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七彩玉泉

蘇硯将木箱收好，便帶着葉清瀾去拜見蘇弦歌。

蘇弦歌是一個很精神的老人，花白的頭發一絲不茍地梳攏起來，腰背挺得筆直，目光彷如死水一般古井不波，面容稍顯冷漠，和別人說話的時候聲調也是沒有什麽起伏。不過這并不是她的為人有多麽傲氣，只是多年不與人接觸，一時有些不習慣罷了。

算起來，葉清瀾也是有六七年沒有見過蘇弦歌了。再加上兩人本來也沒有什麽感情基礎，蘇弦歌也沒有和葉清瀾聯絡感情的意思，略說了幾句場面話，便讓她和蘇硯出去了。

“姑奶奶本來性子就如此，并沒有針對你的意思，你不要多想。”怕葉清瀾因為蘇弦歌的态度而傷心，蘇硯一出了農舍的大門，就慌忙向她解釋。

“我知道。我也不是第一次見到蘇姨，怎麽會不知道她是什麽人？”葉清瀾不以為意地踢了踢腳下的石子，說道。

感情是需要時間培養的，葉清瀾和蘇弦歌見面的次數兩只手都能夠數得過來，又怎麽能夠指望蘇弦歌對她有多麽深刻的感情？她也不是銀子，能夠叫每個人都喜歡，就算她是銀子，那也有很多人會更加喜歡金子呢！

“其實姑奶奶人很好的，只是不太會表達！”蘇硯一邊拉着葉清瀾的手往前走，一邊說道，“如果相處得時間長了，你就會知道了。”

“嗯，我明白。”葉清瀾雖然嘴上是這麽回答，可實際上并沒有把蘇硯的話當真，就算蘇硯說的是真的，那也有一個前提，她和蘇弦歌得有機會相處才行啊！

“來！我帶你四處看看。”蘇硯也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兩個人時隔五年，好不容易才見面，總是說別人多沒意思。

玉泉山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山上有一汪玉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地質的原因，泉底鋪滿了琥珀色的小石子，襯得原本清澈見底的泉水，泛着淡淡的玉光，玉泉之名由此而來，久而久之，這泉水原本的名字倒是沒有多少人記得了。

玉泉并不大，方圓也就百來米，當初為了取水方便，蘇弦歌就将農舍建在了玉泉邊上，兩者相隔不到五十米，基本上一出門，就可以看到了。

在現代已經很難看到這麽清澈的泉水了，而且葉清瀾前世是一個宅女，很少出門旅游，來到這個時代以後，平時都是去鎮上走走，再有就是和蘇硯去了一趟建安城，這種自然的景致，她還是第一次看到，當下便有些難掩興奮。

葉清瀾将雙手浸入玉泉之中，甫一接觸，馬上就感覺到一股冰涼從指尖傳來，似乎一下子就涼到了心裏。

蘇硯見狀連忙上前兩步，将葉清瀾拉起來，幫着她擦了擦手，然後将她的雙手捂在掌心，“雖然現在已經開春了，可是西域本來就冷一些，山上氣溫更低，在泉水下面，恐怕還有冰碴字沒有化開呢！不能泡得時間太長了，小心凍傷了手。”

葉清瀾有些不自在地抽了抽手，叫所以不願意放開，也就随他了，“哪裏有你說的那麽嚴重？這才多長時間啊？就這一會兒，怎麽就會凍傷了？”

“不要不在意！”見葉清瀾沒有放在心上，蘇硯情不自禁地加重了一些語氣，“你的身體本來就不好，所以當然要更加注意才行。不要小看這些細節，積少成多，以後真出了什麽事情，你哭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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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錯了還不行嗎？”葉清瀾說着挽住蘇硯的手臂，和以前一樣向他撒嬌，“我以後會注意的！不要生氣了？”

蘇硯無奈地點了點葉清瀾的鼻子，“我信你才怪！老實告訴我，我不在的這五年，你是不是都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我交待你的話，是不是轉眼就抛到腦後了？”

“真的沒有！”葉清瀾忍不住露出一個委屈的表情，“你說的話我可是都記着呢！”

就算是明知道葉清瀾有誇張的成分，可是一看她的表情，蘇硯責怪的話就說不出口了。只得舉白旗投降，“拿你沒辦法！我們去別處走走吧！水邊還是濕氣太重了。”

葉清瀾這才重展笑顏，“好啊！我們去哪裏？”

蘇硯帶着葉清瀾，一直玩到了夕陽西下才回到農舍。這裏總共就蘇弦歌、蘇硯和葉清瀾三個主子，三人自然是要一起用膳的。玉泉山的條件自然是比不上玉劍山莊，可蘇行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中愧疚，對于這個唯一的妹子倒是十分關心，每隔兩三天，就讓人來送一次東西。所以這頓晚飯，葉清瀾也沒覺得和在玉劍山莊的時候有什麽不一樣！

吃完飯以後，葉清瀾本來想回去休息，不料卻被蘇硯拉了出去。

“你要帶我去哪裏？”葉清瀾一邊跟着蘇硯往前走，一邊疑惑地問道。

“帶你去看一個好東西。”蘇硯低聲說道。

“好東西？”葉清瀾喃喃自語，腦子裏面瞬間腦補出來好多狗血的橋段，旋即用懷疑的目光看向蘇硯，“不會是螢火蟲吧？”如果是真的，那也太惡俗了吧？電視劇裏，小說裏都已經用爛了！

“你怎麽會這麽想？”蘇硯聞言奇怪地回頭看了葉清瀾一眼，“你喜歡螢火蟲嗎？那種小蟲子也什麽好看的？不過你要是喜歡也沒關系！下次等到了季節，我讓人給你捉一些來！”

“不喜歡！只是随便猜的。”聽蘇硯這麽一說，葉清瀾才反應過來，螢火蟲似乎是要到夏天才有的？

葉清瀾當下便是臉色微微一紅，頓覺丢人不已。她怎麽會以為蘇硯會為她去捉螢火蟲呢？蘇硯就算是想讨好自己，底下也有一大堆等着他使喚呢！怎麽會親自動手？而且以蘇硯的品味和教養，這種東西他也根本就送不出手！

窘迫過後，就是好奇了！葉清瀾一看路線，發現兩人是在往玉泉的方向走，便問道，“那你要帶我去看什麽？我們這是要去玉泉？你不是說水邊濕氣重嗎？”

“所以我們不要離得太近了！”蘇硯說着停下了腳步，“到了！”

葉清瀾擡眼一看，蘇硯果真是帶着她來到了玉泉旁邊，不過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為了葉清瀾的身體考慮，兩個人距離玉泉還有一段距離，大概也就三丈左右。不過此時的葉清瀾，卻已經沒有心思去注意這些了！

晚上的玉泉，和白天截然不同！白天看到它，葉清瀾只是覺得這裏環境清幽，泉水清洌，水光如玉，然而單已景色而論，卻只是平平。可現在不同！葉清瀾怎麽也沒有想到，晚上的玉泉，竟然會是如此美得動人心弦。

如果說白天的玉泉是一塊琥珀，那麽晚上就是七彩琉璃！葉清瀾不知道這種奇景是怎麽形成的，只見在皎潔的月光照耀下，玉泉的表面泛着如同淡淡的虹光，但是和泾渭分明的彩虹不同，玉泉的表面雖然也是閃爍着七彩的光芒，但卻是恰到好處地融合在了一起，絢爛卻并不奪目，自有一番內斂的瑰麗蘊藏其中。

“這裏好漂亮！”葉清瀾激動地抓住了蘇硯的手。

“喜歡嗎？”葉清瀾在為眼前美景驚嘆的同時，蘇硯卻只是專注地看着她。葉清瀾的笑容，對于蘇硯來說，才是這世上最美麗的景色，勝過眼前的玉泉百倍有餘！

“嗯嗯！”葉清瀾剛開始并沒有注意到蘇硯專注而又溫柔的目光，連連點頭說道，“喜歡！我喜歡！”一回頭，才不由自主地臉色一紅，“你不看這美景，看我幹什麽？”

葉清瀾以為天色昏暗，蘇硯應該看不清楚自己的臉色，卻忽略了以蘇硯的目力，就算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之中，也足以視物。所以葉清瀾羞澀的事情，并沒有跳脫他的雙眼！

蘇硯見狀微微一笑，走到葉清瀾身後，環住了她的腰，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你又怎知我沒有看呢？我也是在看美景啊！而且還是最美的景色！”

葉清瀾當即就給了蘇硯一肘子，“沒個正行！不要對我動手動腳的，我可是你姑姑。”這話不僅僅是在提醒蘇硯，同時也是在警告自己！是的！她是他的姑姑，她只能是他的姑姑。所以絕對不能妥協！不能淪陷在他的溫柔裏面！不然結果只能是兩個人一起萬劫不複！

在葉清瀾看不見的角度，蘇硯原本溫柔而寵溺的目光，一下子就黯淡了下來。葉清瀾看不到他的神色，去能夠感覺到自己腰間越收越緊的雙臂，勒得她都快有喘不過氣來了。

“阿硯？”葉清瀾有些擔心地輕喚了一聲。有時候她也挺鄙視自己的！為什麽就是偏偏對蘇硯狠不下心？如果她能夠做得再狠一些，過分一些，說不定蘇硯放棄的可能性也大一些！可是知道歸知道，感情的事情，又豈是她可以控制的？每一次只要她稍微說了幾句重話，蘇硯一難過，她就忍不住心軟了。然後就是惡性循環！

“對不起！”被葉清瀾的聲音驚醒，蘇硯才發現自己險些傷了她，連忙松開雙臂。

“沒什麽，天色已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葉清瀾說完不待蘇硯答話，就低下頭朝着農舍的方向走去。

蘇硯注視着葉清瀾的背影，眼神掙紮而又痛苦，低聲嘆息，聲音低到葉清瀾恰好可以聽見，“阿妍，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和我裝糊塗？又或者是在拒絕？”

葉清瀾聞言腳步微微一頓，旋即走得更快了。

蘇硯見狀，眼神瞬間變得深邃，好似一個黝黑的漩渦，能夠把人吸進去，但是馬上就又露出了一個苦笑，默默地跟上了葉清瀾的步子。