿王府卻突然來人了。

公子算是內眷,一般主子家中來人輪不到他們見客,如鐵自己也對常來睿王府串門的朝堂重臣、睿王的至交好友沒什麽興趣,這回蒲公公火急火燎來傲霜院找他,害如鐵還以為自己的小吃鋪出事了。

蒲公公擦着滿頭的汗道:“公子那店可好着呢,哪能有什麽事,是誠王爺到了,殿下令老奴來尋公子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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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王?如鐵想了一會兒才想起這位是誰,中二少年穆承沛他爹。

如鐵道:“我和他爹……咳,誠王認識嗎?為何非要我過去?”

蒲公公道:“嗐,還不就是那不着調的七公子,前些日子冒犯了公子,誠王爺親自帶着家人請罪來了。殿下說了,全看公子的意思。”

趙大碰瓷那事過去可有一段日子了,若真有誠意,怎麽才來?如鐵心裏和明鏡似的,八成是後續又有了什麽麻煩,令誠王爺不得不上門了吧?

這個誠王,一點都不誠。

如鐵道:“蒲公公,是趙大與穆承沛發生什麽事了嗎?”

“公子果真洞若觀火。”蒲公公立刻拍了一記響亮的馬屁道,“殿下要老奴給公子提個醒,刑部要定趙大的罪,但他一口咬定自己是為七公子辦事,七公子少不得要受牽連,誠王定是沖着此事來的。”

如鐵不解地道:“那他不該去找趙大嗎,找我做什麽?”

蒲公公道:“趙大被刑部收押,刑部看得緊,輕易見不到人。因此事公子是受害人,玄亮當初是以公子名義報到刑部,誠王以為若能征得公子原諒,去向刑部求一求情,說不定趙大與七公子便都不會獲罪了。”

哦,原來是想私了啊,如鐵撓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道:“刑部定的是何罪名,很嚴重嗎?”

在現代,碰瓷頂多也就是拘留幾日,算不得重罪。

蒲公公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笑着道:“刑部定了欺詐罪,得關幾日大牢——這也不算什麽。只是在大楚,一旦入罪都要施墨刑的。”

“墨刑?”

如鐵腦袋瓜子裏只聽說過宮刑。

蒲公公道:“便是刺字。罪名不同,刺的地方也不同。欺詐罪,約摸是刺在耳後。”

如鐵:“……”

他大概能明白為何誠王與穆承沛都急得上門了,堂堂親王之子若被刺了字,顏面何存?!

“蒲公公該不會是說笑吧,刑部真的會給穆承沛刺字?皇上不會說什麽嗎?”

雖這位是個庶的,好歹也是個皇侄吧?

蒲公公道:“入了罪便會刺字。皇上也知道,早就發話啦。”

碰瓷不過芝麻綠豆的小事,皇帝如何得知?

說來也巧,幾月前太子生辰,合歡公子舍命告發,皇帝被太子所做所為傷了心,雖仍未決定要如何處置太子,已在朝上公開下令王公貴族們約束子弟,不可縱容他們魚肉百姓。

穆承沛所犯之錯不大,放以前罰些銀錢也便完了,可是眼下正撞到了槍口上,當日穆承沛、趙大與如鐵鬧起來,曾圍了不少人,其中就有一位名叫楊治的便裝禦史,這位楊大人剛正不阿,認為此事很具代表性,回家後便一五一十寫進折子裏,趁着早朝将誠王府狠狠擠兌了一通。

皇帝一看,聖旨才下沒多久,穆承沛所作所為可不就與公然抗旨差不多,當即令刑部秉公處理,刑部本已在睿王的督促下查得清清楚楚,皇上有令更不敢怠慢了,趙大既交代有穆承沛的份,刑部也特意取了證。

原來誠王雖寵穆承沛,也知這個兒子經常中二病發作惹是生非,少不得管教一二。穆承沛幾月前曾為了青樓女子一擲千金,也被禦史參了,不過到底是誠王家事,皇上也未多說什麽。誠王甚覺丢人,回家抽了兒子一頓,除了一點月銀,其他一概不許。穆承沛手頭緊巴巴的,不能去尋歡作樂了,趙大便自告奮勇,想着要給主子分憂,兩人商量出了碰瓷這個法子。

趙大每回訛的銀錢,大部分都上交給了穆承沛,有個賬本子記着一清二楚,被刑部搜找出來做了物證,也便是說,誠王府七公子的罪名是坐實了的。

其實穆承沛本沒想着要惹官宦,省得麻煩上身,誰知陰差陽錯,竟訛到了睿王府公子頭上。這次趙大被睿王拿住送去刑部,穆承沛也沒多着急,以為關個幾日便放出來了,結果誠王上朝回來便把他劈頭蓋臉臭罵了一通,緊接着刑部也來了人,若非看在誠王面子,說不定直接就要把他給帶回去了。穆承沛才知這次惹禍連皇上都知道了,不但手眼通天的父王沒轍,搞不好他就得被推出去明正典刑。

欺詐罪聽說要在耳後刺個騙字,穆承沛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且按大楚律,有案底者不得入朝,被刺了字難堪事小,一輩子做不了官就真的虧大發了。

誠王心疼這個兒子,也丢不起這個人,找心腹商量了一下,覺得上門道歉是唯一的出路,心高氣傲的穆承沛也難得沒反對。只是到了睿王府,穆承淵以禮相待,自稱對他沒有半分不滿,可是每次一提起去刑部求情,便打太極輕飄飄繞了開去,後來竟讓他親自去向當日的男寵讨饒,穆承沛憋了滿肚子氣,可又不敢發洩出來。

他的父王——誠王穆子越卻道:“此事既是承沛不對,道歉也是應當。還請睿王賢侄幫個忙,把那位公子叫出來吧。”

穆子越何曾這樣低三下四求過比自己小一輩子的侄子,心裏怄得慌,但做老子的比滿臉糾結的兒子道行高出許多,一副真心實意的模樣。

穆承淵笑允,與蒲公公低語幾句,蒲公公親自跑去請人,很快如鐵便來到了睿王府待客的山海廳,叫衆人眼前一亮。

今日的如鐵公子一身光鮮的衣裳,他本就年少清秀,一本正經梳了頭戴了冠,真有幾分不俗。

原來如鐵已被蒲公公告知了來龍去脈,心想這算是正式亮相,他雖不待見睿王,更不待見穆承沛,不想當着誠王那些人失了睿王府的顏面,故而特意換了身亮眼的行頭。

穆承淵深深一瞥過來,如鐵心領神會,當即行了禮道:“殿下。”

兩人目光一撞,如鐵便想,穆承淵雖說全看他的意思,但是睿王自己到底怎麽想的,透過蒲公公告訴他這麽多信息,究竟是何用意?

穆子越笑着朝如鐵微微颔首:“這位便是府上的如鐵公子嗎?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蒲公公躲在穆承淵身後,接連比劃了幾個手勢,如鐵便知這位上了年紀一臉慈愛的華服男子是誠王穆子越。不僅如此,穆子越左右還站了一群人,有男有女,為示誠意,這是拖家帶口地過來了。

如鐵大方向穆子越笑笑,好奇地望了一眼誠王身後的年輕公子們,不知這裏頭哪一個才是久仰大名的六公子。他以為按穆承沛相貌,誠王府必定都很路人,誰想誠王府來的男子包括穆子越本人在內,都是帥哥美人,看來只有穆承沛一個基因突變,偏這人還牢牢站了c位,總在眼皮底下晃悠,如鐵暗暗搖了搖頭,難怪都說誠王寵愛穆承沛了。

他還未作聲,一直坐在穆子越左手邊,一位身穿月華裙的優雅貴婦已焦急開了口:“這位公子,沛兒并非故意冒犯,他還是個孩子,請莫要因為一件小事,就輕易毀了他一生啊。”

這貴婦三十來歲,保養得當,一雙美眸含嗔帶怨,如鐵不知這又是何人,向蒲公公投去求助的眼神,蒲公公不停地比着口型,對他道,側妃,側妃。

原來,這便是穆承沛生母,誠王府周側妃。

周側妃容貌豔麗,未嫁時就是皇城有名的美人,她很自信自己說出來的話大多數男子都不會拒絕,只可惜如鐵骨子裏是個同,側妃娘娘再美也與一件好看的藝術品差不多,如鐵反而很不爽她打着道歉的名號,明裏暗裏仍在替穆承沛開脫。論年紀,如鐵比穆承沛還小呢,誰還不是個寶寶啊!

熊孩子的教養總與其父母離不開關系,想想穆承沛的中二性子,如鐵就能猜到周側妃是怎樣的人了,假裝頭痛地揉了揉額角,道:“周側妃娘娘,實在對不住,那日我受驚過度,如今都還睡不好呢。”

蒲公公悄悄咧嘴,被睿王有意無意地一瞪,立刻板起了臉,什麽受驚過度睡不好,到底是誰長圓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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