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表哥
如鐵正在看雲晞、雲晖兩兄弟用沙盤對局, 雲晖與雲晞雖非一母所生, 關系卻很融洽, 如鐵一直以為雲晖是如金那一型, 可是當雲晖鋪開了沙盤, 這個寡言少語的男人, 眼中盡是奪目的光彩,雲晖因為體質原因并不擅武, 卻對兵法極熟, 對上雲晞這個真将軍也不露怯, 如鐵本來對古代兵法一竅不通,只在邊上看兩眼,雲晖唯此時妙語連珠, 興致勃勃, 如鐵看不懂也會為他細細講解,幾個回合下來,如鐵竟也破天荒能看懂了。
“大哥真是厲害!”
如鐵由衷地贊嘆, 雲晖一抹汗珠不甚在意地颔首, 頭一次朝如鐵露出了笑容。
永昌侯頗有深意地瞥向長子, 沒過多久也加入了圍觀的行列, 長公主與喬氏在遠處花園子裏說着家常, 邊看幾個孩子玩鬧,邊喝茶吃點心。
管家來報, 睿王殿下到了。
長公主忙令人把睿王迎進來, 如鐵正與雲晞、雲晖說說笑笑, 冷不丁聽說睿王來了,不知是站好還是坐好,住在永昌侯府的這幾日他看着沒心沒肺,其實除了與人說話,剩下的時間都在偷偷摸摸想睿王了。
睿王一身雪白的衣袍,只腰上、袖口繡了象征身份的金線蟒紋,一塵不染,飄逸若仙,更襯得他面如冠玉,眉目如畫,生生帥了如鐵一臉。
“承淵怎麽來了?”長公主笑看了如鐵一眼,只見如鐵的眼珠子都要飛到睿王身上了,她當然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不過想逗逗兩個小輩。
穆承淵鎮定道:“我過來探望姑姑,給姑姑、姑父送點東西。”
睿王的一點等于好幾車,金銀古董應有盡有,長公主知曉他的意思也不推辭,睿王如此周到,送過來的這些她也不會占了去,都添到如鐵的嫁妝裏好了。
永昌侯對穆承淵笑:“雲晞他們兄弟幾個在玩沙盤,殿下要不要過來瞧瞧?”
穆承淵當然要去。
雲晞等着他呢,給如鐵使了個眼色,道:“小鐵,你還不認得這位吧,這是睿王。”
如鐵對外是雲家的遠親,被永昌侯認為義子,養在府中,按理與睿王并不相識。
如鐵心領神會,垂首恭敬地抱拳:“睿王殿下好。”
睿王淡淡地應了一聲,如鐵擡起頭,兩人的視線相碰,卻忍不住纏在了一起。
如鐵滿腦子都是睿王與他往日的歡愛,雲晞在旁喚他,一時間渾然未覺,雲晞不是不懂思念之苦,見他這副樣子,反倒不好意思再插嘴了。
雲晖好似專門來搞破壞的,主動拍了拍沙盤道:“睿王殿下很久未見了,要不要也來一局?”
其實穆承淵與雲晞關系更好一些,難得永昌侯世子主動邀戰,倒叫穆承淵高看了一眼。
雲晖莞爾道:“我弟弟人見人愛,想娶他,當然得先贏過我這個大哥。”
雲晞立刻放棄竹馬情應和:“也得贏我!”
永昌侯摩拳擦掌,小鐵要出嫁他也很舍不得的,道:“算我一個。”
穆承淵:“……”
“放馬過來。”
睿王潇灑地一撩衣袍,就在如鐵對面坐下了。
蒲公公随侍左右,不停朝如鐵擠眉弄眼,這會兒悄悄跑到如鐵身邊,替他家殿下問一句:“公子希望誰贏?”
如鐵笑着未語,一雙眼睛卻黏在了睿王身上。
術業有專攻,穆承淵不是雲家父子的對手,好在永昌侯與雲晞均放了點水,輪到雲晖時倒是戰了個痛快,穆承淵果不其然輸了,但是三局兩勝,整體來說也是睿王贏了。
“承讓。”
穆承淵微微一笑。
如鐵趕緊打圓場道:“爹和哥哥都厲害極了,殿下也很棒!”
永昌侯父子硬是磨了睿王一個時辰,心滿意足。雲晞一拉雲晖道:“承淵你再坐坐,我與爹、大哥另有要事,讓小鐵陪你玩。”
如鐵瞠目結舌,怎麽突然就輪到他了,他根本還不會呢!
穆承淵笑着看向如鐵:“你也要與本王對戰?”
永昌侯他們都很識相地走人了,眼前就剩下一個蒲公公,也配合地彎腰,去數地上的落葉。
如鐵搖頭,道:“我不大會這個,只怕會掃殿下的興。”
穆承淵道:“那本王教你?”
睿王坐得筆直,沒有半點要與如鐵親近的意思。如鐵有些氣他裝腔作勢,不抓緊時間來個愛的抱抱,蹭地站起來,就要坐到他身邊去。
穆承淵忍不住道:“你不是更喜歡坐在哥哥身邊嗎?”
“……我哪有??”
如鐵摸不着頭腦,只覺睿王殿下的語氣怪怪的,突然之間靈光乍現,以前他叫雲大哥,睿王就總是不太爽,莫非殿下吃醋了??
如鐵奸笑着坐到睿王身側,貼着他耳朵道:“我明明更喜歡坐在表哥身邊的。”
入永昌侯府的第一日,長公主就他的身份特意提醒過他,他已是永昌侯府的人,所有的穆公子都是他的表親,自然也可以叫穆承淵一聲表哥。
穆承淵一愣,冷不防被叫了表哥,竟覺得有一點甜,難怪穆承澤成天跟在雲晞後邊表哥、表哥地叫個不停,聽起來是很悅耳沒錯。未提防間,耳根已有些紅了。
如鐵心想果然如此,故意撒嬌道:“表哥,你好不容易才來看我一次,怎麽也不說話?是不是表哥不想我啊?”
穆承淵:“……”
睿王殿下翹着唇角把如鐵靠過來的身體扶正了,顧左右而言他:“快坐好,歪歪扭扭像什麽樣子。”
睿王閃避了如鐵的親近,如鐵很不高興,撅起的嘴快能挂油瓶了,一直在偷聽的蒲公公快笑死了,也不埋頭撿樹葉了,對睿王道:“表少爺頭一次見殿下就覺得親近,這也是緣分。”
如鐵眨眼,他怎麽忘了睿王是個老古董了呢,原來“第一次見”就必須恪守禮法,正好調戲調戲,順着蒲公公添油加醋道:“我一見表哥就覺得面善,心裏就算做了舊相識,好像與表哥久別重逢一樣。若有失禮之處,還望表哥海涵。”
這番不要臉的渾話令穆承淵忍不住笑:“原也不是什麽大事,表弟好好坐着便行了。”
如鐵繼續比劃道:“方才見表哥腰側戴了一物,不知是什麽,可否借我一看?”
反正大家都在奉旨演戲,穆承淵便解了絡子,交到如鐵手上,特意叮囑道:“這是本王未過門的妻子所贈,表弟可要小心拿好。”
如鐵勾了勾唇:“表哥放心,我一定輕拿輕放……”
“哎喲!”他誇張地驚叫一聲:“這可不是尋常之物。我聽說,這麽大的珍珠能給人帶來好運道。不瞞表哥,我以前就有一顆差不多大的,有一次因我貪玩被困在冰窖裏,就是靠這個,被我……朋友找到的,我後來就把我的送給了朋友,祝他一切順利,大約表嫂也是這個意思吧?”
穆承淵一下子就懂了,難怪去剿匪前如鐵要送一顆珍珠給他,但是什麽“朋友”,令人不爽,不過看在“表嫂”的份上,暫不追究。
穆承淵道:“本王竟不知珍珠還有這樣一層含義,多謝表弟指點。本王與表弟一見如故,也送表弟一件見面禮。”
穆承淵給蒲公公遞了個眼色,蒲公公從袖中取出一只匣子,遞給如鐵。
如鐵興致勃勃打開,裏頭躺了一枚狀如凝脂、通體淨白的方形玉牌,只簡單串了根紅繩,刻痕、點綴一概沒有。
蒲公公道:“這是殿下親自挑選的羊脂美玉,特意命匠人雕琢的。表少爺請看,這玉牌周身并無一點裝飾,無飾便是無事,故而也叫做無事牌,有平安無事之意。”
穆承淵:“…………”
蒲英話太多了,都說光了他說什麽!
如鐵笑道:“多謝表哥。”
這可是信物!如鐵當即便把無事牌挂在了脖子上,當着睿王的面,捧着玉牌虔誠一吻,以示喜愛。
穆承淵有些坐不住了,起身道:“本王下次再來看表弟。”
“哎,表哥這就要走了?我送送表哥……”
如鐵慌慌張張跟在他後面,蒲公公在前頭引路,走的卻是一條幽靜的小道。永昌侯府下人極有眼色,也都未跟過來。
如鐵趕了幾步追上睿王,拉住睿王的袖子,他決定沒有抱抱就不讓人走了。
“殿下,我知道你讨厭不守禮的,但是殿下能來看我,真的很開心。”
穆承淵回過頭道:“沒有讨厭,你不一樣。”
睿王不是第一次這樣說了,如鐵果斷追問:“什麽不一樣?”
穆承淵道:“你是我的人。”
這護犢子一樣的表白……如鐵仍是慢慢彎起了唇角。
“殿下,愛我你就……”
他頓了頓,突然改主意了,道:“殿下,我喜歡你,要不咱倆搞個基?”
如鐵嘿嘿笑着張開雙臂,話還沒說完穆承淵便抱住了他。熾熱的吻落在唇上時,如鐵聽見了睿王的喃喃低語。
“你說得對。有時情之所至,又豈是人能控制得了的。”
半月後,皇帝下旨,将永昌侯府三公子,賜婚睿王為正妃。
聖旨一出,朝野震驚。此前這門婚事并未漏出半點風聲,就連皇後都被蒙在鼓裏,皇後只見長公主頻繁出入翊坤宮,正提防着焦貴妃要與長公主聯手使壞,猝不及防,皇帝卻為睿王賜婚永昌侯府的公子,這可是男王妃,皇後差點笑掉大牙,這就是這兩個女人的陰謀詭計?放着滿朝貴女不娶,跑去娶一個男人,就算是雲侯之後又如何,聽說還是睿王自己求來的,可不就是自尋死路!
而且朝堂誰人不知永昌侯就兩個兒子,哪裏來的三公子,這個王妃很明顯來路不正!皇後急令心腹李嬷嬷着人去打查,這些年她雖貴為中宮,皇帝對她并不親近,她知道在皇帝心裏她是遠遠比不上焦貴妃的,可即便是皇帝最愛的女人,當不了太後又能如何?焦貴妃終是敗了……
太.子.黨無不歡欣鼓舞,端王穆承潤翻來覆去一夜未睡,四皇子穆承沁與其母夜貴人也特意為此事見了一面,皇太後本來在婚事上對睿王有愧,得知是睿王自己求來的,只輕輕嘆了一聲,而支持睿王的大臣亦心裏有數,本朝第一個男王妃,愣是很詭異的,誰都沒說出來反對的話。本來禮部最有資格過問此事,但顧尚書是太子的人,睿王自己退出他高興還來不及,再者皇帝的意思很明顯了,直接下旨為的就是堵住其他人的嘴,睿王又不是太子,娶個男王妃不影響朝綱,更何況還有聖宗皇帝的先例在呢!顧珍顧尚書直接向雲侯、睿王道了聲喜。
聖旨發到永昌侯府,長公主領着如鐵接旨謝恩,給前來傳旨的內侍塞了個大紅包。雲晖夫婦、雲晞都向如鐵道喜,如鐵規規矩矩磕了不少頭,還得假裝害個羞什麽的,內心卻是一片狂喜,日等夜等,總算是等到了!
當然聖旨剛下,還不能馬上就成親,郡王大婚哪能草率,婚期定在半年之後,這還是睿王去了一趟禮部和欽天監,親眼看着相關官員圈下的最合适也是最近的日子。
緊接着,宮裏又來了兩個長得像棒槌的老嬷嬷,說是奉了皇後懿旨,要在婚前,給未來的睿王妃教一教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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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