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謝恩2
且不說送禮應送雙數, 葡萄雖有多子多福之意, 睿王娶的可是位男妃, 皇後祝這二人多子, 不是打臉是什麽?
皇後掌管後宮多年, 斷不會不知道送這禮物有何深意, 睿王自己不與太子争了,皇後心裏很是得意, 就想當着衆人的面揚眉吐氣一番, 她視焦貴妃為死敵, 睿王妃是焦氏兒媳,打他的臉,也就等同于打焦氏的臉。
什麽出身永昌侯府, 不過是認下的義子, 又不是親生,這裏頭指不定有什麽貓膩呢,太後居然把一直戴着的手串賜了下去, 想當初太子妃過門, 太後可沒這般熱絡。
皇後就是想落一落睿王妃的面子, 幹笑一聲道:“這是本宮一番心意, 收下吧, 不必與本宮客氣。”
宮人将紫玉葡萄端到如鐵面前,如鐵就發覺周圍氣氛明顯不對, 貴妃與皇帝的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他作為開朗大方的現代人, 哪能想到區區一個擺件還有這般講究, 只能看出這玉水色還成,葡萄栩栩如生,究竟哪裏不妥?
該不會,這玉葡萄有毒吧?如鐵不敢輕舉妄動了。
穆承淵眼露寒光,冷冷道:“既是母後所賜,你拿着便是。”
有他這句話,如鐵心裏有了底,把紫玉葡萄接了過來。
皇太後額角突突直跳,幸好貴妃與睿王都沒說什麽,睿王妃看上去笑臉盈盈,不知是心胸開闊還是壓根沒轉過彎來——什麽心意,皇後分明是給睿王、給貴妃找不自在,愛找茬的毛病又犯了!她怎麽就不瞧瞧這是什麽場合,睿王大婚第二日,當着後宮嫔妃和皇帝的面,還有沒有一點國母風範?!
皇後太嚣張了,真叫太後腦仁疼。太後揉了揉眉心,試圖在親侄女把事情弄糟之前先把人攆走:“皇後,方才聽你似在咳嗽,若是身子不适,不如先回長春宮召太醫看一看。”
皇後篤定自己兒子能登上大位,膽子也肥了不少,她與太後本是姑侄,太後向睿王妃示好,皇後心裏記恨,不領情道:“母後放心,兒媳并無大礙,承淵大喜,兒媳很為他高興,也想湊一湊熱鬧呢。”
太後用心良苦,卻被皇後頂了回去,當即便生了氣,拉下嘴角懶得與皇後說話,皇後渾然未覺,一味盯着如鐵道:“這禮物你可喜歡?”
如鐵再遲鈍,也能從穆承淵的态度猜到這其中并不簡單了,皇後竟追着他問感受,估計是要嘲笑他,如鐵想了想,反正他也不知葡萄有什麽特殊含義,所謂不知者無罪,皇後想嘲就讓她嘲好了,又不會少塊肉,幹幹脆脆道:“兒臣以前從未見過這樣的玉石擺件……多謝母後賞賜。”
穆承淵勾了勾唇,緊随其後道:“兒臣見識淺薄,也未曾見過,還請母後明示。”
如鐵沒辦法才瞎說了大實話,睿王趁機就把鍋甩了回去。
皇後一口惡氣沒出來,反而被噎着了。她怎麽都想不到,睿王母子一向隐忍,怎麽來了個睿王妃之後,睿王就變得伶牙俐齒了?居然一個兩個都裝不懂,還要她明示,她能說,本宮就是想借此嘲諷嗎?
皇後還是挺要面子的,明面上不能真與睿王翻臉,只得挺直了腰杆道:“這是多……福之意。”
到底沒把多子兩個字說出來。
如鐵恍然大悟,喜道:“多謝母後解惑。”
皇後的挑釁不知不覺就被化解了,妃嫔們松了口氣,皇後尖酸刻薄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妃嫔們也不敢多說,只能當什麽都未發生過,太後卻在邊上看得一清二楚,皇後無理取鬧,被睿王趁機反将了一軍,葡萄有何用意睿王不可能不懂,倒是睿王妃,太後都有點糊塗了,他到底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的啊。
就在衆人都以為此事已揭了過去,皇帝淡淡道:“這玉葡萄倒是讓朕想起了另一件玉器,也是紫玉所制,叫做紫氣東來。”
皇帝開了話匣子,太後笑着捧場,道:“可是先帝爺當年賜給皇上的紫玉屏風?聽說被光一照,猶如紫雲缭繞,才得了這麽一個名字。”
如鐵正想吐槽皇太後這亂七八糟的比喻,屏風好歹是固體,怎樣也不會變得像氣體吧,卻聽得皇帝朗朗道:“母後說的沒錯,正是這座屏風。皇後身為後宮之主,拳拳心意朕都明白,她既送了紫玉葡萄,朕便應個景,一并送上朕的紫氣東來,以賀吾兒新婚之喜。”
如鐵呆了呆,之前皇帝給的玉如意就已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了,怎麽還有東西要賞?而且還是從先帝那兒得來的,有夠貴重。怎麽感覺皇後這一攪合,倒便宜了他與睿王似的。
總之有禮物收,不虧就是了。
如鐵這邊與睿王雙雙叩謝,那邊皇後看皇帝的眼神都變了,她送出去的玉石葡萄并非珍品,而是她令心腹去玉石鋪上随便花了點銀子買來的,紫氣東來卻不一樣,那可是貨真價實先帝的賞賜,記得從前還曾在皇帝寝宮紫宸殿擺過一段時日,紫氣東來與紫宸殿,兩者都有一個紫字,皇帝這是何意,即便睿王娶了男妃,還是更滿意睿王嗎?
皇後心煩意亂,越想越不對勁。皇帝又轉向貴妃道:“兩個孩子大喜,你送玉蝴蝶寓意雖不錯,終究薄了些,朕也為你額外選一份禮吧。”
貴妃行萬福禮謝恩,皇帝直接使喚內侍總管李思賢道:“去把珍寶閣裏暹羅進貢的紅珊瑚镯給朕拿過來。”
李總管親自飛奔去珍寶閣,取來了一對鮮紅的镯子,奉皇帝之命,把镯子交到如鐵手上。
皇帝笑:“好好拿着吧,這是朕替貴妃賞給你的。”
于是如鐵得到的禮物中又多出了一對珊瑚镯,這一趟入宮,禮物多到雙手都拿不過來了。
這一雙豔紅如血的镯子,在皇後眼皮底下晃來晃去,皇後被怄得不行,她記得皇帝與貴妃定情之物就是珊瑚镯,想當年被她使計毀了去,現如今皇帝為何特意當着她的面替貴妃賞下這對镯子?她可算明白過來,這一連串的賞賜都是專門打她的臉呢
紫氣東來是為了安撫睿王與睿王妃,珊瑚镯則是替貴妃報當年之仇!
皇帝本就對皇後諸多不滿,睿王與貴妃之前的懇求也起了作用,在皇帝眼裏,睿王甘願放棄皇位迎娶男妃,自是受了不少委屈的,皇帝巴不得多補償睿王一些,偏偏皇後要挑此時耀武揚威,也就和直接戳皇帝肺氣管差不多了,皇帝氣得不行,打起皇後的臉來也是絲毫不留餘地。
皇後咬牙揣度皇帝的心思,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了。宮人适時奉上了布巾,皇後接過巾子後愣了片刻,擡手擦去額角滲出的薄汗,此後便陷入了沉默。
如鐵與睿王,在貴妃近旁的位置坐了下來。
他們對面便是李妃與端王一家,陪在李妃身側的端王妃朝如鐵好奇望了幾眼,柔聲道:“聽長春宮的嬷嬷們說,睿王妃有一雙羨煞人的巧手,不知今日是否能見一見睿王妃的傑作?”
從親戚關系上來講,如鐵與這位王妃是妯娌,然而在他所熟知的皇城世族關系中,端王與睿王的關系一般,聽說端王還曾算計過睿王,結果導致如鐵對端王府的人怎樣都親近不起來。端王妃不知何故非要看他的手藝,如鐵很懷疑秦嬷嬷和李嬷嬷究竟散布了什麽謠言,自己的手藝自己清楚,連神仙都救不回來,怎麽可能是什麽巧手。
如鐵不确定道:“我的手藝很差的,你真要看?”
端王妃雙眼放光,點了點頭,心想可算能找到睿王妃的短處了。妯娌之間總免不了比較,端王妃家中有翰林院高官,自诩太子妃之下就是她了,可是眼下多了一個睿王妃,論永昌侯府的出身比她還強,睿王又是能與太子比肩的皇子,端王妃自覺被比了下去,就想在其它地方着補回來,聽長春宮的嬷嬷們議論說睿王妃女紅不行,端王妃不過是想叫衆人都注意到這個事實而已。
如鐵随口與穆承淵說了一聲,便把睿王身上系的荷包解了下來。這荷包就是婚前手工課的産物,如鐵每回做東西都做得極大,荷包也是,睿王後來幹脆廢物利用,把定情的珍珠裝了進去,令癟癟的荷包鼓了起來,看上去總算有點像某種奇特的魚了——胖頭魚。
此前穆承淵都以為他做的是紅燒魚。
端王妃遠遠一看,受到了驚吓,蹙起秀眉道:“這是何物?”
如鐵道:“這是我做的一個年年有魚的荷包。”
端王妃:“……”
她低下頭,不停撥弄着手中親手縫制的繡帕,近來帝寵頗多的江嫔瞧見了,笑着道:“端王妃的帕子可真好看。”
再瞅一眼睿王妃的荷包,江嫔是個頭腦簡單的,噗地一聲笑了出來,道:“睿王妃這手藝差得太遠了……”
如鐵笑了笑,聽說江嫔與李妃交好,當然是贊端王妃,貶他了。宮中是非真多,葡萄他雖然不大懂,但是荷包帕子卻懂了,睿王告訴過他,除了太後、帝後還有貴妃,其他人均沒資格教訓他,江嫔與端王妃送上門來,那就只好讓她們自取其辱了。
如鐵不以為意道:“我娘教導過我,咱們這樣的身份,做個荷包帕子什麽的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論繡工,誰還能比過宮中繡娘啊。”
江嫔出身富戶,家中就是靠繡娘起家,江嫔頓時眼睛都紅了,端王妃手中的繡帕差一點被扯破,睿王妃的娘是誰,正是榮安長公主!
如鐵扳回一局,暗自得意,穆承淵向來不參與女眷話題,待如鐵說完,就把那只在衆人眼裏醜陋透頂的荷包要了過去,鄭重挂回腰側。
此舉無疑是在為睿王妃撐腰。端王妃忽然間有些紮心,她的女紅再好又如何,端王從不用她做的東西,而且端王總是生病,對她也很冷淡,哪有睿王這般體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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