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決裂1
如鐵的婚事按部就班, 如銀娶妻卻比如鐵還要早一些。因睿王妃原本的身世不能對外透露, 顏家至今仍不知如鐵已被雲家收為義子。期間如金妻子薛氏又想走如鐵的關系, 撺掇如金一起來了睿王府, 蒲公公只推說如鐵出門遠游不在府中, 薛氏不甘心下次再來, 如鐵仍是未在,薛氏便有些起疑。
這時, 皇帝為睿王賜婚, 整個皇城都知道了, 只是大多數百姓只知睿王要與永昌侯府聯姻,卻不知睿王要娶的是位男王妃,皇帝不欲大肆宣揚, 一般老百姓也不知永昌侯并沒有女兒。
薛氏聽說聖旨之後, 心裏猛地打了個突,睿王要娶王妃了,往後還能寵着如鐵嗎?這似乎再明顯不過, 男人誰不喜新厭舊, 要她選, 她也會選嬌滴滴的王妃, 男寵不能生兒育女, 再得寵,又能寵到幾時呢?
薛氏這點擔心還未來及對自己的丈夫透露, 睿王府卻傳出消息, 為了給未來的王妃祈福, 府中要放出一部分下人。宮中逢喜事也常這麽幹,睿王府的做法不算稀奇,然而這一次被放出的人中,聽說就有睿王府唯一的公子顏如鐵。
這其實也是皇帝授意,如鐵總不能又是王妃又是男寵,總要把一頭徹底解決了。借這個機會對外宣布,睿王府已沒有如鐵公子這個人了,以後過門做王妃的就是永昌侯家的三公子。
皇帝對顏家百般看不上,自然也不會派人刻意把內幕通知給顏家。薛氏也是偶爾在街上聽人說的,赫然發現自己還沒從如鐵這裏得到一星半點好處呢,如鐵就要被趕出睿王府了,這怎麽辦?
薛氏忙把如鐵的消息一個字不落轉達給家裏,包括睿王要大婚,如鐵要被趕出府,顏家人聚在一起替如鐵着急,可是任誰都拿不出個主意來。
顏老爹想了很久才道:“要不,我再去國公府打聽打聽?睿王大婚,怎麽就要趕走小鐵了?”
薛氏道:“公公,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睿王府是為了祈福。再說睿王府是睿王府,您去陳國公府打聽有什麽用,陳國公也管不到睿王頭上啊。”
顏老爹仍是一愣一愣的,搞不太清楚明明是祈福,為何就要趕人了。
如金一貫沒什麽主意,如銀卻道:“我覺得這未必是什麽壞事,小鐵以前不是說過,睿王到了一年要把賣身契還他,眼下被趕出來,不也就是提前恢複自由身了嗎?”
薛氏一愣,道:“那小叔要怎麽活?”
如銀道:“他想怎麽活就怎麽活。實在不行回家來,多個人也多份照應。”
如金聽如銀一說,頓時放下心來,道:“你說得對,咱家這麽多人,不怕的。”
兩個兒子都這般說了,顏老爹也慢慢想開了,以前是為了給老大老二娶媳婦,為了讓老三老四吃飽飯才不得不把兒子賣了,眼下兩個兒子一個已成家,另一個也快成親了,家中還有點積蓄,有何好擔心的呢?
薛氏心裏不大樂意,本來顏家就沒什麽錢,爹娘還有妹妹都是如金在養,如鐵再一回來,往後分家還能給如金留下多少?
這可不成,如鐵早就賣身出去了,按理也不算老顏家的人,只是回來住幾天也罷了,總不至于分家還要算他一份吧?
可是顏老爹、如金兄弟明擺着都想如鐵回來,薛氏一時不好插嘴,就想等她和如金單獨相處時提點丈夫幾句。
王氏哄着若玉入睡,将女兒放入搖籃之後才道:“小鐵現在人在何處?”
比起兒子往後要待在哪裏,王氏更擔心兒子眼下是否安全。
薛氏道:“小叔不知去了何處,我問了睿王府總管,他都說不大清楚呢。”
如銀默,如鐵若是一個人流落在外,會不會有危險?不管怎樣,得先把人找到再說。
如銀第二天便去睿王府周圍尋人,當然不可能尋到,如鐵就好像消失了一般,睿王府的人嘴都很嚴,閉口不提這個名字,如銀一路打聽到如鐵開的小吃店,那店仍用着如鐵的名字,但是店裏夥計都說,已很久很久未見到公子了。
如銀有種直覺,如鐵既說了這店有他一份,必然還是會回來的。他不懼奔波辛苦,隔三差五便過來小店看一看,店裏管事的孫伯孫嬸見他總是來尋如鐵,偶爾也會與他說一兩句話,借他一張凳子坐着休息,大約老天也可憐他,有一日,如銀正靠在牆根逗弄小吃店的橘貓,意外就聽見了如鐵的聲音。
“孫伯,孫嬸,我來看大家啦!”
如鐵拎着一只食盒,大搖大擺向熟人打招呼,長公主和雲侯都道大婚前不能再回去睿王府了,如鐵便想着過來小吃店轉一轉也是一樣。
沒想到,他會在這裏意外遇見二哥如銀。
如鐵還不知如銀已找他很久了,高興地道:“二哥,你怎麽來了?”
“小鐵。”如銀見他精神氣十足,猜想被趕出府對如鐵來說影響不大,先放心了一大半,笑着道,“你去哪兒了?有沒有找到落腳之處?若還沒有,就随我回家去吧。”
如鐵一愣,如銀這是在說什麽,他怎麽聽不懂?
如銀道:“家裏已知你被趕出睿王府了。你別擔心,往後只要有哥哥一口飯吃,就不會讓你挨餓。”
如鐵囧了,他都要做睿王妃了,怎麽就被趕出府了?
哦,好像聽雲晞有一次提過一嘴,如鐵要學的也多,當時沒太在意,這仿佛是皇帝陛下的意思,皇帝不喜他過去的身份,好容易給他按了個新出身,他再能演,古代這條件也不能一人分演兩角吧?
王妃如鐵和公子如鐵,趕明兒再給做幾個牌子來給睿王翻,上頭全是他自己的名字。
如鐵不覺就想入非非,再一看如銀滿臉倦怠,知道他為了找自己跑了不少地方,如鐵有些感動,可是皇帝的意思,他也不能随意透露,既然公子如鐵被放出府了,就順着往下說吧。
如鐵道:“二哥,我自有住處,你不必擔心。倒是二哥自己,記得二哥快成婚了,籌備得怎樣了?”
如銀笑道:“你沒事就好,咱們這樣的人家有何可講究的,到了日子我與你二嫂拜個堂就成了。”
如銀這幾日為了找如鐵沒少奔波,也把如鐵的事給未婚妻何氏說了,如鐵若是沒去處回家來,如銀少不了照顧一二,瞧着長嫂薛氏一直沒開口,如銀想,要不就讓如鐵跟着他過,反正他這輩子不能再丢下這個弟弟了。
如銀也怕何氏介意,把自己的打算都坦白了,若何氏不樂意,趁着還未嫁過來,這門婚事就作罷,如銀也不希望家裏吵吵鬧鬧。好在何氏是個溫柔賢惠的女子,家中也有幼弟,她很贊成如銀去幫如鐵。如銀就覺得自己這個媳婦兒真是找對了。
如鐵既問了,如銀便笑回一句,如鐵也在籌備大婚,一聽這樣簡單,忙道:“不行不行,二嫂必要給二哥繡荷包的,到時二哥兩手空空,太沒誠意了,二嫂人都要嫁給你了,至少得給人家買個首飾吧!”
如銀經他一說,深覺自己馬虎了,何氏是個好女子,不該辜負,如銀思索片刻道:“那、我去首飾鋪給她挑一根簪子如何?”
如鐵道:“什麽都好,主要這是二哥的心意!”
如銀往身上一摸,頓時僵住了,着急出來尋人也沒帶幾個錢。
如銀尴尬道:“小鐵,你有沒有……”
如鐵倒是有許多嫁妝,睿王、長公主真心待他,随便挑一樣出來都是貴重之物。可是也不能拿他們的心意送人啊,如鐵在身上使勁翻了翻,上次為了給雲侯買禮物,把銀子都花光了,未來的睿王妃與如銀一樣,窮得叮當響。
看來,只能再向別人借錢了。
如鐵腦子轉得飛快,試探地喊了一聲:“玄亮?”
三丈外,玄亮果真應聲出現,把如銀吓得不輕。
如鐵朝玄亮不太自然地飛了幾個媚眼:“玄亮,你身上有沒有銀子啊?”
玄亮:“……”
如鐵向玄亮借了點錢,總算把如銀支走買首飾去了,說好了在如銀婚禮上相見,他去道一聲喜不難,可是該如何安置顏家,讓他多少有些發愁。
皇帝很明顯并不想他與顏家再摻和到一起,可是顏家早晚要知道,薛氏若得知他往後做了王妃,還能不湊上來嗎?畢竟也算是親戚,要他直接就與顏家決裂,他好像也有點下不去手。
長公主意味深長道:“有些事你以前遇不到,能開開眼界也好。咱們這樣的人家,往後要處理的還多着呢。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若這一次轉過彎來了,以後也不會愁了。”
如鐵不太懂她話中的深意,但是瞧着長公主也贊成他走這一趟。到了如銀成親之日,長公主要他換上尋常布衣,不讓他帶任何仆從,更叮囑他不可随意洩露如今的身份。
如鐵慢慢有些猜到了。
如銀的婚禮請了新郎、新娘兩邊的親戚長輩。得了如鐵的勸,如銀送了何氏一支親手挑的銀簪,說好待往後有了錢再買更好的,何氏知道如銀窮,得了這份禮物,心裏還是甜蜜蜜的。
如銀親自動手,把喜堂布置得妥妥帖帖,如鐵讓孫伯幫忙在婚禮當日送了些點心過來,擺在喜堂裏待客,如鐵小吃在皇城很有名氣,也算給顏家長了臉,就沖這個,前來賀喜的人也不少。
薛氏冷眼旁觀,心裏卻很有些嫉妒,公公婆婆都說給如金如銀娶妻的錢是一樣的,為何她嫁過來什麽都沒有,何氏與如銀的喜事卻這般熱鬧?會不會是如銀前陣子跑去找如鐵,如鐵悄悄給如銀塞了銀子?
別看如鐵對她推三阻四,對如銀那叫一個親近,上回王氏産女差點就不好了,家裏哪有錢請大夫,如銀卻一下子拿出了五十兩銀票,剩下來的銀子至今還在如銀那兒放着呢,這錢又是哪裏來的?平時她多問一句,婆婆就叫她別管,她覺得這銀子指不定就是如鐵或者如銅孝敬家裏的,被如銀私吞了。同樣是兄弟,如金就沒有這樣的心眼,賺的錢都是老實充到公中,實在太虧了。
薛氏腹诽着如銀,看新進門的何氏也不順眼,後頭還有讓她更氣悶的,她與如金成婚時,攏共才來了幾個人,輪到如銀成親,不止人來人往,如鐵和如銅都傳了信要過來,他們到底有沒有把長兄長嫂放在眼裏?
偏如金高興得什麽似的,薛氏苦口婆心勸他看清楚如銀的為人,如金卻道:“二弟是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根本不放在心上,薛氏一肚子委屈無處訴,只能跑回娘家,求娘家人幫忙給出個主意。薛家當初把女兒嫁入顏家,就是圖嫁給長子能多得一點錢,當即就撺掇薛氏提分家,反正如銅如鐵已賣身出去了,老顏家的財産沒他倆的份,如銀既成了親,是不是就該分家了。
真的要分嗎?薛氏捏緊了帕子,心裏有些猶豫。可是看見如鐵、如銅都來了,薛氏就覺得,人都聚齊了,正該分家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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