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失蹤

穆承淵愣了片刻, 反應過來玄亮口中的公子便是如鐵, 臉色大變, 急道:“怎麽不見的?”

“方才在傲霜院, 公子讓屬下幫他從殿下的書房裏拿幾本書, 屬下回去時, 公子卻不在院子裏了。”

玄亮回想起來仍有些懊悔,那幾本書的內容風馬牛不相及, 哪怕都在同一間書房裏, 找齊也得費一會兒工夫——估計如鐵公子就是故意支開他的。

穆承淵道:“府中各處可有找過?蒲英那裏呢?”

玄亮道:“能找的地方全都找遍了, 蒲公公與屬下一起找的,實在沒能找到公子,屬下只好過來禀告殿下……”

玄明曾親眼見過如鐵從太子府逃跑, 插嘴道:“會不會又逃了?”

穆承淵瞪了玄明一眼, 怎麽可能,如鐵一年期滿之後便可正大光明地離開,實在沒必要犯傻, 作賊似地偷偷溜走。再者小吃店馬上就要開張, 東西都備得差不多了, 怎會毫無預兆就撂挑子?

穆承淵道:“先去趟傲霜院再說。”

傲霜院還是維持着玄亮來找睿王前的樣子, 穆承淵注意到床榻上的薄被已被展開, 說明如鐵本沒有要外出的打算,一掀錦被, 底下竟露出了滿床的珍珠, 穆承淵無語, 這個財迷,這是要抱着珍珠睡?!

不過這也印證了,此人并非有目的出逃。

穆承淵思索道:“會不會有急事,突然回家去了?”

玄亮道:“屬下也這般想過。可是公子家挺遠的,得出城門,今日天色已晚,城門早關了,他回不去的。且王府的守門侍衛都沒見到公子離開。”

穆承淵道:“那他應當還在府裏……”

“殿下、殿下!”蒲公公連滾帶爬跑進傲霜院,大叫道,“老奴想起來一件事!”

“今日殿下是去凝香院,老奴便令人将冰盆擺在了凝香院,中途曾遇見如鐵公子,因前頭冰盆都是擺在公子房裏的,他還問為何突然就改了地方,老奴、老奴便實話實說了,公子似乎不大高興。”

穆承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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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公雖未直言,可那哀怨的小眼神明顯就是在控訴,殿下您惹得公子不開心,估計公子是故意躲起來了。

若換做別人,穆承淵還真信了,可是如鐵的話,這貨若有争寵之心,他就把姓倒過來寫!

穆承淵揉了揉額角,道:“蒲英,他還與你說了什麽,一句不許漏,全都給本王說一遍!”

蒲公公仔細回想了一下,道:“公子沒說別的什麽了……哦,他還問老奴冰窖在何處。”

冰窖??

穆承淵嘆氣:“那你告訴他了?”

“公子問,老奴當然要說,有何關系嗎?”蒲公公忽然之間臉色劇變:“莫非、莫非!”

玄亮捂臉,他與蒲公公哪兒都尋過了,唯獨沒去冰窖,誰會想到如鐵公子竟會在那裏!

穆承淵篤定地道:“他……愛吃冰。沒了冰盆,所以便去冰窖了。”

蠢貨,實在太丢臉了!什麽生氣躲起來,根本不存在,說不定是覺得冰窖涼快,直接便在冰窖裏睡着了。

玄亮喃喃道:“可是冰窖不透氣,公子他會不會……”

什麽?!

穆承淵一下子怒了:“你怎麽不早說!”

睿王殿下也不知自家冰窖在何處,王府活地圖蒲公公帶着睿王與玄亮,直沖王府最北邊的角落。此處種了一小片綠竹,有一口水井被竹子環繞,井旁空地上修着一處不起眼的臺階,走近了才能瞧出來,這臺階通往地底,幾十級臺階的盡頭便是狹窄的石門,放眼望去,石門被一道黃銅鎖鎖住了。

蒲公公道:“這下面便是冰窖……可是已從外頭上了鎖,會不會公子壓根沒在?”

穆承淵心急如焚,但人命關天,不得不冷靜下來:“不一定。也有可能外頭的門鎖住了,他被困在裏邊……”

鑰匙平時由負責看守冰窖的下人保管,蒲公公要去喚人,穆承淵等不及了,幹脆道:“玄亮,把鎖給本王去了!”

玄亮拔出随身配劍,劍尖插進鎖頭利落地一挑,黃銅鎖便松落開來。玄亮将鎖抽去,推開厚重的石門。一般地窖皆不可直接入內,都得先敞一敞才能進人,可他還未禀告,穆承淵已擡腿闖了進去,玄亮阻攔不及,只得緊緊跟随。蒲公公從石門邊的牆上取下兩只燭臺點燃,也快步跟在後邊。

這冰窖建在地下,年代已久,冷氣森森,再加上又是夜晚,伸手不見五指。蒲公公手中的燭臺氲開了一圈昏黃的光,能照見的視野極其有限,穆承淵大略轉了轉,這地方挺大,尚未發現任何異樣,心情難免焦躁起來。

他平時雖覺得如鐵幺蛾子多,又常惹禍,對他也不恭敬,甚至還胡言亂語騙過他,可是內心深處,他并不希望如鐵有什麽危險。

穆承淵試探地道:“小鐵,你在嗎?”

蒲公公與玄亮不約而同停下腳步,生怕自己動靜太大,反把公子的聲音掩蓋住了,可是三個人靜靜等了一會兒,仍未有任何動靜。

穆承淵又叫了幾次。

雖是炎夏,蒲公公仍覺得寒意徹骨,搓了搓手臂小聲道:“殿下,這兒冷,您身子要緊,要不您先回去,待老奴與玄亮慢慢找……”

穆承淵卻道:“蒲英,你上去把府裏年輕人都叫過來,多帶上幾盞燈——讓他們多穿點。”

“……哎。”蒲公公心知他這是不願意走了,機靈地道:“那老奴順便把殿下的披風拿過來。”

“快去吧!”穆承淵頭也未回。

蒲公公大致還記得來時的方向,留下了一盞燈,匆匆搬救兵去了。冰窖裏的微光又變得暗淡了些。

穆承淵沉聲道:“玄亮,從現在起,你與本王一起找。記住務必要摸到牆根才算完。”

玄亮點了點頭,石門雖仍大開着,這地下久不通氣,他有些擔心睿王呆長了會憋悶,可殿下這架勢,怕是聽不進勸的,他得時刻都注意着,萬一殿下覺得不适,就盡快把殿下送回外頭去。

穆承淵正沿着牆一點點摸索,他耳力不錯,忽然聽見地上有什麽輕輕滾過,忙屏住呼吸,取過燭臺一照,原來不知從何處冒出一個圓溜溜之物,一路滾到了他腳邊。玄亮彎腰撿起來一看,竟是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珍珠。

玄亮激動地道:“殿下,這是……和公子床上的一個樣!”

“嗯,他果然就在此處。”

穆承淵握着燭臺的手有些發顫,毫不猶豫地往珍珠滾來的方向走去。

微弱的燭光步步逼近,層層黑暗逐漸褪去,穆承淵隐約看見遠處地上有一大團黑乎乎的東西——其實根本還分辨不清,可他就是奇異地感覺到了,這是一個蜷縮成一團的人,而且極有可能就是他要找的人。

穆承淵舉着燭臺上前,終于看清楚這的确是個人,朝裏一動不動躺着,穆承淵俯身摸到他的臉,将他轉了過來,燭光一下子打在了此人臉上。

“是公子!!”

玄亮大喜,總算找到了。

如鐵臉色發白,雙目緊閉,身上裹了層破棉絮,穆承淵二話不說直接扯下外袍套在他身上,一手按住他的脈搏。

如鐵此時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似乎能感覺到有人來了,但是眼皮卻沉得擡不起來,下意識亂抓一氣,抓住了離他最近的睿王的袖子。

他費力将眼睛睜開,看了一眼眼前的人,艱難地辨認:“殿下?”

“……嗯,是我。”

還能說話,穆承淵頓時松了口氣,如鐵手腳冰涼,脈相浮緊,應是凍着了,不論怎樣人找到就好。

玄亮蹲下身,請求穆承淵把如鐵放到他背上,這樣就能盡快把人背出去了。

“還是我來吧。”

如鐵自認出睿王後就又昏了過去,手裏的衣角攥得死緊,穆承淵抽了一下沒抽出來,幹脆随他去了。只是這樣就不便再把如鐵挪到玄亮身上,得由他親自背了。

本王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穆承淵默默想着,把如鐵背好,蒲公公一邊高喊着“殿下”,一邊帶領一大幫人沖進了冰窖,數十盞燈籠霎時間把整間冰窖照得雪亮,穆承淵環顧四周,這冰窖存冰,原是把冬日凍好的冰盛在碩大的石缸之中,外頭再裹上厚厚的棉絮,存放在隔光隔熱的地下,用時再取出來。眼下冰窖裏好幾只石缸外頭的棉絮都被扯破,如狗啃的一般,被扯掉的棉絮都穿到了如鐵身上,估計是被拿來用作保暖。

如鐵躺的位置附近有個指頭大的氣孔,穆承淵問過看守才知,這冰窖自從建造時就有前後兩道門,其中的後門早被封死,留了個氣孔通氣,面上原是擋住了的,而剩餘的前門則用來通行,一旦關上嚴絲合縫。如鐵不知用何辦法找到了氣孔,他選擇待在通氣的地方,一來容易被人找到,二來也不至于被活活憋死。

如鐵被送回了傲霜院,沒過多久便清醒過來,他發現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躺在床上,穆承淵就坐在床頭一眨不眨盯着他,如鐵暗道不好,剛醞釀出兩滴鱷魚的眼淚,被穆承淵一瞪,立刻就收了回去。

如鐵只好假裝自己什麽都不記得了,沒事人一樣地道:“殿下怎麽來了?”

“少裝蒜!快說,你怎會被困在冰窖裏的?”

穆承淵聽見他沙啞的嗓音就止不住火冒三丈,恨不得把如鐵從被窩裏拖出來抽兩巴掌,到底怎麽想的,一個人跑進冰窖,還差點凍死在裏邊!

英明神武的睿王殿下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被如鐵這個混賬活活氣死。

如鐵見他臉色陰沉,生怕自己遭殃,讨好地道:“殿下別氣,我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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