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愛恨如煙

“江燃，你幹什麽，你放開我！”尹梓不停的掙紮着，她莫名的恐懼着這樣的江燃，他穿着黑如蝙蝠顏色的夾襖，如茂密森林般的頭發，下巴上有些糟亂的胡茬，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攥的她的手腕生疼。

“你放開我。”

江燃不顧她的掙紮與反抗，将她拖拽到幽閉的死巷，重重的将她整個人摔到老舊的牆上，尹梓吃痛，輕呼出聲。

“這就痛了？”江燃不屑的開口，眼裏滿是鄙夷。

尹梓對上他的視線，他消瘦的不成樣子，和先前的他判若兩人。

“你想幹什麽。”

尹梓話剛落音，他就像頭獵豹般沖上來，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

尹梓能清晰的感覺到他骨子裏透出來的殺意。

他手臂上青筋暴起，像被洶湧的洪流沖擊過後的溝壑。

迎着頭頂上昏黃的路燈，尹梓看見他左臉至下巴的面頰上有道清晰的淺淺的傷疤。

“尹梓，你才是那個最該死的人！”尹梓感覺她呼吸困難，無論她怎麽掙紮，他始終紋絲不動。

尹梓感覺死神正向她靠近，她反抗不了他的鉗制。

她感覺眼前越來越模糊，有人從江燃背後直接将他狠狠拉開，在他臉上留下了一記重重的拳頭。

他急急來到尹梓的身邊，撫上她的臉，看着她滿臉通紅，喘不上氣的樣子，他真的很心疼。

“尹梓，還好嗎。”

尹梓看着他熟悉的臉，想露出一抹讓他放心的笑容，卻發現臉部的肌肉早已不聽她的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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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燃從發黑潮濕的地上爬起來，直沖過來，像頭發怒莽撞的獅子。

“你冷靜點！”佟凡年死死按住他的肩膀，“你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

“只要你們能把美琳還給我！”江燃緊緊的揪住佟凡年的領口，“我只有這一個要求。”

“她已經死了，她不會回來了！”

“不，不可能！”江燃眼裏充滿着紅血絲，“她會回來的，她一定會！”

“如果你真的覺得她會回來的，那你為什麽對尹梓動手？”佟凡年的聲音回旋在不深的巷子。

江燃突然笑了出來，“是啊，她不會回來了，這一切你們推脫不了責任，我要殺了尹梓，殺了所有傷害她的人。”

“你冷靜點，你這樣做不會讓她好過，難道她希望你為了她毀了一輩子嗎？”

“我願意。”江燃惡狠狠的看着他，“我願意為了她，不要這輩子，寧願要下輩子！”江燃推開佟凡年，撿起地上的一根髒亂的木條，直直向他揮去。

尹梓靠着牆站起來，看着他們厮打在一起，她已經報了警，可是現在她卻什麽都做不了。

“你們住手。”可是他們什麽都聽不進，佟凡年處于下風，江燃拿木條抵在他的喉嚨上，眼裏布滿着狠意。

看着江燃倒向地面，尹梓害怕的扔掉手中的磚頭。

佟凡年迅速的站起來，握住尹梓止不住顫抖的手，“沒事。”

尹梓看着江燃額頭上有血溢出，她的嘴角都在微顫。

“他，會沒事吧。”

佟凡年回頭看着倒在地上的江燃，蹲下身，“他沒事，只是暈過去了。”

尹梓立在原地，嘴唇發白，被響起的一串鈴聲吓了一跳。

“喂。”

“你認識這個手機的主人吧。”

尹梓移開手機，這才發現是星玥的號碼。

“你是誰。”

對方豪爽的笑一聲，“我是誰不重要，你趕快來接你朋友吧，她醉到不行。”

尹梓還未來得及開口問，只聽見電話的忙線。

“尹梓。”佟凡年手攬住尹梓的肩，尹梓順着聲音，她看見警車已經停穩在路邊。

佟凡年握緊她冰冷的手指，眼神安慰着她。

江燃沒有什麽大礙，只是有些輕微的腦震蕩。

尹梓微微松了口氣，絞在一起的手指才微微放松。

“凡年，你在這裏看着他，我去接星玥。”

佟凡年拉住尹梓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沒事的，你忘了還有淩楓和孫雨陪我去嗎。”

佟凡年這才放心下來，“好，找到她，給我個電話。”

“嗯。”

尹梓看着酩酊大醉的白星玥，所有對她積蓄的怒氣轉而化成一縷溫柔，看着她滿臉的愁容，和眼角幹涸的淚漬，嘴裏輕輕呓語的那個熟悉的名字。

明明說好忘記了的，明明說好不在乎了的，明明說好要好好了的，可是為什麽你還是要折磨你自己，将自己陷在悲痛的泥沼裏，怎麽都不願将自己□□。

尹梓看着縮在她懷裏的白星玥，将貼在她臉上的發絲輕輕攆走。

任由微微可以涼透的心輕輕的拂過她慘白的臉。

星玥，他是你能靠爛醉如泥就能輕易忘懷的人嗎？借酒消愁只會徒增你的悲傷。

點點昏黃的燈光映襯在白星玥的臉上，像場老舊的電影悄無聲息的退場。

“睡了嗎？”孫雨輕輕上前，拿過尹梓手中的溫熱毛巾。

“睡了，用熱毛巾幫她擦了擦，應該會好受點。”

“那肯定。”孫雨回頭看向倒在沙發裏鼾聲如雷的淩楓，沖過去揪起他的耳朵，“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睡的着啊。”

“哎喲。”淩楓吃痛的站起來，臉上堆滿笑容，立馬貼上孫雨的身上，像塊牛皮糖似的。

“我這不是在思考嗎？”淩楓清清嗓子，“你說那個幫星玥保駕護航的那個男人是什麽來歷，他怎麽會那麽好心？還有那個什麽江燃今晚差點要置尹梓于死地？”

孫雨搗搗大嘴巴的淩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

“沒事。”尹梓拿過孫雨手中的毛巾，“我來弄吧。”

水龍頭的水嘩嘩的流，像敲擊樂一樣敲擊着尹梓的心房。

“在想什麽。”佟凡年突然從身後伸出手，将水關上。

尹梓驀地轉過身，就看見他略帶疲憊的臉龐，她手輕輕撫上他熟悉的臉，“我在想你。”

他疼惜的撫上她的脖子，“我知道。”他停頓着，“還疼嗎？”

尹梓搖搖頭，“不疼。”

“都怪我，沒能在你身邊好好保護你。”

“我真的沒事，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嗎。”

“尹梓。”

尹梓用手指貼在他的唇上，“真的，我真的沒事的，你不用責備自己，我們誰都不會想到事情會發展到現在這樣。”

佟凡年緊緊摟住尹梓，像是要把她揉入到他的身體裏去。

窗外的夜色輾轉難眠，像場注定了什麽的結局一般，讓人難以捉摸。

“星玥，你在做什麽。”尹梓沖進房間，就看見她在亂摔，蓬頭垢面的，完全像個瘋婆子。

“啊”白星玥亂吼亂叫的，讓尹梓都以為她瘋了，為了她心底的那個人瘋了。

尹梓沖上前将星玥抓起的盆栽搶過去，是一盆仙人球，尹梓看着被堅硬的刺紮傷的手指，滲出的星星紅點，它像場殷紅的災難呼嘯而來，席卷着我們還未散場的散漫的年華。

“對不起，尹梓。”白星玥靠着床角抱膝而坐，“我只是想要發洩，因為我的心真的很痛，痛的像被仙人掌的刺紮滿我的整個身子。”

尹梓站立在原地，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受傷的心，那個曾許諾她一生的男人一夕之間就永遠消失在她的生命裏，守護不了的承諾，仍取代不了他在她心中的無可替代。

她需要放肆，需要發洩，在他的黑色葬禮上，她平靜的讓人以為她已經失去了心跳，沒有一滴眼淚，沒有一句嘶吼，有的只是讓人想去揭穿的假面具，想讓她好好哭一場。

“你是誰。”尹梓拎着垃圾袋看着堵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雕刻般的面容，恰到好處卻勾人攝魄的桃花眼，剪着花輪頭，一臉的痞笑卻掩飾不了他身上自恃的紳士氣度，一身駝色羊皮大衣将他挺拔的身形顯露無疑。

“才過去一晚，就不認識我了？”

尹梓努力辨識他那張具有超高辨識度的臉，總覺得熟悉又陌生。

“星玥。”尹梓沖上前，從一名陌生男人的懷裏拉過已經爛醉的星玥。

淩楓揮拳就朝他的臉上砸去，卻被他巧妙的閃躲。

“喂，你們就是這樣對照顧她的恩人的嗎？也太不知道感恩回報了吧。”他推推他炫目的黑色墨鏡，“好歹我還陪着她東扯西扯拉家常呢。”

“淩楓。”尹梓喊住他，看着面前這個一身皮衣的男人，完全提不起好感，“謝謝你照顧我的朋友。”

“不用謝，出來行走江湖，還是得靠朋友的。”

“喲，你還真往你臉上貼金，你以為你和我們是朋友了？”孫雨毫不留情的提醒他。

他也不尴尬，“四海之內皆兄弟，五步之內皆朋友，咱們也算打了交道，不嚴格的說，我們算是朋友了。”

“謝謝你，不過我們先走了。”孫雨幫尹梓一直扶着星玥走出酒吧。

那個男人看着他們的背影漸漸融入在擺腰扭臀的人群裏，他嘴角輕揚，摘下墨鏡，一雙帶電的桃花眼仿佛能迷倒衆生。

“怎麽樣，想起來沒。”他摘下剛戴上的墨鏡，“長成我這樣，應該過目不忘才對。”

尹梓随意将垃圾袋扔入垃圾桶，轉身欲走，卻被他攔下。

“我已經想起來了，你還有什麽事嗎。”

他收回手，努起嘴，“昨晚那個，你的朋友還好嗎。”

“為什麽問這個。”

“沒什麽，就是日子過的太無聊了，所以有點自己可以關心留意的事很值得期待。”他理理他的大衣，臉上挂着太自信的笑容。

“她沒事。”尹梓繞過他，卻被他趕超。

“不如我們大家做個朋友呗，相逢便是緣。”他依舊不死心。

“對不起，我們只适合一面之緣。”

尹梓推開擋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請你離開。”

“哎哎，我不是壞人。”他臉上盡顯無奈之色，他看着大門在他面前緊閉，他将手放在嘴邊，“我叫梁淙新，梁淙新。”

尹梓聽着在門外吠叫的人，嘴裏卻在不經意的念叨着他的名字，梁淙新。

她以為她的錯覺會是錯的，昨晚，她明明看見他看星玥的眼神裏充滿着溫柔疼惜。

尹梓晃晃微疼的腦袋，一定是她看花了眼，昨晚的酒吧燈光太刺眼，她才會這樣頭暈目眩的以為。

尹梓換上棉拖，她在客廳環視一圈都沒有看見星玥的身影，她輕聲喚着她的名字，依稀看見微開的廁所門，她靠的越近，看見了零零散散躺在廁所門口的幾支煙。

她輕輕推開，星玥正半倚在牆壁上，右手夾着一支煙，輕輕的吐着一圈白煙，她的臉藏在煙霧缭繞的白煙裏，讓人捉摸不透。

尹梓沒有做過多幹涉，她輕輕退出，背貼在牆上，頭靠在牆上，眼睛微閉。

星玥的煙齡也是從那一天開始計算的……

尹梓下樓，依然看見他，他蹲在花臺墩上，看見尹梓，他笑着走過來。

“你叫梁淙新？”

“嗯。”

“你是不是喜歡我的朋友。”

他顯然沒有料到尹梓會這麽問，尹梓緊緊的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他不否認，也不承認，那就是默認了。

“如果你愛她，請深愛，如果你追她，請堅持，但如果你敢負她，讓她傷心，我無論做什麽，我都不會讓你好過。”

他笑了，“我想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證明。”

好，尹梓要的就是他的這句話，她希望她能擺脫現在這個樣子。

白星玥聽見關門的聲音，她摁滅她抽的第五支煙，“尹梓。”

可是沒有回音。

白星玥拿起第六支煙，晃晃悠悠的站起來，卻腳下一軟，癱在一個溫熱的懷裏。

白星玥迷迷糊糊的擡起眼，只看見他得意的笑，“清醒的初次見面，我叫梁淙新。”

他看着她迷惘的臉，笑意漸深，趁她不留意，他輕輕取走她的煙，扔在地上，“女人抽太多煙不好。”

白星玥想掙紮，卻被他抱的緊緊的，“尹梓，尹梓。”

“別喊了，現在就我們兩個人。”梁淙新眯起他的桃花眼，“白星玥小姐，很高興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