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詭異金陵（四）

二十四

“你們……”枝莺原地氣急地跺了跺腳，“算了，你們趕緊找地方藏起來，千萬千萬不要出門。”

說罷，枝莺皺着眉，急匆匆地轉身出去了。

“怎麽感覺……”楚景焱摸了摸下巴，“她和白天我們看到的又不太一樣了呢？”

“我現在要出去。”洛小滿站起來理了理衣襟。

“……”楚景焱皺緊了眉頭，“一定要現在出去嗎？”

“鬼最喜歡的就是人類的血液，而其中，他們最最喜歡術士的血液。”洛小滿拿下了手指上的指環，“所以如果目清真的在城裏，那麽他将會成為衆矢之的，任人宰割。”

“那你呢？”

楚景焱的話讓她心頭一顫。

“我法力高強，這點鬼氣還難不倒我。”

洛小滿抿了抿唇，穩下心神念起了口訣，手中的指環散發出明亮而純淨的光，略微驅散了萦繞這間屋子的濃重黑暗。

“主人。”

一團白色的煙霧從指環中飄了出來，漸漸化成了人形。

一身白衣翩翩，墨色的長發沒有束起，只是自然地披散開來，血紅的雙眼和豔紅的雙唇，身下□□的腳掌懸空在地面上，無一不再訴說着，這姑娘外形的形體，顯然不是個人。

“她叫靈紅，女鬼。”洛小滿道，“不過放心，她不會亂傷人。”

“靈紅，保護他們幾個。”洛小滿向那女鬼下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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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靈紅遲疑地看了看那幾人，眼神在楚景焱身上略微做了停頓。

“你們能不能不要這麽看着我……”洛小滿轉頭看了看幾人呆滞的眼神，有些無奈道，“我收了那麽多鬼，就不能有一兩個特別衷心的當小弟啊，就跟你那些暗衛一樣一樣的。”

“那……為什麽之前沒有……”小木子瞪大了眼睛道。

“之前我們休假去了。”靈紅蹲下身子，滿眼愛心地摸了摸他的頭，“小弟弟啊，你叫什麽名字啊？”

“行了行了。”洛小滿無奈地扯過靈紅的頭發，“知道你戀童癖，外頭在百鬼夜行着呢，你別這麽吊兒郎當。”

“知道了。”靈紅心疼地扯回自己的頭發。

“你一個人？”楚景焱皺眉道。

“我……”

結果到最後，還是帶着他一塊兒出來了。

哎……

洛小滿輕輕嘆了口氣，只能緊緊地握住身旁人的手。

楚景焱的純陽之體，外加皇親貴族的龍氣，簡直是鬼怪的熱門搶手貨，自己體質特殊，通過握手輸送法力，能夠護得他周全。

楚景焱面上沒什麽表示，心裏可樂呵着呢，掌心中肉肉的小手好像沒有骨頭般，軟軟的，簡直越捏越愛不釋手。

“你能不能別捏了……”洛小滿不滿地瞪了一眼。

反正你也不可能松手。

楚景焱有恃無恐地又捏了兩下，看着只能以瞪眼表示憤慨和郁悶的洛小滿，十分無恥地笑了起來。

漆黑幽深的街道死寂着，明明還未到戌時，所有的燈火已經熄滅，仿佛這是一座空城。

突然，眼前出現了一線亮光。

洛小滿腳步頓了頓，回過頭向楚景焱示意了一下，二人便收起了玩笑心思，快步往前走去。

越往前走光線越是強烈，狹小的視線轉而開闊起來。寬闊的平地上不知何時被各種攤位占滿了，每個攤位上頭都挂着一盞盞燈籠，遠遠看去連成一片，紅色的燈火點亮了漆黑的夜空，在寂靜的城市中好似劃分結界一般，與其他地方形成了鮮明對比。

集市上人頭攢動，吵吵嚷嚷的叫賣聲不絕于耳，這些聲音卻猶如被什麽屏障隔離一般，一旦踏出平地，則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二人走近一些，這眼花缭亂的集市讓他們不由得怔愣住了。

集市上的顧客形态各異。牛頭人身怪物模樣的披着長長的黑袍，拿着酒壺正扯着另一個馬臉的怪物，似乎要與他對酌三千。小女孩模樣的正撐着一把與她的身形極為不符的大荷葉傘，駐足于小攤兒面前認真地挑選着手鏈之類的姑娘玩意。剩下的更多的便是之前出現過的人類模樣的鬼，有男有女，無一不披散着頭發，蒼白的面容以及鮮紅的嘴唇，有說有笑地挑選集市上的東西，身上的衣裳也不盡是或紅或白，水綠，墨藍，藕色，等等，樣式也繁複起來，這樣穿着的鬼怪們讓二人不禁産生了奇怪的新鮮感。

洛小滿捏了訣，隐去了人類的氣息，将二人以鬼氣包圍，混雜到集市當中。

“要不要來喝酒啊？”醉醺醺的牛頭老板飄忽到了二人面前，幾乎快要零距離接觸讓楚景焱吓得一身冷汗。

“喝什麽酒啊！”一旁尖銳的女音插了進來，“來來來，姑娘家家的，還是多買點水粉胭脂！”

旁邊妖豔的紅衣女鬼扭着水蛇腰擠走了醉醺醺的酒販，臉上濃妝豔抹的色彩看上去與尋常女子無異，一陣陣的香粉讓洛小滿直打噴嚏。

“來來來，試試這個，”熱心的攤主拉過洛小滿，“這可是以人類的油脂配合松脂，花粉調制出來的香膏，味道可好聞了。”

說着，那攤主打開香膏盒，頓時，濃烈的皮脂味兒沖得洛小滿胃中翻江倒海。

“不喜歡？”攤主放下那盒香膏，轉而又拿起另外一盒，“剛剛那個的确是味道濃重了一些，這個怎麽樣？”

這盒香膏的味道沒有剛剛那麽沖，有些淡淡的，聞起來有些清新的感覺。

“這盒是用花瓣和樹葉攪拌打磨制成的，”老板娘興致沖沖地推銷道，“用起來很舒服，味道也……”

“呃……”洛小滿打斷道，“這個下面軟軟的是什麽？”

“哦，那個啊，”老板娘笑了起來，“那是人類的舌頭啊，用來定形和保持香味是最好的呢！”

洛小滿默默收回剛剛好奇按了按香膏的手，立馬拽着楚景焱趕緊往外走。剛剛不知道配方還好，一知道配方，手指上傳來的黏膩感覺就沒有消停過，胃裏的酸水就快要立刻傾倒出來。

“诶诶诶！”老板娘一看二人要走，馬上急眼了，“別走別走，這裏還有男式的！”

說着，老板娘急了眼地不分青紅皂白就抓着楚景焱，要給他試用最新的油膏。

“诶？”老板娘看着自己的手從楚景焱的胳膊中穿了過去，頓時愣住了。

楚景焱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胳膊，又看看攤上擺的香膏。

除了聽覺和視覺，其他任何的感覺在這個集市裏似乎都失了靈，現在明明應該能聞到香粉味兒和隔壁酒攤的酒味兒，可楚景焱什麽味道都沒有感覺出來，就像個局外人一樣看着來往形态各異的顧客皺眉不語或是喜笑顏開。

“你……”老板娘突然瞪大了雙眼，“你是……”

洛小滿心下咯噔一響。

“你是人類！”

霎時，周圍的群鬼都停下了各自的動作，吵吵鬧鬧的集市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的鬼怪都扭動脖子，轉向二人，慢慢地圍了上來。

“人類？”

群鬼議論着，紛紛露出探究的眼神。

“這要是個人類的話，陽氣很重啊！”

“對對對，看上去味道很好的樣子。”

“他身上的血液足夠我釀好幾大缸的酒了！”

說着說着，鬼怪們臉上展現出貪婪的神色，看向二人的眼神就向看着什麽絕世佳肴一般，鮮紅的舌頭舔舐着尖銳的獠牙，似乎下一刻就會刺穿血管。

“九王爺啊……”洛小滿抽了抽嘴角，“你跑得快不快？”

“我跑得再快也趕不上鬼飄的速度吧！”楚景焱無力道。

“只要他們生前不是武林泰鬥，”洛小滿默默地扒拉上楚景焱的背，“他們死後就不會跑得多快。”

“……”楚景焱無奈地看着背上手腳并有死死纏住的洛小滿。

“我數一二三，你就跑。”

洛小滿晃了晃手腕上的鈴铛。

“一。”

鈴铛發出的清脆聲響讓周圍的鬼怪動作停滞下來。

“二。”

随着鈴铛的響聲漸強，鬼怪們慢慢往四周驅散開去。

“三！”

鈴铛應聲發出刺眼的光芒，直直地照射向群鬼之中，生生地将群鬼劈開，開辟出一條空白的道路。

楚景焱瞄準空檔，向空白處急速跑去。

秋夜的冷風打在臉上，有點生疼的感覺。一呼一吸之間，冰涼的空氣直入肺腔，透徹的涼意讓楚景焱的腦袋越發清晰。他沒工夫往後看，那些鬼怪是否有追上來。腳下堅實的土地慢慢變得虛幻起來，一腳踩上去仿佛踩在棉花裏面一般軟綿綿的。

楚景焱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四周的景物變幻莫測，轉而又循環複始。無論哪邊都是黑暗一片，他只是在跟着自己的直覺往前方沖去。

“前面的巷口左轉。”耳旁突然響起一個女聲，但那不是洛小滿的聲音。

“枝莺？”洛小滿朝着不知何處道。

楚景焱慢慢停下腳步。

前方的高臺上，站着一個嬌小的身影，背對着皎潔的月光，二人只能勉強看到一個輪廓，而傳入耳中的聲音卻不知為何如此清晰。

那個身影從高臺上跳了下來，輕巧地落在地面上。

“你們還真是惹了不少鬼啊……”枝莺朝着二人來的方向看去。

黑壓壓的一片，在模糊的月光下看不真切，但就是光看輪廓，也知道那些窮追不舍的鬼怪們數量是有多麽龐大。

“得虧那些鬼體能都不是太好。”枝莺搖頭道，“也得虧你倆腳程夠快。”

“你說，前面的巷口左轉？”楚景焱問道。

“對，那應該是你們要找的。”枝莺看着越來越靠近的黑暗道，“你們趕緊去吧，這邊我來對付。”

別無他法，二人按照枝莺的指示往巷口拐去。

不知何時壘砌的高臺赫然出現在二人的視線裏，高臺中豎着一根杆子。通過微弱的月光仔細分辨輪廓，那杆上似乎還綁着一個人。

二人對視一眼，視線交彙的一剎那，都看到了對方眼中倒映的自己。

二人跳上高臺，往杆處走去。杆上捆綁着的人半個身子隐沒在陰暗處，露出的半張臉映照在皎潔的月光下，顯得安靜異常。光滑的皮膚在月光下泛出純淨的光澤，細小的絨毛隐隐約約浮動于中，纖長的睫毛微微抖動，似乎很不安穩的樣子。

“還好還好，應該沒怎麽受傷。”洛小滿繞着杆子轉了一圈，“現在應該只是被那群鬼的法術弄得昏迷了。”

“這根繩子怎麽都解不開？”楚景焱皺着眉扯着繩子的線頭，“他們這樣綁着目清怎麽看上去像要搞一個祭祀一樣？”

“我覺得……生吞活剝的可能性比較大。”

洛小滿握住拳頭，中指上戴着的指環連同着手鏈微微發光，頃刻間，綁在目清身上堅硬的繩索便斷了開來。

楚景焱伸手接住他。

目清的身子動了動，似乎快要醒了的樣子。

“脈象還算平穩。”楚景焱搭了搭脈，把他背在身上。

“那我們趕緊回去？”洛小滿道。

“好。”楚景焱應道。

目清趴在楚景焱身上，動了動脖子，緩緩擡起了頭。

“嗯……應該是哪個方向呢？”洛小滿在前頭望了望，有些郁悶。

“九王爺，你還記得來時……”

洛小滿突然停了下來。

她條件反射地往踉跄了幾步，轉過頭。

“怎……”楚景焱笑道，嘴角的弧度不斷往外擴張。

這個弧度擴張到了非人能及的地步，宛如皮影戲牽動的嘴角扯出一個詭異的弧度，并且往耳根後裂去。血紅的雙唇下尖銳的獠牙正在不斷往外滲出血液，沿着下颚的弧線滴落。

“怎麽了……”

透過那雙已經染上鮮血與瘋狂的眸子，洛小滿在裏面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驚恐的神情。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比較忙，請見諒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