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chapter31
他一身風衣,筆直立在花壇下方的一級臺階上。四周昏暗,模糊了風衣的顏色,也模糊了他的表情。習萌只看到,他雙手抄在風衣口袋裏,像一棵沉默的樹。
她喊一聲後得不到回應,便木木地閉了嘴。
她和他相顧無言。
那雙記憶中本就黑淳淳的眼睛明亮而奪目,寸步不離地盯着她。那目光壓在她正遭受冷風侵略的臉上,被淚水席卷過的皮膚越發感到僵麻。
喂,再不說話,看她可就要收費了!
“你……”
“現在幾點?”他問。
太久沒聽見他的聲音,風卷着這四個字吹進她的耳朵,恍恍惚惚地竟意外覺得裏面裹挾着一絲溫柔。
“……啊?”她不明所以,看看手表,于暗淡的光線下費力地辨認時間,“應該已經過了十點吧。”
“十點。”他看着她,不驚不訝,語調依舊平靜無波,甚至談不上是問句,“那你在做什麽。”
“……”她眼睛微鼓,答不上來。
她能說她在哭麽?嗚嗚嗚,不能!
習萌那點貧瘠的羞恥感很堅決地在心裏搖了頭。
她不說話,繼續和他幹瞪眼。
哭過後鼻子不通,她一直在努力保持呼吸,吸氣,呼氣,吸氣,呼氣……然後猝不及防的便是一個響嗝。
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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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連忙捂嘴。
掌心包裹嘴巴和鼻尖,只露出挺翹的鼻梁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那雙眼睛濕漉漉的,此刻迷瞪瞪看着他,水光流轉,亮亮的,閃閃的。
“還在住校?”他終于在半晌的沉默後打開話匣。
習萌依舊不明就裏,捂着嘴巴,點點頭。
“今晚去哪兒?”他又問。
“學校啊。”她感到莫名其妙,當然是回學校。
難道是太久未見,已經跟不上這位祖宗神奇的思維了?
不不不,她好像從未跟上過……
顯然,這位祖宗也并不指望她能跟上,連一個短暫的緩沖時間都沒有,就聽見他淡漠的語調:“不早了,我送你。”
呃……
請恕她實在反應不過來,她沒有想到會在這樣一個不尴不尬的地點遇見他,更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會這樣匪夷所思。
她繼續愣神,他已潇灑轉身,“跟上。”
“……哦。”
她起身,亦步亦趨地跟他身後。
下過臺階便是人行道。莫遲行至一輛黑色轎車前,車燈閃了閃,他繞過車頭,拉開主駕駛車門。可他并未立即坐進駕駛室,而是回頭,目光尋向她。
習萌這才發現,原來他的車就停在馬路旁邊。可是這裏明顯是禁止停車的,他膽子可真大呀,不怕被貼罰單麽?
啊……
腦子裏靈光一閃,人家自己開公司的,有錢,任性!
“上車。”莫遲見她始終保持捂嘴的姿勢,眉間一擰。
呀呀呀,肯定是等得不耐煩了。
習萌連忙上前,準備飛速坐進後排,以防他下一秒情緒擴增。
可,指尖剛觸到門把手,就聽見他略微壓低的嗓音:“坐到前面來。”
“唔,我覺得坐在後面就挺好的。”視線越過車頂,她無辜地看着他。
莫遲一個冷冽的眼神掃來。
“哦……好吧好吧,你的地盤你做主。”她認栽。
乍看這輛車和記憶裏的那輛仿若無異,等習萌真正坐進去,就清楚感覺到裏外的不同了。大概是同為純黑的緣故,使她先入為主地以為是同一輛,然而事實卻是,完全不一樣,這輛明顯檔次提高了不止一層。
一坐穩,她便急忙尋找到紙巾盒,左手捂嘴,右手夠紙巾盒的時候,需要身體斜側,盡可能多地伸長手臂。
如果不是坐進車裏之前就已經口鼻遮掩,很容易讓人誤會,此番舉動的誘因是車內氣味難聞。
習萌好不容易摸到紙巾,手臂一動,抽出兩張,卻倏地斜眼撞見莫遲那雙高深莫測的眼睛,車已發動,他卻并未駕車駛離,而是正不冷不熱地望着她。
她愣一秒,手縮回來,正襟危坐地稍稍側開左手,擋住莫遲的視線,右手捏着紙巾擠-進去擦鼻涕,低着頭,甕聲甕氣:“那什麽……莫老師,我借你兩張紙巾用用哈。”
借……
莫遲嗤笑了一聲。
那聲音在靜谧的車廂內極為真切,習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不就兩張紙巾麽,至于麽。
車子穩步上路,習萌憋着口氣,再加上心情本就郁悶,安安靜靜地充當擺設,一句不吭。
其實她是應該感謝他的,如果不是他友好相送,她趕不上末班地鐵,也趕不上門禁。
不知怎麽就想到這裏,她主動打破沉寂,開口道:“莫老師,謝謝你送我回學校。”
“不用謝,順路而已。”
聲音冷淡,不過習萌早已适應。
順路……她突然想起她工作的地點剛好處于政務區,沒記錯的話,他公司所在的那棟寫字樓就在幾公裏內,那麽,他應該是剛下班吧?
她無目的地順嘴問:“哦,莫老師,你是回家麽?你家在哪兒啊?”
“與你無關。”
“……”呵呵。
車子靜靜行駛,暖氣充盈的車廂內再次陷入不尴不尬的沉默中。
沒有手機,習萌只好百無聊賴地盯着窗外。可一想到那五百塊錢,心情就微微地凝固了。
好想好想睡一覺,睡着了什麽都不用想,醒來又是新的一天。
道路兩旁的路燈在車窗閃過,玻璃上映着她愁緒凝結的苦瓜臉,也不知在煩惱什麽。
莫遲好半天才寡淡開口:“遇到什麽難事麽?”
呃?
她轉頭看他,眼神茫然。
他看她一眼,又收回目光。
過了一會,她終于反應過來,瞳孔一縮,神情愈加低迷:“沒什麽,哎。”
沒什麽就沒什麽吧,偏偏最後又愁腸百結地深嘆口氣,這股氣就像塵土似的落進莫遲心裏。頓時,他臉上便罩上了一層陰霾。
習萌感覺車廂內氣壓突變。
啊啊啊,方才還暖和和的,為什麽現在會冷?
這下,自己的那點煩惱顧不上了,她下意識瞄向左手方的某人——
碰巧,這位祖宗也正将清冷的眸光瞥向她。
媽媽呀!心髒受不了!
“那、那個,莫老師……您怎麽了?”
好清晰的“您”字。
莫遲面無表情地目視前方,“坐在馬路邊哭哭啼啼的又不是我,我能怎麽了。”
卧槽!她還以為他沒看到呢!
既然看到了,之前都不挑破,現在突然陰陽怪氣是在鬧哪樣?
習萌臉莫名地發燒,急急申辯:“我都八百年不哭了,就哭這麽一次還犯法啦?”
她瞪眼,氣鼓鼓地歪着身子。
莫遲抿唇,懊惱自己情緒失控,沒理她。
她瞪着瞪着,眼睛就糊了,啪嗒啪嗒滾珠子。
她拿手擦,越擦越多;鼻涕流下來,狠狠地一吸。
莫遲聽見,猝然偏眸。
她不停地擦不停地擦,眼中淚霧彌漫,委屈得像個孩子。
他心驟痛,長手一伸,一盒紙巾全遞她面前。一手操控方向盤,眼睛留意路況,心卻揪着她,聲線不可察地微微緊繃,無奈:“又在哭什麽。”
習萌賭氣不接,只無聲地繼續嗚嗚。
她身體坐正,臉偏向窗,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
其實,最讓她難過的,不是平白損失了五百塊錢,而是她對未來的不知所措。
顧璃和岳桃用盡各種方法勸說她回歸正途好好學習,難道她真的就沒有一點覺悟麽?
不,她有的。
她知道該以學業為重,羅女士當然也知道。可是,她不喜歡這門專業,所有人也都知道。
是從什麽時候發現不喜歡的?一次又一次粗糙的鋼筆畫和手繪,一次又一次通宵達旦的趕圖交稿,一次又一次對着專業課本深深厭惡……
她不是不迷茫,不是不焦慮,只是隐而不發,就像埋藏了一根隐蔽的線,平時誰也發現不了,連她自己也無所察覺。可那根線會随着時間的推進逐漸外顯。臨近畢業,一旦遭遇挫折,就會大風刮過,吹出表面。
羅美君和習文國在知曉女兒上大學等于混日子後,早已為習萌謀劃好畢業以後的出路。以她好吃懶做的性格,理應高枕無憂地坦然受之,可她內心的一個小角落卻是抗拒的。
她也曾有過遠大的目标,也曾經歷過奮鬥的時光,那種靠自己不懈努力取得成功的快樂她一輩子也忘不了。
有時她會想,如果當初她不是稀裏糊塗地選專業,而是認真做過比較和考量,精挑細選,那她的職業方向會不會就是清晰明确的呢?
時間是一劑□□,她終于慢慢領悟到,陳燃帶給她最大的傷害,不是感情上辜負了她,而是人生規劃上擾亂了她。
現在的她,像一只沒有方向感的無頭蒼蠅。
既沒有才華,也沒有能力。
也就是在這一刻,不停地掉眼淚抹眼淚,她才恍然意識到,一直以來推動她努力做好這份兼職的最大動力是什麽。
她之所以能夠堅持,是因為這份看起來并不體面也不輕松的工作,能帶給她從本職專業中無法獲得的價值感和歸屬感。
能讓她重拾自信。
可是今天,僅存的那一點自信也陡然喪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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