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終須一天

尹梓站在公司門口揮別佟凡年，眉眼中流露出的笑意怎麽都藏不住。

這一幕完整的落入坐在車裏的梁昀眼裏，帶着墨黑墨鏡的眼睛裏讓人琢磨不透，梁昀緊緊盯着尹梓的笑臉，沉默着。

尹梓挎好包準備進入公司，手腕卻突然被扼住。

“佟邵勳。”

佟邵勳一臉倦意，顯然他昨晚嚴重失眠。

“我想借用你一點時間。”

“我沒空。”

佟邵勳不放手，“關于桑琪的。”

尹梓驀地擡頭，她看不清他眼裏的情緒。

尹梓手抵在桑琪的桌上，讓桑琪一臉不安的看着她，“尹梓，你怎麽了，這麽盯着我。”

“桑琪，你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上誰了。”

“啊，哪有啊。”桑口歪着頭，悄悄的吞吞口水，瞳孔微微放大，“我怎麽可能惹上誰呢。”

“那昨晚追你的是什麽人？”

“是佟邵勳告訴你的？”

“你就回答我，他們是什麽人？”

“他還說什麽了。”桑琪有些緊張的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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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琪，你有什麽難處，你就告訴我，我能幫的一定幫。”

桑琪起身，按住尹梓的肩膀，“尹梓，我發誓，我絕對沒有惹上不該惹的人。”

尹梓，等到了時機，我會告訴你全部的。

桑琪揚起一個微甜的微笑，“我去茶水間倒杯水，接下來就得努力工作了呢，為了年終獎金，加油。”

桑琪剛走到茶水間，就被突然震動的手機吓了一跳，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選擇無視掉，她可不想現在就被五花大綁回去呢。

尹梓着手整理着手裏的資料，有一份資料不小心滑落在地，她正欲彎腰，卻被周梵捷足先登。

他捏着手裏的資料，“這是城郊那一塊地皮的預算吧。”

“嗯。”尹梓順手接過，“初步預算，還得經過最後的核算。”

“嗯，最近辛苦了。”

“不辛苦，拿着公司的薪水，這是我們該做的。”

“那我們今晚公司的人聚聚吧，就當我接管後，第一次的聚會。”

周梵盯着她的臉，“怎麽，有約？”

尹梓搖搖頭，“沒有。”

“好，今晚六點。”

桑琪端着水杯湊過來，看着周梵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周梵選擇聚餐的地方是一家烤肉店，生意紅火，人流量很多。

一名年紀約五十的女老板娘領着我們一行人進入一間寬敞的包間。

尹梓站在門口，看着周梵和老板娘熟絡的聊着，“你們認識？”

周梵回以一抹深意的笑，“我是常客。”

“尹梓，周總他說什麽了。”桑琪好奇的湊過來。

“沒有什麽，我們去準備食材。”尹梓提議着。

公司裏力氣大的男同事扛了好幾箱啤酒，而尹梓和公司裏的女同事如火如荼的擺盤。

聚餐才進行到一半，周梵就已經被灌得微醉，耳根子處紅的發燙。

尹梓望向歪在她肩頭的桑琪，她已經半醉不醒了。

尹梓覺得悶，走到長長的走廊透透氣。

走廊裏的風微微拂過她臉，全身的汗毛都微豎了起來。

“是不是覺得冷？”

尹梓聽到聲音，偏頭就看見周梵的身影隐在黑暗裏。

“不冷。”尹梓打量着他，“你還好嗎？”

“嗯。”周梵晃晃頭，“被風一吹，完全清醒了。”

“嗯，想不到他們都挺能喝的。”尹梓笑着。

“是啊，我以為我很能喝，沒想到，在他們面前，我節節敗退。”

尹梓看向在外邊忙活的老板娘，“你真的常來這家店？”

“嗯。”周梵籲出口氣，“她就是小時候照顧我的保姆。”

“真的？”尹梓有些吃驚。

“等我上到國中的時候，她就辭職了，然後就有了這家店，而我，就是這家店的常客。”周梵斜靠在牆上。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和她的關系那麽好。”

“嗯。”周梵手搭住尹梓的肩，“我們進去吧，省的他們都醉倒了，那我們的任務就重了。”

顯然周梵是低估了他們。

至少他們知道酒後不開車，清醒的走出店，招了出租車，有序的離開了。

最後只剩下挽着桑琪的尹梓，送走他們折回來的周梵。

老板娘還不忘挪揄着周梵，“你們公司的女同事還真的挺漂亮的啊。”

周梵不好意思的笑笑，看着尹梓，“是啊，挺漂亮的。”

“那你這小子可得抓緊點了啊，我還期待着你結婚呢，到時別忘了來我這小烤肉店慶祝一番啊。”老板娘笑的開心，手輕輕的拍着周梵的肩膀。

尹梓有些發笑的看着他，他在從小照顧他的保姆面前，完全變了個樣子。

“一定的。”周梵偷偷瞄着尹梓，“那我先送她們回去。”

周梵大步走了出來，回頭看着尹梓有些吃力的挽住還不安分的桑琪，“她醉成了這樣？”

“嗯，她酒量很差的。”

“我來扶她吧。”

“不用的，沒關系。”

“那我去開車，我送你們回去。”周梵将外套交給尹梓，“別拒絕。”

尹梓看着桑琪的這個樣子，也着實束手無策，只能看着周梵的背影。

“桑琪，你醒醒。”

桑琪眼睛睜開一條縫，笑眯眯的捏住尹梓的臉，“你怎麽在這？”

“啊。”尹梓有些搞不清楚。

“你知道嗎，我很想你。”桑琪攀附在尹梓的身上，“佟邵勳。”

尹梓看着又沉沉睡去的桑琪，她說的模糊不清，尹梓實在無力聽懂，所以，她沒有聽見桑琪剛才呓語着佟邵勳的名字。

前面有一束強光刺得尹梓的眼睛睜不開，在尹梓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這輛車就停在尹梓的面前，推開尹梓，光速将桑琪拽入車裏，尹梓重心不穩的摔倒在地，掌心磨破了皮，有血跡絲絲分明。

“尹梓。”周梵開來車，打開車門，沖到尹梓的面前，“怎麽了。”

“桑琪被一群人帶走了。”

他們沒有注意到，一輛跑車尾随的疾駛而去，悄然掀起一場帶着疼痛的撕心裂肺席卷而來，蔓延至他們的心髒處。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桑琪不停的想逃離他們的鉗制，可是他們真的是雷打不動的體質啊。

最後她也只能軟了下來，“那個，我就打一個電話，要不然我朋友會擔心的。”

桑琪爆發着脾氣，“你們難道不聽我的？還是你們想把警察招來！”

“琪琪。”

桑琪整個身子僵在原地，反抗的三分醉意在聽到這一句時，也完全清醒。

她微微轉過身子，“爸。”桑琪扯出一抹難看至極的笑容。

她就知道，她逃不開她爸的五指山……

“喂，尹梓啊。”

“你在哪兒，你知道我都要報警了嗎！”

桑琪堆砌起愧疚的表情，握緊着手機，“只是我的一朋友跟我開個玩笑。”

“玩笑？”尹梓在電話那頭咆哮着，“那那些帶走你的人呢。”

桑琪撓着頭，“是他找來的一衆好哥們啦，在玩Cosplay，你知道Cosplay吧。”

尹梓沉默着，桑琪倏的拔高音量，“真的，我發誓我真沒事，明兒一早我就讓你看見什麽叫活蹦亂跳！”

“好吧。”尹梓挂掉電話，輕聲開口，“她沒事。”

周梵不易察覺的扯扯領口，“那就好，只是虛驚一場。”

“嗯。”

“那我送你回去吧。”

尹梓看看時間，原來已經過了11點了。

“不用拒絕，晚上送你回去，只是紳士之舉。”周梵先行開口，這樣她就沒有理由拒絕。

桑琪将手機貼在胸口，她說了那麽多謊話，心還是會跳的那麽快。

說了一個謊言，就要圓更多的謊，桑琪真的覺得心好累。

她一定要找個機會對尹梓全數攤牌。

“琪琪，明天你不要去工作了，要是被人知道我桑大成的女兒還去工作，別人不知道會在暗地裏怎麽嘲諷我。”

“爸，如果我不自食其力，那別人就更會嘲諷你了，我可不想被別人貼上啃老，不務正業的标簽。”

桑大成起身，攬住桑琪的肩膀，“好好，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反正你從小就像脫了僵的一匹野馬，我可管不住你。”

桑琪緊緊抱住桑大成，“還是我爸對我最好了。”

桑大成露出慈祥微笑，輕輕拍着桑琪的背，他只想給她所有一切最好的。

靜谧的黑夜總有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情緒在綻放着，周梵将車穩穩停在路邊，看着她解開保險帶，在她準備下車離開之時，他緊緊扣住她的手腕。

“等等。”

尹梓疑惑的轉頭，在昏黃的街燈下，她模糊的看見了他眼裏的一抹遲疑。

他沉默一會，輕輕松開尹梓的手，“沒什麽。”

尹梓也不再追問，只是道了聲再見就下了車，朝着他駛遠的車子揮手告別。

她以為他和她的句點戛然而止，殊不知，他帶着特有的腳步聲悄悄走近。

尹梓微微挪動着步子，卻總感覺身後有一雙眼睛在牢牢盯着她自己，就像是盯着獵物一般。

尹梓被突如其來搭在她肩膀的手吓了一跳，她轉頭就望見佟凡年那溫柔的眉眼搖曳在她的瞳孔裏，“佟凡年。”她不滿的撒着嬌，以此來抗議。

佟凡年将額頭抵在她的額上，帶着近乎迷惑的嗓音萦繞在她的耳畔裏。

“想你。”

尹梓彎起眉眼，手輕揪住他的外套，“我也是，想你。”

佟凡年将她摟的更緊，只是這樣好的一幕還沒來得及好好镌刻在記憶裏，就被無情的打斷了。

“你們在下面要膩歪多久啊。”白星玥的聲音從樓上窗戶酸酸的飄下來，不輕不重的正好飄入耳膜。

尹梓羞紅了臉躲進佟凡年的胸膛裏，佟凡年緊摟着尹梓，嘴角是怎麽都抹不去的笑意。

越來越靠近的秋意，蕩漾着暖暖的心意，在不經意間就能牢牢抓住四處躲藏的一顆心。

佟邵勳眉頭緊鎖着，手搭在方向盤上，眼神一直緊緊鎖在耀眼光亮的一幢別墅，緊閉的大門似在向他挑戰着，他嘴唇微抿，發動車子，不留一絲情感的消失在漸漸落幕的黑夜裏。

深秋的寒露愈漸沉重，踩着黏住她腳尖的荊棘，踏破黎明，劃破天際殘留的那一抹紅的令人顫抖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