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孩兒面皮（二）

十一

“九王爺啊，您到底在磨叽些什麽呢？”洛小滿在門外不耐煩地敲着門，“大姑娘哪，出門是要化妝還是要插簪子啊？說好的今早出門查案呢？”

“來了來了。”

楚景焱抽了抽嘴角，對于洛小滿恨不得整個府衙上下全部聽到的嗓門有些無語。手上寄來的信件還沒來得及看，粗粗掃了眼字跡，楚景焱明白總歸是關于鬼玉石的事兒，便開始頭疼不止，外面催得也緊，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把信件往懷裏一揣，趕緊沖出去捂住了外頭哇哇亂叫的嘴。

二人拾掇了一番，便出了門，連續拜訪了好幾戶人家，案件還是一籌莫展。總共有五個受害者，二人每每去一戶，得到的反應有所不同又大同小異。

“他已經死了，你們不要再問了。”

這算是有禮貌的。

“你們誰啊，誰允許你們問東問西的啊？”

這戶比較強勢。

“肯定是有鬼！這個縣城絕對不幹淨！”

這家很激動。

“我的兒啊……娘好想你啊……”

這家完完全全沉浸在悲傷中。

已經失敗了四次的二人灰溜溜地退出門，十分猶豫要不要去敲響第五家的門。

“要是你把王爺的身份一亮，我們就沒這麽多事兒了。”洛小滿揪揪他的袖子，不滿道。

“要是我亮身份，我們的确沒這麽多事兒了，”楚景焱挑眉道，“我們就什麽事兒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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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直接亮身份，你以為我們還能聽到什麽。”楚景焱道，“別啊了，我們去下一家。”

小縣城不大，即使從城東走到城西也不過半天腳程，更何況，受害者這幾家離得還挺近，因此，無論洛小滿路上多麽磨叽，二人還是很快到了第五戶人家的門口。

“要不你進去吧，我不進去了就。”洛小滿嗖地一下竄到了楚景焱身後。

“十籠湯包。”楚景焱長臂一撈，抓住了洛小滿。

“你以為我是這種能被美食誘惑……”

“二十籠。”

“我跟你說，就算你給我加了十籠我也……”

“蟹黃的，”楚景焱補充道，“外加二十籠小龍蝦生煎包。”

“請問裏面有人嗎？”洛小滿又嗖得一下竄上去，勇敢而又機智地敲了門。

“說好的，不準反悔。”洛小滿轉頭，趁着人還沒來開門的時候小聲道。

“等人出來了再說。”楚景焱抱着臂，好整以暇道。

“行，人出來你就得兌現承諾。”洛小滿低聲道。

“請問有人嗎？”洛小滿用力拍了拍門。

門裏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然而就在聽到門後打開門闩的聲音的一剎那，洛小滿再次發揮她的瞬移大法，一個勁兒往外跑。

“誰……”開門的人愣了愣，顯然沒有預料到一個八尺男兒會發出那麽少女的聲音。

楚景焱也愣住了，來開門的不是大人，卻是一個男孩，看上去也不過五六歲的樣子。皮膚白淨，面容清秀，長得很乖巧，衣着算不上光鮮，但是很整齊幹淨。只是看樣子有些內向，憋得臉色通紅也不知道說些什麽，便挪動着想要關門。

“诶，等等，小弟弟，”楚景焱一把頂住，并且強行拉大了門縫，“你爹娘呢？就你一個人在家嗎？”

“……”男孩嗫嚅着，臉色憋得楚景焱覺得幾乎都要暈過去。

“小弟弟，你叫什麽名字？”本來就要跑路的洛小滿倒退着原路返回，推開楚景焱湊到男孩兒面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姑娘的面容比較柔和，具有親和力，小男孩倒是扭捏了一會兒，小聲地做出了回應。

“小木子。”男孩兒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大家覺得我木木的，就都這麽叫我了。”

“小木子啊，”洛小滿繼續友好地微笑，“你一個人住在這兒嗎？”

“嗯。”

“那你知道虎子嗎？”洛小滿道。

虎子是第五個受害者。

“嗯。”小木子點點小腦袋，“他是我哥哥。”

“哥哥？”洛小滿道，“那你爹娘呢？”

“死了。”

“死了？”洛小滿驚訝道。

“怎麽死的？”楚景焱推開洛小滿，湊上前去追問道。

“……”小木子抿了抿嘴唇，臉色又開始漲紅。

“別管他，”洛小滿狠狠瞪了楚景焱一眼，後者委屈地默默挪到了一邊，“那你能請姐姐進去坐坐嗎？”

“為什麽？”小孩兒倒是很警惕。

“因為姐姐想跟你聊一聊，關于你爹娘還有哥哥的事情。”洛小滿耐心解釋道，“姐姐不是壞人，只是想把壞人找出來，保護你們。”

“嗯……”小木子猶豫了一下。

“小木子，姐姐可喜歡你了，”洛小滿加了把油，“就讓姐姐跟你聊一聊好不好，這個人我們把他關在外面不要管他。”

莫名其妙躺槍的楚景焱一臉卧槽，眼睜睜看着洛小滿進去之後又緊緊關閉的木門，正在思考直接把門打飛沖進去的可能性。

洛小滿踏進這屋的門，就知道，這裏面不對勁。

鬼的氣息很重，似乎是經常光顧這裏。

“姐姐，你叫什麽名字？”小孩兒脆生生地問道。

“我叫洛小滿，你叫我小滿就可以了，”洛小滿道，“能告訴姐姐關于你哥哥的事情嗎？什麽都好。”

“……小滿姐姐，”小木子猶豫道，“你是鬼嗎？”

“啊？”洛小滿有點懵。

“因為姐姐你身上的鬼氣很重。”小木子道。

難道這就是你睬我不睬楚景焱的原因嗎？

洛小滿有點汗顏，這小孩兒好像對于鬼怪之事知道不少。

“姐姐不是鬼，但是經常跟鬼打交道。”洛小滿道，“小木子好像也是吧？”

“嗯，大家都是我的朋友。”小木子揚起一個淺淺的笑容。

朋……友……啊……

雖然洛小滿能夠想象這種深刻的革命友誼，然而怎麽感覺還是有點詭異呢？

“小木子，她是壞人。”一個男聲飄了進來。

“溫哥哥！”小木子像看到親人一般立馬飛奔着沖了過去。

洛小滿汗毛倒豎，來者不善。

“可是姐姐說她也與鬼打交道啊？”小木子道。

“她的确是與鬼打交道，只不過，她不是做朋友，”男人扯起嘴角，“她是除鬼師。”

門口百無聊賴的楚景焱蹲在地上撥弄着手裏的扳指，這是洛小滿送給他的，算抵消一部分衣服債。據說扳指裏面加了點了不得的東西，由于大部分鬼在除了結界以外的地方顯形之外，剩下的時候鬼們習慣于隐身，然而戴上這個扳指能看到普通人看不見的鬼，并且對于鬼怪的攻擊有一定的防護作用。

因此，擺弄着扳指的楚景焱便實實在在地看見了飄進去的鬼，還是男鬼。

“楚……”洛小滿想到好像楚景焱還是個王爺，又改了口，“九王爺呢？”

“他啊……不自量力……”男鬼伸出血紅的舌頭舔了舔唇。他身上鮮紅的衣裳在此刻仿佛變得更加鮮豔，豔得幾乎能往下滴出鮮血一般。

“這兒呢，別聽這男鬼瞎說。”楚景焱從天而降，只是身上沾上的茅草讓他的姿态有些不英俊。

“逃兵還敢與本座正面擡杠，”男鬼眯了眯眼，“臉皮呢？”

“有的時候逃跑也是一種智慧，”楚景焱毫不介意，“再說本王從來沒有過臉皮這種東西。”

“那我們現在趕緊智慧地逃吧。”洛小滿扯扯他的袖子小聲道。

這鬼的等級絕對不一般，洛小滿不保證自己拖着一個普通人一定能打得過。之前之所以沒感受到多少鬼氣，可能是因為這個強大的鬼隐藏了氣息，順帶連其他的小鬼也被隐藏了。

“呵……”男鬼勾起嘴角，邪魅豔麗的笑容在剎那間似乎有着颠倒衆生的力量，與他話語中的狠辣形成了鮮明對比，“一個不夠還來倆，這就送你們下地獄！”

說着他揚起衣袖，一掌轟過來，霎時，楚景焱覺得眼前一黑。

“等等！”洛小滿突然道，“小孩子還在這兒呢！”

“……有道理。”

楚景焱感覺眼前的黑暗好像靜止了一下，接着就看到了光亮。

“呃……小木子啊，你先去裏面呆一會兒。”男鬼轉頭道。

“等等，”洛小滿道，“為什麽你對我們抱有這麽大的恨意？”

“小木子，趕緊進去。”

“不是，真的，我除鬼除的年數雖然不多，然而在這幾年中，我問心無愧。”洛小滿朗聲道，“那些鬼都是為禍世間的，或者只是漫無目的在人世間逗留，容易異變的，我并沒有濫殺無辜。”

“你口說無憑。”男人道。

“那你要我如何證明？”洛小滿不解道。

“我根本不需要你證明，人類都是會騙人的”男人挑釁地笑了笑，“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況且你們若是乖乖地呆在一邊倒算了，但是你們偏偏威脅到了小木子的安全。”

此時，小木子已經乖乖聽話，一個人跑到了裏屋。

“喂，小木子也算是人類小孩兒啊！”

男鬼沒有理睬洛小滿，剎那間，黑暗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

洛小滿望了望四周，發現沒有楚景焱。

這種是即刻結界，是一種能瞬時發動的結界，不用提前布置，不占用空間位置，在旁人看來幾乎是憑空消失一般，因此制造結界的時候不用考慮實際的地形問題，不受限制。這個結界包括幾個人，參與幾個人都是受鑄造結界的人的意志所控制。因此這種結界幾乎可以說是百利無一害，然而對使用者只有一個要求——等級高。

“別看了，他是個純種人類，我就犯不着親自收拾他了，”男人道，“可是你好像，不太像一個純種人類？”

“……你管我這麽多。”洛小滿不屑道，“要打先自報家門。”

“溫如。”男人顯出了形。

“洛小滿。”洛小滿道。

“你根本就不怕我。”男人眯起了眼睛。

“我的确不怕你，”洛小滿聳聳肩道。

“果真人類是最會欺騙的，更可笑的是，他們還互相欺騙。”男人諷刺道。

“有的時候欺騙是為了保護。”洛小滿不可置否，“看樣子你生前好像被騙得不少，才對人類有這麽大的敵意。”

“哼……”男人被戳中了痛處有些不爽，不過這不爽轉而間就化為了一抹魅惑人心而又飽含風情的笑，“有意思，已經好久都沒人敢這麽在本座面前說話了。”

“我承認您長得不錯，可是我不喜歡您這種雌雄莫辯類型的，”洛小滿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麻煩您老把那騷勁兒收收。”

“……”男人分分鐘拉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